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像往常一样,将书架上的书本排放整齐,然后随手抽出一本,走向图书管理员的位子,将书翻向第一页,萤的世界开始安静下来,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异样的熟悉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萤已经记不清了,仿佛很久很久,这种仿佛被“偷窥”的感觉,但“偷窥”一词又有些过分,因为这感觉并未让萤反感,而且还使萤有种微妙的感觉:那“目光”实在是太柔和了,暗笑了一下,萤便不再理会,专心的读起书来。
市立图书馆的窗外,桐花开的正旺,如铃铛般在风中摇曳,透过枝桠,可以看到一只黑色和一只白色的乌鸦,静静地注视着图书馆中某个人的身影,仿佛要把她的一颦一笑都刻在心里。不时有几个人从梧桐下经过,不经意抬头望见它们,连忙摇头摆手,口中念着“真晦气”,匆忙溜走。但是两只鸟儿如雕塑般,一直注视着图书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白羽乌鸦振翅飞翔,黑羽鸦紧随其后,但就在它们落地的时候都已化为人类的姿态。
“王,我看我们还是……”还没等木人说完,云破打了一下响指。紧接着明媚的天空就被乌云侵袭,瞬间光明便被夺走了一般,阵阵的狂风卷起了尘土,迷了人们的眼睛,人们纷纷惊恐地望向天空,喃喃道:“这种时节,难道暴风雨要来了吗?”木人知道恐怕是云破乱用妖法,刚要责备几句,只见云破朝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随后便跑向了图书馆。
与云破的做法相反,图书馆的人纷纷向外走去,好趁着这段时间赶回家,本来人就不多的图书馆此时已剩下了寥寥数人,萤打开了灯,对着大家说:“不好意思,接下来可能会停电,大家还是收拾东西,尽快赶回家吧。”刚刚还在的几位,听了萤的话,也准备离开了。宽敞的阅览室中只剩下萤一个人。
萤望了望窗外的天空,似乎又暗了一些,这时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在这空荡的阅览室里格外响亮。萤看看了手机,是卓也的电话。
“萤,今天应该会早点下班吧。”
“恩,一会儿收拾一下,就准备走了,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儿事,”卓也抱歉的说道,“所以没有办法去接你了。”
“没关系,你先忙你的吧。”萤自然地回应道,“本来卓也就没有接送我的义务。”
“啊,又是这样的话,萤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萤静静地等待卓也的话。
“先这样吧,我先挂了。”结果还是没有说出口。萤默默地收起手机,如果卓也再更加靠近一些,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呢。
萤收拾了自己的读本,又打扫了散落在地上的零星垃圾。忽然像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头,四目相对,那种熟悉的异样感袭来,萤带着困惑的眼光看着云破。他在笑,笑的灿烂美好动人,萤一下就被这笑容吸引了,因为好久都没有遇到这样的笑容了。云破见萤看着他不说话,就慢慢的向她走近。
“你在想什么呢?”当萤回过神来的时候,云破的鼻尖似乎要触碰到萤的鼻尖了。漆黑的瞳仿佛要看透萤的灵魂深处,萤仿佛触电似的,内心的悸动,心脏不规律的跳动,萤慌忙向后退去,却差点被椅子绊倒。云破轻轻扶住萤的胳膊,依然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萤仿佛被剥夺了行动能力,理智上告诉她要逃脱,但身体却违背自己的意志,甚至连话语都无法吐出。这种不正常的表现,难道是……?渐渐地萤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咳嗽把萤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云破放开了萤的胳膊。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温柔的语调。萤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转向书架另一端,在那片隐秘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他全身包裹在黑色中,与云破的鲜亮装扮相反,木人给人多了几份冷酷的感觉。
萤望着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也许刚刚应该谢谢他吧。
木人一言不发地走向云破,很明显这是在告诉萤,他们是一起的。
“对了,你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看这样的天气,恐怕会停电……”萤想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看来是这样呢,不过你也懂得想知道故事结局的那种渴望。”说着云破指了指桌上的书。
“既然这样,把这本书带回去,看完之后再还回来就行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叫云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叫我萤就好了,要好好珍惜,不要把书弄坏了。”萤一如既往地叮嘱道。
分别的时候,雨还是没有下,但是天空又暗了几分,那是真正的黑暗。
云破和木人并没有离开图书馆,这时的云破双手抱膝,蜷缩在阅览室的角落里。
“真是失败呢,‘魅惑之术’我竟然对自己所爱之人使用,真是失态啊!木人,谢谢你阻止我。”说着,云破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不知道萤还会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木人静静地伫立在身旁。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个女人他不能评头论足。
不知不觉一丝月光悄悄地爬上了云破的脸颊,他依然是那副落魄沮丧的样子。月光拂过之后,又悄悄地溜走。黑暗如期而至。突然云破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他慢慢地起身,朝木人望去,木人也会意地点点头。“好像来了一位非常有趣的人呢。”云破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
“兴风作浪之后还不逃之夭夭,在这里等死吗?”伴随着说话声,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漩涡,从里面渐渐地映出一个人,虽然是充满孩子气的挑衅,但来人的脸上早已洗去了那份稚气,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皇氏一门最年轻有为的除妖人——皇卓也。木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刚要起身上前,却被云破阻止了。云破嘴角漾着笑意,他并没有被他激怒。
“如果你来杀我,是不是有些准备不足呢?”面对云破的不以为意,卓也也报以轻蔑的讥笑。
“有没有准备不足,只有试过才知道。”话音还未落,就有一道符向云破袭来,看上去虽是这样,但咒符却以毫厘之差飞过云破的左颊,落在墙面上。云破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纹丝不动。卓也又分别向其他三个方向掷出同样的咒符,这样卓也制造了一个正方体的结界,在这个结界中,所发生的一切破坏都不会对外界造成伤害。此时,卓也手中慢慢显现出一支枪,枪身为银白色,云破仔细的盯着枪。“这好像是一把真枪,早就听闻皇氏的捉妖人不仅使用自身的异能力而且还会对现代兵器交易改造,充分利用现代科学的便利,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说起来手枪也是近距离杀伤性强呢。”不知为何,卓也看到云破的态度,显得格外愤怒。
“那你不妨来试试!”卓也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说完卓也举起手枪,枪口对准云破,面对仍然不见一丝慌乱的云破,卓也胸中又添了几把愤怒之火,“一定要让你这个家伙露出痛苦绝望的表情!”“砰!”子弹射出。就在子弹刚要触碰云破时,却被云破轻松地躲过,子弹射入结界的内壁,云破却丝毫没有松懈地盯着子弹,果不其然,子弹又朝他飞来。子弹就像被赋予生命一样,执著地朝云破而去,不管云破向哪个方向躲。
“不论你逃到哪里,子弹都会以你为目标,向你索命!”卓也骄傲的说道。木人咬了咬牙,刚要行动,却清晰地听到云破的命令“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
“这可真是棘手的能力呢,”子弹仍然疯狂而执着地追逐着云破,虽然没有触及云破,但这种消耗战,对云破有明显的不利,但云破也渐渐明白,这段时间卓也没有开枪,是不是就可以断定在第一枚子弹消失之前,是无法发出第二枚子弹的,或是子弹只有一枚,云破摇了摇头,显然第二种可能可以直接忽略,所以要想办法对付这枚子弹。忽然他嘴角一抿,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突然云破转过身来,面对子弹飞来的方向。从刚才的追逐中,云破大概感知到了子弹的速度,如果自己以同样的速度与它擦身的话,就会有一瞬间的静止。云破暗自将妖力都灌注在自己的右手中,不知道接触子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他不能输,决不!他要抓住这颗子弹。
当云破面对着子弹时,木人和卓也就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思考,电光火石之间,云破的身影滞留在半空,他右手发出耀眼炽热的光芒,而与此同时,一团漆黑的云烟环绕在云破手中,光明与黑暗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副奇异的景象。突然,那份光明发出耀眼的光芒,木人惊恐地看着被强光吞噬的云破,他想要去帮忙,却连触碰都做不到,那片光芒逐渐扩大,仿佛要吞噬掉周遭的一切。木人愤怒的看着卓也,却看见卓也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喂!你不会告诉我你也不知道发生什么状况了吧!?”木人愤怒的揪起卓也的前襟。
“大概是暴走了吧……‘银龙之矢’”卓也甩开木人的双手,“你们的王恐怕不行了吧……”卓也的声音有些颤抖,要怎么样才能阻止它的进一步暴走。
“银龙之矢”目前只有三枚,是皇氏一门新研究的对妖武器,目前仍处于试验阶段,它是由历代最强的除妖人的灵核所制,包含了历代除妖人的理想,荣耀,想要除尽世间一切妖物,守护人类的愿望。而现在“银龙之矢”的暴走,大概是因为被击败的屈辱,不争以及对妖物的诅咒,毁灭,憎恨。“难道仅仅是因为不是被‘击杀’而是被‘触碰’吗?先人们的这份执念还真是可怕呢……”
卓也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小而锋利的匕首,划向自己的右手小指,左手迅速地浮现出四张符咒,右手一挥,几滴血落在符咒上,卓也随即将它们掷向那团无限扩大的光芒,四个方位被牢牢束住,光芒也暂时停止进一步的吞噬。
“热!”虽然云破知道自己被吞噬了,但他仍然还有知觉。“热!”此时,云破像是被炙热的火焰包围,除了这份“热”,云破能感到的便是四肢传来的痛楚,那种感觉仿佛是有人在蚕食他的血肉,毫不留情的,充满仇恨般的,这份痛折磨着云破的神经,云破自嘲般的笑了,如果要遭受这样的酷刑,还不如一死了之呢。但是另一份涌动在他体内的力量,蠢蠢欲动,云破知道,那是绝对不能释放的邪恶力量。如今,作为宿主的自己如鱼肉般任人宰割,恐怕已经无力对付“他”了吧。
“你还真是个没用的男人呢!”魅惑人心的声音,漆黑的黑发,漆黑的瞳孔,俊美妖艳的男人,浮在空中对着云破说道。
“看来是这样呢……”云破淡淡地回应道。
“所以呢,与其让这些讨厌的人吃了你,还不如让我吃了你呢……”男人露出迷人的微笑。
“我呢……”说着,云破突然喷出一口血,他痛苦的皱了皱眉,“最讨厌你这种微笑了,魅夜!”不是玩笑的口气,而是冷漠,厌恶的语气。
“奥,是吗?不过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啊,你这只傲慢的臭乌鸦!!”魅夜生气的表情依然勾魂。
“你就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吧!!”
“想死?哼!你现在还没有选择的权利,看来是我对你太温柔了……”魅夜突然伸出手,那只漆黑的,如油漆浸染过的手,毫不留情的插入云破的心脏,伴随着云破痛苦的呼喊,魅夜如影般融入云破的身体。
无法压抑的恐惧袭来,云破慢慢地沉入到黑暗中去,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自己又一次化身为恶魔。
木人和卓也死死地盯着那份夺目的光芒,随着云破的那声喊叫,木人刚要冲向那份光明,却被卓也拽住。
“喂,你想死吗!难道你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木人并不是没有意识到,也许他只是不想承认,他知道在光芒中浮现出的那个身影,毫无疑问的,那个恶魔又一次支配了他的王。
“哈哈哈……”木人的思考被一阵狂癫尖锐的笑声打断,魅夜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望着木人和卓也。他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喜欢恃强凌弱,看见弱小在自己的手中被蹂躏,抹杀。
伴随着魅夜的降临,同时发生的便是“银龙之矢”的消失,瞬间,那份光明便消失殆尽。卓也警觉的注视着这景象。“这个人是谁,他无从得知,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不详的气息,以及他充满魅惑的容颜,都是灾难的源头。”
木人和卓也不自觉的陷入到紧张的备战状态。
“这还真是有趣的组合呢,你们”魅夜双眼随意地打量着他们。“不如这样,”忽然他右手支起下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如果你们其中一方能够消灭另一方,我就免他一死,如何?”轻佻的语气。
木人愤怒的注视着魅夜,他像一只濒临发狂的野兽,带着凌厉的杀气,他右手紧成拳,伴随着他的跃起,右拳上形成一个空气的漩涡,直击魅夜的门面,魅夜的身形瞬间移位,木人的拳甚至没有捕捉到他的残影。就在魅夜身形刚稳,在他的脚下显现出一个五芒星的形状,随即五芒星的周边发出耀眼的光芒,卓也口中默念着咒语,从五芒星中生出几条锁链,瞬间缠住魅夜的四肢,随着卓也的默念,锁链逐渐紧束。另一旁的木人也没有怠慢,他的拳又直击魅夜门面,魅夜冷笑了一声,紧接着无数缕黑雾从他的身体中冒出,锁链接触到黑雾,便崩离了。挣脱了束缚的魅夜,右手握住了木人的拳头,就在魅夜准备将左手插入木人的心脏时,从五芒星中生出的锁链又一次缠住了他的手,魅夜像丢垃圾似的,将木人丢在一边。
“你好像连作为一个除妖人的自觉都没有呢,你们所谓的‘荣耀’呢?”
“‘荣耀’这种无聊的东西我才不需要呢……”卓也手中又显现出那把手枪。经过改造后的手枪,毫不间断的进行连发,已经没有“银龙之矢”了,但是枪膛中的子弹也是足以令妖物遁形的武器,子弹连续不断地急速地迸发,目标全指向魅夜,卓也不知道发了多少颗子弹,但他始终在不停地扣动扳机。
“应该会给他造成一些伤害吧?”卓也心想,但是,徒劳地,绝望地,根本连触碰都不可能,当卓也意识到的时候,魅夜已经如疾风般落在卓也的面前,瞬间画出的五芒星,虽然抵挡了魅夜足以致命的一击,但是出掌的冲击还是将卓也重重的击落,卓也重重地撞击在结界的内壁上。卓也喷出一口鲜血,捂住胸口,然后摔向地面。魅夜还是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不堪的卓也,似乎并没有刚才想要取他性命的样子。
“怎么样?是不是开始考虑我的建议了……”魅夜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切!”卓也不屑地吐出一个字。魅夜的眉头皱了皱,但是他马上就恢复了原样。右手渐渐地被墨色的云烟环绕,魅夜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那团云烟渐渐地扩大,然后一股烟冲向卓也,就在烟即将触到卓也时,卓也奋力一跃,像一边闪去,同时,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
“没有可能取胜。”这是悲哀同时也是注定的结局。但是他还不想死在这里,他还有没有做的但必须做的事,他还不能死,绝对不能。卓也握了握拳,目光直逼魅夜。
是他眼花了吗?现在的魅夜为什么痛苦的双手紧捂着头,像是要摆脱操纵似的,拼命的摇着头,同时口中说着“可恶!为什么这时候觉醒了!”不管他眼花还是什么,这无疑是绝好的机会。卓也从腰间抽出匕首。
“磁”匕首刺穿魅夜的左肩,卓也迅速地后掠,本来是瞄准心脏的,还是被他躲过了。魅夜甚至都没有理会受伤的左肩,他依旧痛苦的抱着头,卓也默默地注视着魅夜。“难道,那只乌鸦……”
“快醒醒!不能在这里睡!快醒醒!!你不能在这里睡!快点醒过来!!!”“焦急的充满担心的声音,好熟悉的声音,但是眼睛睁不开,可恶!为什么睁不开眼!”云破的全身都在叫喧着“疼!”“这是萤的声音,只有她的声音能够透过这无尽的黑暗,传达给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她在哭,为什么?我不想听到她的哭声,只想听到她的笑声。”尽管被折磨的筋疲力尽,云破还是努力地挣脱束缚,他吃力的睁开眼睛,“魅夜!”随着云破的呼喊,魅夜渐渐地消失,云破终于从魅夜的掌控中脱离出来,卓也静静地注视着从黑雾中显现的云破,他正慢慢地向自己走来。
“喂,除妖人,你应该懂得怎么把他封印吧……”
“体内养着这样的一只恶魔,保不准下次出来为非作歹,还不如,现在连你一起杀……”卓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破打断了。
“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我会好好把他驯服的。”卓也怔怔的看着这个男人,他的左肩还在流血。“真麻烦,下次我把你们一起收拾了。”云破听完,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谢谢你了,除妖人,下次见面,在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