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终于明白，太子想要解决西瑟之患的迫切的心，青云阁军官武将的朝会，宁安王爷的早出晚归，康玄阳时常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大抵都是为了这场战争做准备吧。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呢？
模糊的记得，他曾跟我说过：“你只管守着敬神殿安逸度日，一切有我。”
那时候就已经开始绸缪了吧？
西瑟国应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所以才会在两军开战之际，铤而走险，杀害东康领军大将宁安王，却不料康玄枫这个时候清醒。
康玄阳曾说过，康玄枫从小就有“天才神将”之称，十岁开始就入政朝堂，统军治军能力非凡。所以才会天妒英才，身中奇毒吧。
只是，两军撕杀，刀枪无眼，康玄枫他……
“神女怎么了？”子黑发现了我的神色不对劲。
“要开始了。”我喃喃呓语。
青平拧着眉过来，“什么要开始了？”
“叫木善木颉进来！”我急声道，紧紧握住了手。
不消一会儿，木善木颉就恭候在流云阁厅堂。我等不及他们向我行礼，急声道：“你们出宫一趟，看看枫王爷现在何处？”
木善木颉互看了一眼，木善道：“枫王爷连夜出城了。天刚亮时，皇上下令，城外有贼人横行，城门戒严，不许进出。”
“不许进出？那枫儿他……”我惊讶不己，急忙问道：“他是一个人出城，还是带有人马？”
“只带了一厮一卫。”
这……
我立刻慌了手脚，一颗心空县悬了起来，康玄枫连夜出城，出城之前还到我这里来说“等我凯旋”，他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难道是已经开战了，他要赴往前线？
“可是和西瑟开战了？”
木善木颉二人对望一眼，两人都迷惑，“没有任何战事的消息传入宫中。”
没有消息，那就是还在秘密进行，只是宁安王稳居樊都还能被刺杀，那康玄枫一路风尘，岂不是更危险？
“想办法出城一趟！”我心慌到手都在颤抖。
“这……”木善木颉显得很是为难。
青平端一杯水过来，小声的提醒道：“如今守城的是五皇子。”
我想起康玄阳那天说的“不会走远”原来是这个意思。当下便有了主意。
“我有办法让你们出城，你们去追上枫王爷的脚程，就说，他出门在外，我忧思其安，特命你们随护左右。”
木善木颉一听，立刻单膝跪立，“神女此举恐怕不妥。”
“为什么？”
木颉道：“枫王爷安危固然重要，敬神殿也需要保护。非常时刻，神女的安危堪比将军。”
木善道：“城门戒严，皇宫自也加强巡卫，各宫殿恐歹人混入，必每天详查，宫门严禁出入。况且，敏感时期，宫殿侍卫出城必招来妄议，若因此牵连上枫王爷，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听明白了木善的意思，他们现在应属敬神殿的侍卫兵，所有的职责只为了保护敬神殿，若在此时出城，又传出两国开战的消息，未免会有通风报信的嫌疑，再找上康玄枫，必会连累他在军中的威望，甚至招惹非议。
不能出城，不能打探，难道就只能坐在这里干巴巴的等吗？
“卑职倒有一个提议。”木善看出我的担忧。
“快说。”
“代昱在城外。”
简单的一句提醒，让我脑袋一亮。是啊，我怎么忘了代昱还在城外等着我下一步的指示呢！康玄枫如今身体大好，寻找鬼影毒王就不是那么迫在眉睫的事了。
当即吩咐道：“那就传话给代昱，让他去找枫王爷，务必护其周全。”
“是。”两人齐声恭礼。
“传话的人呢，让他准备准备，我们马上去城门。”
青平惊的一跳，“神女要亲自去？”
“五皇子那里总得交待的。”
木善道：“传话的人一直是代殳负责的。”
“代殳？”我几乎都忘了敬神殿还有这么一个人。
“是的。”木善恭敬答道。
我点点头，未再说什么，太子说过，敬神殿的人他都过滤过，都是可信的。
还未走出敬神殿，就遇见龙渊宫过来的宫人，说：“皇上召见。”
我心思一凛，皇上突然召见，怕是没有什么好事情，然而又不得不去，便命宫人前面带路。
宫人讶然，“神女不更衣梳妆吗？这可是皇上召见？”
更衣梳妆吗？我想起上次的召见，我欲以宫装表明距离，未曾想看在皇上眼里是惊艳，看在太子眼里是勾引，即如此，更不更衣，梳不梳妆，又有什么意义？
“阿离拜见皇上。”龙渊宫里，我恭恭敬敬的行礼。
皇上等我拜完礼，哈哈一笑朝我伸出手，“啊，离儿，快起来，予儿不是说过吗，不必行如此大礼。”
“阿离不敢，君臣之礼总是要讲的。”我淡淡说着起身，侧过伸过来的手，又道：“不知皇上召见有何要事？”
皇上深深看了我一眼，装作无意的收回手，“离儿可是在怪予？”
我弯腰恭道：“阿离不敢。”
“你终是变了。”皇上似在叹息，“予真怀念灵儿刚去时，那个会心疼会开导予的离儿，洗刷冤屈后在予面前哭的肆无忌惮的离儿。”
我心里微有动容，恍惚想起许多往事，然而又不敢想，万一这又是皇上打的感情牌呢？
只恭恭敬敬的答道：“当初不懂事，让皇上见笑了。如今阿离是神女，是皇上亲赐的神女。”
我是神女，你是皇上，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关系，没有亲疏之说。
“罢了。”皇上吐出一口气，一手转着另一手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适时的保持沉默，敌未动，我不动。当初还会关心，还想着如何讨好皇上，让自己日子过得好一点。现在想的就是只想简简单单的就这么度日，你别来打扰我，就是最好的相处。
“你可知……”皇上顿了顿。
我不解的抬头，看一身明黄龙袍下脸色有些苍白的皇上，心里不起一丝波澜，或许隐隐的还有些畏惧。
皇上等了半天没等到我的声音，目光注视着我，开口说了下去，“枫儿昨天向予请旨赐婚。”
我心思猛的一跳，迎上皇上幽深看不出波动的眼眸，感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紧绷起来。
“皇上……可答应？”
皇上勾了勾唇角，“离儿不好奇，枫儿请旨的人是谁吗？”
好奇吗？康玄枫出城前还跑到流云阁，虽然当时我睡着了，但他还给让青平给我留下话：等我凯旋！
还是会有什么意外？康玄枫不会跟我开这样的玩笑的。
“看来离儿已是心中有数。”皇上玩味的说了一句。
我收起惊悸的心，定定的迎着皇上看似玩味的逼视，“皇上会答应吗？”
皇上笑了笑，“宁安王，予的胞弟被杀，玄枫身为世子，理应受袭一切封位，予却只让他袭了将军之职，离儿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子袭父爵，天经地义，康玄枫到现在只被人唤一声枫王爷，我只以为是前宁安王孝期未过，没想到是皇上故意为之。
“平息了西瑟国患，天下初定，太子登基大殿，自是需要些功行善德。”
我一惊，“皇上是想太子上位后亲封枫儿，以攒功德？”
皇上这是有意于拱手让位的态度了？
“那皇上您……”
“予还等着履行和离儿的约定，一起畅游江湖呢！”皇上半真半假的笑道。
我却从背脊硬生生生出冷汗来。太子登位，康玄枫大封，我却跟皇上一起远离皇宫，那么我和康玄枫……
皇上犹如没有看见我的惊慌不安，满脸笑容的笑我走来。
“还有，柳儿的事情你做的不错。”
我心头猛的一震，皇上竟然以为我是故意的吗？
如果连皇上都以为我是故意的，那么太子他……
所以，他愤恨，屈辱，悲伤，无力……
都是因为我！
我身子一抖，险些站立不稳。皇上一把扶住我，张扬的笑容背后是看不见的冷雪冰霜。
“那丫头是个有福的，虽然被太子妃杖责失了半条命，但也苦尽甘来，被太子赐了宫殿，封了柳妃，倒也算因祸得福了。”
我木然的听着，眼前浮现的满满都是太子卑微乞怜的呢喃，苍凉冷绝的屈辱，他在封柳儿的时候是怎样的悲伤心痛呢？
“皇上说这些，可有想过太子殿下的感受？”
皇上冷治一笑，“他是太子，自然是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自是无情帝王家，帝王家的父子亲情大抵都如此吧。太子的痛，太子的怨，太子的恨，太子的辱，皇上统统看不到，他只看到，或者说只希望看到太子冷酷无情的走向天下至尊之位。
所以说来，越是冷情的人越是让人心疼。
“离儿立下如此大功，要予如何赏赐呢？”
我一愣，立时恭身跪立，“阿离不敢要赏！”
“枫王爷的请婚也不要吗？”
……
我猛然抬头，望着皇上深眸含笑，微有华发的脸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我自然是希望皇上同意康玄枫的请婚，让我嫁给康玄枫，可是，如果以这一纸婚书换来太子的嫉恨，让他每每看到我和康玄枫都能想起我曾为了嫁给康玄枫而给他的侮辱？
虽然我不曾这样做过，但在皇上和太子眼里，我就是这样做的，甚至皇上还会推波助澜，那时我又何以立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