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错了》 第三章

    我的老家是在乡下，那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p>

    不过，对于我这种自小便在乡下长大的人而言，再清的水，再蓝的天，再茂盛翠绿的树木，都及不上城市里的一片瓦砾。</p>

    不是嫌贫爱富，而是心之所致。</p>

    我的家坐落在村子里最繁华的地带，类似于集市，不过，还是有一定的区别，这里分热集和冷集，双日为热，单日为冷。</p>

    所谓热集是指原本街上一般紧闭大门的小商铺，都会大开自家大门，将自家的商品、货物一一摆弄到门口，等待乡里人选购，而山里面的人则会挑弄些自家吃不完的菜、鸡蛋或者一些老的不能生蛋的鸡鸭，走上几十里的山路，来到我们村子里所划定的集市区，抢先占领一方天地，在地上摆放起自家带来的农副产品，等待需要的人家来购买，居住在山里或者偏僻处的人家，则会早早地起床走路或坐车来赶热集，过个早，顺便再买一些自家需要的东西回家。</p>

    而所谓冷集，只是相对于热集而言的，冷冷清清的，除了几家卖着必需用品的杂货铺还开着门之外，街上便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物了。</p>

    我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在热集的时候，会有一些卖拷糖的手艺人来街上叫卖，爷爷就会给我两块钱让我去一块巴掌大小的拷糖吃，所谓的拷糖，其实很像老式的麦芽糖，小方桌大小的乳白色的大块糖，你要多少，手艺人就会用类似于锤子和长钉的器具，给你敲下多少，甜丝丝的带有浓郁的牛奶味，在桌子放上一会，硬邦邦的拷糖就会稍微柔软起来，咬住拷糖的一个角，将剩下的拷糖往后一拉，就会拉出一条很长的细丝，像长寿面一样。</p>

    回老家的班车开的很迅速，不过四十多分钟便到家了。</p>

    我爷爷年轻时候是一个非常封建的大家长形象，**、霸道、脾气暴躁，许是因为时光的蹉跎，他变成了一个威严而又和蔼的老人。</p>

    “荣生，今天中午吃什么？”爷爷笑着，圆圆的脸上起了几条皱纹，愈显亲切。</p>

    “随便什么都可以，”我想了一会儿，实在是不知道吃什么比较好。</p>

    “每次都是这样，随便是什么菜，”爷爷笑着摇了摇头，又罗列出几样我爱吃的菜，“炖排骨吧，再炒个土豆丝，够了吗？”</p>

    我连忙点头，看着爷爷一会儿洗排骨、剁排骨，一会儿拿土豆准备削皮，我想去帮忙，可爷爷不让。</p>

    他说，“上了一个星期的课了，你也蛮累的，如果真的闲的慌，就去厅里陪你奶奶聊聊天。”</p>

    奶奶半瘫痪将近十年了，因为是连续两次中风，医生说小脑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智力大约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身体也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原本当时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预言奶奶最多活不过一年，谁知道在爷爷的精心照顾之下，身体有了极大的好转，虽然很多事情都需要爷爷贴身照顾，手脚依旧没有什么力气，但基本吃饭喝水奶奶都可以自己动手，不需要爷爷再操很大的心。</p>

    奶奶像往常一样半躺在一个爷爷专门给她买的躺椅上，目光直直的透过大门落在外面的一方天地中。</p>

    “奶奶，”我喊了一声。</p>

    “噢，”奶奶回过神，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回来了。”</p>

    “嗯，我来陪奶奶聊聊天，”我从餐桌旁搬来个椅子，坐在奶奶的侧边。</p>

    “你要喝水吗？！要吃东西吗？！要上厕所吗？！”我问。</p>

    “不用，你爷爷都给我准备好了，”奶奶笑着指了指她身边的小桌子上的水杯和糕点。</p>

    许是因为爷爷照顾的太好的原因，奶奶比当初生病前要胖上许多，那曾经略带皱纹，还有些偏黑的脸，如今白里透红，皮肤不说是细嫩的没有一丝皱纹，但不仔细看，却像近乎没有。</p>

    陪奶奶聊些家常话，刻意去寻找一些话题来逗她笑，奶奶的智力确实是失去了不少，但是她的记忆还在，至少她记得爷爷，记得我。</p>

    午饭很快就弄好了，奶奶不跟我们一起在餐桌上吃饭，她全身上下只有右手稍微有点力气，爷爷为了防止出现一些事故，特的给她准备了个小桌子。</p>

    爷爷夹了几大块带有肥肉的排骨放进一个碗里，又装了一碗排骨汤，才慢悠悠端放到奶奶身侧的小桌子上。</p>

    原本医生是不允许奶奶吃肥肉的，说是油太多，对她的身体不好，我也曾阻止过，可爷爷说，你奶奶身体不好，还能活几年这都是个问题，她就这么个爱好，如果这都要阻止她，那她又怎么能快活的走了。</p>

    说这话的时候，爷爷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我不再说了，因为我知道爷爷是个有分寸的人，他每个星期至少都会炖一次肉来给奶奶解解馋、至多不超过两次。</p>

    爷爷买菜或者平时无事的时候，都会将奶奶从躺椅上扶到轮椅上去，推着奶奶出门走走，看看她熟悉的山、熟悉的水、熟悉的人，让她的记忆保持鲜活度。</p>

    周假很短，不过两天时间而已，便又要回到学校中去。</p>

    学校生活忙忙碌碌的，谈不得好，也说不上坏，对我而言，这只是一个任务罢了。</p>

    爷爷是村中有名的大学生，可他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文聘最高的不过是初中毕业，所以爷爷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可以考上大学，让家里出一个大学生。</p>

    为了爷爷的愿望，我努力着，虽谈不上废寝忘食，却也是在努力学习。</p>

    在这种努力之下，班主任逐渐对我开始改观起来，他偶尔也会点我起来回答问题，在答对之后，他会满意的点点头，笑着叫我坐下来。</p>

    我以为自己将会持续一个人上学放学，直到毕业，谁知老天给我开了个玩笑，不知是我出了意外，还是他们出了意外。</p>

    那是我刚从老家回来的第一天，也是新一周的第一天，依旧忙忙碌碌的上完一天的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