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默着的苏辰挣脱我的手,悠悠踱步到石桌边,语气带着些许的凉意道:“这笔生意,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五百两。”红袖如实答道。
“原来我的性命在皇兄眼中只值五百两......罢了!昭灵,我们回宫去吧!”苏辰说完转身欲离开,他身后的红袖面色一紧,猛然从石桌下抽出一把匕首,朝着苏辰的后心就刺了过去。
“不要!他是恭绰转生,你不能杀他!”紧要关头,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最简单的法术口诀也忘了个干净,只能道出苏辰的身份,希望红袖可以手下留情。
“当”的一声轻响,匕首掉落在石凳上,红袖僵在半空中的手掌慢慢伸向苏辰,然后一把攥住他的衣角道:“我就知道上天会垂帘我,让我再见你一次。”
“我不是恭绰,你放手!”苏辰带着厌恶之色甩开红袖的手,疾步向山下走去。
我叹了口气,来到红袖身侧,扶住她的肩头道:“他已经转世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也请你不要再因执念而用这种方法守候在玄山。”
“前尘过往已然归于沉寂,我留在这里不是为了等恭绰的出现,我只是想守在有我和他共同回忆的地方罢了。姑娘若是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便会明白我现在的心境。”红袖说完,拖着曳地的裙幅,缓步走向了后院。
恭绰曾经也和我说过相同的话,喜欢上一个人难道就会变成这样?执念,执念......我对师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夕阳的柔光温温笼在红袖孤寂的背影上,恍惚间,有花开荼蘼的景致浮现,粉嫩嫩的朦胧光幕下,一身雪白袍子的恭绰正立在桃树下,目视着眼前的一切。
红袖说的对,这里有她和恭绰在一起的所有回忆,即便再也无法和恭绰相见,但守在有他气息的地方,也算是对自己最大的慰藉吧!
离开清居小院后,好不容易追上了山脚下的苏辰,他神色恹恹的低头走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来今天的事情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不论是重黎的追杀,乔扇儿的欺骗,还是身世的疑惑,他都是没有向我提问。或许他不想知道,又或许他在考虑着自己要不要知道。
“九爷。”乔扇儿突然从山路转角处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的是面色沉沉的浅洛。
苏辰缓缓闭上眼,语气透着些许的疏离道:“我给你一千两,你去杀了苏彦可好?”
“你......我没打算要杀你,九爷,你听我解释啊!”乔扇儿提着淡紫色的裙裾疾步走到苏辰近前,哽咽道:“在宫中的这三个月,你难道看不出我对你的情意吗?我已经决定放弃一切陪在你身边了......”
“够了,我什么都不想听。”苏辰背过身去,漠然看向坠入山谷的残阳。萧瑟冷风吹落乔扇儿发梢的丝质绣带,那抹殷红蹁跹舞动间落于荒草中。一丝惆怅感袭来,我清了清喉咙打破僵局道:“九爷若是愿意杀了她,方可免去来世的情劫之苦。”
乔扇儿闻言,面色煞白的看向苏辰,一双失神的眸子里噙着淡淡的雾气。
神仙做到我这个地步也算是十恶不赦了,但为了师傅能够顺利回到天界,即便沦为妖魔,我也甘之如饴。
苏辰抬手扶额,神色晦暗的望了我许久,才沉声道:“如果一定要杀了钟爱的女子才能避开下一世的情劫,我宁愿生生世世受情劫所扰。”
“师傅......”
“仙尊......”
我和浅洛相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除非恢复师傅的神识,否则这一世只怕又是徒劳。
乔扇儿抬袖抹去眼角挂着的泪滴,深深吸了口气,道:“九爷待我情深意重,扇儿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转身走出了我们的视线。
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苏辰接下来会怎么办。浅洛拉着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苏辰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立在原地。
如果下一世的情劫依旧是这样那师傅该怎么办?
就在我恍神的当口,一根裹着红芒的魔杖伴着尖锐的呼啸声朝着苏辰的心口飞了过去。
“小心!”话音出口才发现苏辰已经无法避开攻击了,我祭出紫虚镜奋力扑了过去。片刻之后有清脆的碎裂声和几声急促的喘息在我耳畔响起。
“昭灵!”
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师傅在唤我,他的语气甚是慌张急迫,我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自己偷偷溜出去,结果被困入万骨林中,师傅寻到我的时候大抵也是这般紧张的。
思绪回到师傅将我从琉璃湖底救出之后,为了天帝不再想方设法的捉拿我,师傅将我带到了文昌帝君的府邸文昌宫安顿下来,打算帮我剔去妖骨。
当时我并不知道剔妖骨会耗损师傅的修为,否则我宁愿永远做一只丑陋的妖蛾。
因为答应了司命星君要远离师傅,所以入住文昌宫的当夜我连月季和浅洛也不曾知会,就悄悄的跑了出去。自从被师傅从蝶谷带回衡山以后,我一直都对师傅的话唯命是从,此番出逃,师傅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蝶谷被封,我无处可去。先前浅洛倒是告诉过我仙蝶一族被天帝发配至昆仑山看守圣火,或许我可以去昆仑山找寻父亲。只是这昆仑山地处西北,我从未去过,一时还有些寻不着方向。
初化人形,师傅还没来得及教我腾云之术,我只得寻了深山野林中的小道行进。谁知走着走着就走进了那片荒凉阴森的万骨林中。
周身陷入一片昏暗,可仍能看见各种枯骨堆成了树木、石块、甚至山包的模样,不远处接连出现了幽幽绿光。突然一声尖锐的鸣叫声划破了诡寂的夜空,紧接着所有的枯骨微微颤抖起来,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
我自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急急转了方向就往回跑,可是来时的路早已经没了踪影,只有成千上万的枯骨在我眼前移动着。
“师傅,救我!”脚下一软跪坐在地上,看着眼前逐渐逼近的白森森的骨头,声嘶力竭的呼喊道。
当然,身在天界的师傅即便有顺风耳也不可能听到我的召唤,就在我以为自己就快被融进这一堆堆枯骨中的时候,忽有一片绿光将我笼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