《二十四剑歌》 第四章

    滇南群山深处。</p>

    历云拖刀疾行，在山林中。他已经整整追了三天，日夜不眠不休，历云相信对方就算是一头牛，此时也该累了、倦了，何况还是一个人。</p>

    十年来，自从历云来到滇南开始，就开始了对这个陌生族群的杀戮。十年时间几乎从没有停止，如今历云追着的，就是这个族群的最后一人。</p>

    只要这人一死，这个族群就从滇南乃至世界上消失。</p>

    历云停了下来，十年间他几乎走过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因此历云知道，在前方不远就是这个族群千年栖息繁衍的地方，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只不过在历云的追杀下，哪里已经荒废了多年。</p>

    只是历云没有想到，难道野蛮人也会回生出怀念的情绪来？历云也许不知道，他十年的追杀，早已让这部落最后一人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是他唯一可以选择死在什么地方。</p>

    顺着溪水逆行而上，历云已经可以看到那光秃秃的断崖，那岩洞的洞口就在断崖的下方。历云刻意放慢了速度，这一族虽然没有修习什么武功、邪术，但身体却是强悍无匹。历云还记得他第一次遇上这些人的时候，大意之下竟直接被一拳给打晕了过去。</p>

    连日来，历云刻意消耗对方的体力和意志，为的便是一击得手，但此刻仍然大意不得。</p>

    洞口就在眼前，历云本来以为那人已经逃入岩洞深处躲了起来。</p>

    毕竟只要是人，都会怕死。</p>

    却没想到，那人竟然坐在洞口外的岩石之上，显然是在等历云。那人双脚泡在从断崖上流下的山泉里，清澈的水流冲刷着腿上的伤口，将红色带走。这是历云才注意到，自己脚底的水泡都已经破裂，在汗液的滋润下，疼痛丝丝入心，发白的脚拇指从鞋尖漏了出来。</p>

    历云望着那他，他也同样看着历云。</p>

    但是历云却从那人的眼里感觉不到仇恨，由于语言不通，至今历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并且两人之间也从来没有过交流。</p>

    按说两人可有灭族的深仇大恨，不可能会有这样清澈的目光。</p>

    那人回过头去，用独臂挡住耀眼的阳光，阳光的温暖并不能驱走身体的寒冷。虽然他用藤蔓将断臂缠了起来，阻止了大量失血，不过连日奔波，加上没有药物处理，伤口已经溃烂流脓。</p>

    此时，历云也不着急。一来历云自己也需要回复，虽然历云本身武功高强，但也还是人，是人就需要休息。二来，历云也想给他一点时间，就算他在恶，在最后的时间里，也有享受日光的权利。就算是杀头，也还有一顿断头饭。</p>

    也许是晒够了太阳，那人艰难起身。拉动了肩上的山口，流出红中参白的汁液。</p>

    他在笑。</p>

    对着历云笑。</p>

    这种笑，不该出现在将死之人的脸上，因为那是幸福、快乐的笑容。</p>

    此时的他，怎会幸福，那会快乐。</p>

    历云赶紧追上去，那人却已经跳入洞内。</p>

    历云站在巨石之上，借着阳光，却不能看清洞里的情况。历云心一惊，抽出刀就要追进去。就在此时，历云脚下的石头却剧烈晃动起来。</p>

    历云赶紧稳住身形，那断崖在摇晃之下，山石滚落，瞬间就将洞口封死。历云不明白，一刀下去多么痛快，他为什么要选择在痛苦中死去。</p>

    如果痛苦和死亡可以带给他快乐，历云还真有一点后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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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大。”</p>

    稚嫩的声音将历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历云回头，摇晃还在继续。却见一个小女孩正向自己跑来。</p>

    “小铃儿，你怎么来了。”历云赶紧问道，跳下巨石，摇摇晃晃的趟过水流。并让女孩不要过来，危险。</p>

    “阿妈叫我送双鞋来，还说让阿大快些回去，外面来人了，找你的。”</p>

    “晓得了。”</p>

    历云将破了的鞋子脱掉，将双脚放在水里洗净，在裤管上将水擦干后就要将脚伸进鞋子里。</p>

    “阿大，等一下，我从阿妈房里偷了些药来。”说完女孩取出小瓷**，将**子里的白色药粉倒进鞋子里，摇匀了。</p>

    穿好鞋子，历云将女孩抱上肩头，向山林外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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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寨，坐落于山腰间。而且这只是滇南十村十八寨中的一座，不过却是最重要的一座苗寨，因为女孩的阿妈莫雅住在这里。</p>

    历云顺着山路一直走到了最高处，将女孩放了下来。</p>

    “阿妈，我们回来了。阿妈。”女孩推开房门，却发现阿妈不在屋内。</p>

    “阿大，阿妈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呢。”</p>

    “没事，等一下阿妈就回来了。”历云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将刀取下来，让女孩放回屋内。自此，没有刀的历云，和一般的苗家男子没有两样。只是更加壮实一些。</p>

    历云将鞋子脱下。将脚底板的死皮一块一块撕下，露出鲜红的嫩肉来。不过那白色的粉末落在嫩肉之上，历云却有点不放心。</p>

    “小铃儿····”话还没有说完，历云一头栽倒在地上。</p>

    “阿大，阿大，您怎么了。”听到声响的女孩从屋里跑了出来，她本想将历云搬回屋内，怎奈何体娇力弱。</p>

    女孩没有办法，只能找人帮忙。</p>

    夜里，女孩的阿妈终于回来。却见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历云脸上呈现一片死灰色，几个苗人围在床前，一愁莫展，显然他们已经无能为力。</p>

    “莫雅，你终于回来了，你男人中的毒我们实在没有半法，你快来看一看吧。”</p>

    叫莫雅的女人赶紧推开几人，查看了历云的脉象，瞳孔还有反应。</p>

    “没事，你们先回去吧。”</p>

    “莫雅，你可一定要救活他，要是没有他，我们村寨早就没有了。他可是我们大家的恩人那。”</p>

    “知道了，他是我男人还是你们男人，我说没事就没事。”莫雅赶走了几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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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铃，你说。你又给你阿大吃了什么东西。”</p>

    “没有啊，阿妈，你要相信铃儿，铃儿真的没有给阿大吃什么东西。”</p>

    虽然铃儿依旧哭得一个泪人，但是莫雅根本就不会相信。</p>

    去了里屋，莫雅发现自己的东西确实少了，不过细查下来并不是要紧事物。莫雅将历云的衣服除去，将发黑的胸膛露出来。</p>

    莫雅的指尖在历云的胸口移动，留下一道道黑线。随后从莫雅的袖口里，飞出一群不知名的飞虫，落在黑线之上。</p>

    很快，历云的脸色好转，呼吸声渐大，直到化作九天上的雷声。</p>

    铃儿见历云已经没事，哭声刹时止住。</p>

    “阿妈，阿大又活了耶。我就知道阿妈最喜欢阿大了。阿妈，你这些虫子好神奇，可否给铃儿一些吗？”小玲哀求道。</p>

    莫雅将被子拉上来盖住历云的胸口，将那药**从铃儿的身上收了出来。莫雅想着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忙于村寨的事物，对于铃儿也是疏于管教。再加上历云也长年在外，以致铃儿成了如今的模样。不过这多半和历云的放纵有关。</p>

    莫雅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尽管他们是夫妻。莫雅将历云摇醒过来，历云睁开眼睛，却发觉视线有点模糊，这绝不是夜色的原因。</p>

    “小铃儿，这次你又调皮了。”历云显然知道是铃儿动的手脚，因为这些年都已经习惯了。只是历云不知道这次铃儿给自己下的是什么东西，之前什么蜈蚣、蝎子、蜘蛛、毒蛇这些几乎对历云都已经无效。</p>

    所以这些年历云在铃儿的调教下，几乎已经到了百毒不侵。虽然有几次差点死去，但是有莫雅在身边，历云想死都不成。</p>

    “小雅，你就不要责怪小铃儿了，要怪就怪我吧，谁叫我总是记不住，是不是。”</p>

    铃儿已经有了笑脸，扑在历云的怀里。“阿大最爱铃儿了。”</p>

    面对如此父女，莫雅还能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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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云，几天前有人来找过你，不过你不在。他们只留下了一封信就走了，应该是你家里人。”说完莫雅将一封信递给历云。</p>

    本来莫雅还想问一下食人族的事，不过历云做事她一向放心，她也相信历云绝对不会在滇南留下祸根。自此食人族在滇南消失，莫雅相信在滇南，在也没有那个部落可以克制苗族。就算那神秘的水族，莫雅自信她自己也有办法应付。</p>

    历云见信封被拆过，问道：“小雅，这信，你已经看过了。”</p>

    莫雅点头承认。</p>

    “既然如此，你就大致说一下信中的内容呗，我就懒得瞧了。”历云将信随手扔到一边。</p>

    “信中说，三妹即将出阁，希望你能赶回去。”</p>

    “就这些。”</p>

    “对，就这些。”</p>

    “莫雅，不过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事瞒着我。”</p>

    “没有。”</p>

    “也对，都十年了，三妹都已经成老姑娘吧，难得有人看得上。不过小雅，你们俩也跟我一起吧，我知道寨子离不开你，但也就二三月的时间，没有你他们也死不了。好了就这样说定了，我们明天就起程，小铃儿，你爷爷见了你指不定多高兴，你说是不是。”</p>

    “好额，铃儿有爷爷了。”</p>

    莫雅独自走出房间，她知道历云绝不会再去看信，这不是信任，是了解，是基于对自己丈夫本身的了解。</p>

    何况历云本身就不识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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