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吕秀才谈论的虚实和奇正,西门缺大喜,如此若成剑法,何惧左剑尘、左萧寒?雪山八剑多为借招拆招,若没有那招式可言,雪山八剑哪还有必胜的把握?若真将这孙子兵法容了剑法之中,那父亲的仇必报无疑。想到此节他也不等吕秀才解说,自己一一捉摸,拿着木筷自顾自的练习。
如是两个月里,只顾随意练习,较之前些时日,吕秀才看着西门缺的身法越发诡异,探刺劈挥之间更加让人捉摸不透。吕秀才虽不懂剑家之道,但看他的身法,只觉得全身一阵恶寒,只觉得自己若遇到这样的浪徒,怕是如何死的也寻摸不着。完全随着心性而游,待到招式尽穷之时,不由随着心中的意念舞起了当日看着的十六手。随性之间,越舞越顺,毫无阻滞,心中不由暗想,自己急功参悟十六手的剑法,却毫无成就,只再无念想之间才窥得十六手的精妙之处,此刻竟舞的越发顺畅。
殊不知这十六手本就在虚实之间,越是看重一招一式,越不能窥得其中的剑法奥秘。如今西门缺得孙子兵法的虚实奇正激起心想,不由开了十六手的另一扇大门。期间,曲九君不同以往,多来看望,有时端来酒水,也不打扰,只在一旁观看。少爷见他诚意,几次自言自语,道破其中奥妙,只是曲九君此时的见识不足,不能解意,暂时记在心里,独自捉摸,完全视他如师傅一般。
有一天,倒是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要不是发生此事,那左萧寒强占泰安,一定更加顺畅,也是合该着上将军有天赐之福。那是一天夜间,西门缺因为参悟,心中高兴,安然睡去。却在不多时,只听得麦秆沙响,接而便是泥土落地的声音。还没睁开眼睛,心中暗想,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有人刨土开尘想要越出牢狱?略微睁眼,查探之间,眼前果然看见一个坑洞。他伏身在地,爬进坑洞之中,约莫行进了三丈远,听见有人拿着物件在挖坑,暗夜之中,那人也没有察觉,西门缺伸手一把擒住那人的手腕,喝道:“大胆歹人,居然敢无视王法,在此胡为。”
那人大惊,听得西门缺的声音,忙道:“莫惊,是学生我。”
西门缺自然知道是吕秀才,此刻听着他说话,道:“你竟敢逃狱。”
吕秀才却道:“官政无道,误我终身,我不与他纠结,寻那桃园花草之地隐居,不闻它事去了。”
西门缺心中念叨,这吕秀才虽有些木讷,心中的才华却不容小觑,近时又有左萧寒叛乱,若没有这吕秀才,岂非少了明将。想念间,道:“你熟读兵法,就不想有所作为?”
情急之下,吕秀才无奈道:“你待怎样?”
“我入狱只因泰山有人要叛乱,想来就在近几个月,你若想有所作为,便留在此处,日后必有宏途。”
吕秀才心中不敢全信,道:“我且信你,但毕竟天朝无道,若我再无翻身之时,便可乘此良机隐于山野之中。”
西门缺想来也对,再不阻挠,出得洞去。吕秀才被人发现,心内彷徨,又不敢多在此中,只得回到牢房。那一堆恶臭,着实让人难闻,西门缺躺在自己一边,不由想着:这秀才故意将屎尿都堆砌在牢房里,又口出令人厌烦的言语,实则为了掩盖自己暗挖地道的实情,也算有心机。当下不再说话,安然睡去。吕秀才萎缩在角落,眼内寒光四起,甚至有了杀人之心。他的心中,杀害自己的儿子,从来就不是罪过,无辜入狱这么久,本就是不公,好不容易有了逃生之门,决不能毁在这个不谙人情的小子手里。又想着此子武功了得,自己但凡有歹心,被他宣扬出去,岂非坏了大事?思来想去,还是见机行事才好。
这一天,曲九君又端来酒水,不止如此,几个看守与牢头都跟着进来。西门缺见模样,问道:“你几人如此高兴,所为何事?”
牢头首先将小桌椅摆好,待西门缺坐定,牢头亲自与他斟了一杯酒,众人举杯,牢头这才说道:“公子三月份进来到现在,已经小一年。这一年里,对兄弟几个而言,实在受益匪浅。我们也不能像吕先生一样习文断字,考皇家科举,只能操练一些手上功夫。曲兄弟多次来找公子请教,于自身来说,刀法也好,剑法也罢,都有所提升,对于我们这些兄弟,公子也都有提拔。今日,借着除夕,我们兄弟几个想着请公子吃一顿年夜饭,打算拜公子为师。”
此举差点吓翻西门缺,忙起身摆手道:“严重了,严重了。”
曲九君领众人跪倒,道:“请师傅收我们为徒。”
西门缺慌忙扶起,道:“我自身本事不济,说什么收徒。众位哥哥若是不嫌弃,你我结为兄弟,以后有福同享。”
再三推让,西门缺不肯妄自称大,最后决定,众人结为兄弟,不论年龄,只尊西门缺为大哥,牢头为齐二哥,依次下来拢共兄弟十八人。因为笔墨功力不及,不能详述其余十七人经历,只大概先做个说法。左萧寒与西门缺在泰安城几次交手,兄弟十八人肝胆相照,奈何雪山八剑厉害,折了十二人。刨去西门缺,其余兄弟五人身在山东,名声响亮,后来被人称之为山东五虎。尤其三虎曲九君,人称曲三爷,剑法高深,常在江湖走动,行侠仗义,后文再有提及。当下,众人一并磕头行礼,拜了天地位,结草为香,歃血为盟,干杯豪饮,称兄道弟。除夕里,牢房内好不热闹。因为秀才是文道,加上自己心思,不参与众人结拜,西门缺言讲其才华,尊一声先生,也加入酒局。
这是少爷在成都府以外过的第二个年头,想来区别如此之大。第一个年头在青浦镖局,冷冷清清,第二个年虽然是在牢房里度过的,却有一帮兄弟在一起,叫他哪能不高兴,当天夜里喝的大醉,趁着酒意,将自己领会的半套剑法舞了个全。虽然众兄弟看不明白,仍旧喝彩叫好。这一夜,西门缺喝了一生中最过量的一次酒,睡了一生中最安稳的一个觉。
第二天醒来,免不了头痛眼晕,几天不能下床,又因为牢内实在难闻,牢头爱惜,日日照顾,甚至将西门缺安顿在自己休息的小屋内好生伺候。十几个兄弟轮番照料,才使得少爷好转。此后天天好吃好喝养着,叫牢房里的犯人好不羡慕。
西门缺眼见并无大碍,恐怕耽搁牢头的前程,与他商量说:“我现在已经好转,不能常住二哥休息的地方,这就搬回牢房去。”
齐二哥道:“哥哥严重了,这牢房全由弟弟我做主,哥哥想要住到什么时候,便住到什么时候。只是将军脾气古怪,若不得他的命令,我们哪怕提及,都有可能害了哥哥的性命,所以只能委屈哥哥在此间。”
西门缺道:“这倒不打紧的,上将军高堂母亲只要还在军府衙门,左萧寒就难有机会夺取泰安,我也乐得在这修习剑术。只是一件,总在二哥这住着,难与吕先生搭话,不闻兵法详情,于剑道上总是不能精进。”
齐二哥道:“这个简单,我这便请吕先生来。”
西门缺拉着齐二哥,悄声笑道:“二哥可不要请他来,吕先生身上恶臭,恐怕三十年没有洗过一回澡,如果请来,岂不是脏了二哥的地方?我还是回到牢房,免得遭人口舌。”
争辩不过,又拉曲九君来劝解,西门缺执意要回到牢房,众兄弟再三再四的劝说,都是不行,终于让他住回了秀才的牢房中去。吕秀才私挖地洞之事,西门缺并不敢与众兄弟说明,又苦于没有得到孙子兵法的第六篇文章,哪怕叫兄弟购了全书,不得详解,也是不行,所以忍着恶心味道,又回了牢房。
少爷通透十六手之后,心中不由越来越高兴。回到牢房,竟然也不多做休息,拉住吕秀才便问:“几日不见,先生身体可好?”
吕秀才这小一年与西门缺相处,早知道其心性不全,毫无处世的经验,尤其听他言说与左萧寒之间的交锋,不能在遭遇了圈套之时全身而退,加上心眼实在单纯,心中有提拔之意,见他模样诚恳,故意道:“身体好不好的,何劳公子挂念?”
拿出酒水,西门缺卖弄一番,笑道:“先生这是哪里话,不敢说剑法大成,有今天的样子,都是先生的功劳。住在别处,我这心中总是思念,希望多与先生亲近亲近。”
“亲近?”秀才笑道:“公子是要与我亲近,还是要与兵书亲近?”说着话,一把抢来西门缺手里的酒壶,仰头畅饮一番,好不自在。
看着秀才面颊泛红,少爷借机问道:“那孙子兵法第六篇是为何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