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卓回来以后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谷千秋将简陋的石洞收拾了一番,将石床让给我休息,又在一旁的地上铺了被褥留给斛卓休息,自己则裹了个斗篷去了洞外。
我趴在石床上看着坐在地上的斛卓哀声叹气道:“我们这样委实有些不厚道,占了人家的地盘,这天寒地冻的还让人家去钻雪窝子。”
斛卓斜斜睨我一眼:“我不介意把这里让给他。”
“斛卓,你不愧是妖界的典范。”我冲他竖起大拇指。
他却换了姿势倚在洞壁上,笑道:“既然上仙有这份悲天悯人的情怀,不若将床铺让给我,我自是把这地铺让给他了。”
“......”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他,然后又思虑起到底要不要寻谷千秋回来,他虽是这北川的地仙,可毕竟法力低微,抵御严寒的能力反倒比不上我和斛卓。
“对了,把你的紫虚镜给我,趁这几日我心情不错,顺带手的帮你一并将它修复了。”斛卓盘腿坐在地上,祭出护灵珠悬在半空吸取灵气的时候温声对我道。
紫虚镜碎成这般模样居然还可以修复?我饶有兴致的起身下了坐,挨着斛卓身侧坐了下来。摸出怀中紫虚镜的碎片一一摆在地上,说:“若是修复好了,本上仙一定重重的赏你。”
“上仙?当年还不是同我一样被镇压在琉璃湖底,祝融虽帮你剔了妖骨,可也未必是好事,也许你本就属于妖类,谁知道他替你逆天改命究竟是真的为你好,还是别有目的?”
他居然当着我的面说师父的坏话!
“呸!你才别有目的,师父为了我几乎连神仙都做不成了,你再说他的是非我就不和你做朋友了。”负气将紫虚镜的碎片捏起来,不料斛卓却突然伸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一时间幽暗的山洞内有莹莹的绿色光亮闪动,感受着自己急速的心跳声,挣扎着想要收回手,斛卓手上却加了几分力道:“昭灵,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你师父一直都是在骗你,你会怎样?”
“师父才不会骗我呢,你不要在这离间我和师父的关系了。”见他不放手,我有些气恼的推了他一把:“师父若是骗我,我就学你当年从诛仙台上跳下去!你满意了吗?”
斛卓的身子晃了一晃,悬在半空的护灵珠“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护灵珠,指着珠子上的裂痕对我说:“瞧,吸了几个时辰的灵气,这一摔全没了。”
“谁让你拉着我不放的。”我喃喃道,道完快速爬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好,而后用谴责的眼神盯住斛卓。
斛卓继续修复护灵珠,半响之后才气定神闲的说了一句,“别用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看我,我对你没兴趣。论相貌你比不过当年仙界的花若怜,论智谋你比不过魔族的甄九倾,论身段......”斛卓的视线在我的颈部以下腹部以上游走了一番才道:“更是比不过妖族的姬婵。”
“咦?你见过我娘?”当我还是毛毛虫的时候我娘就已经离开了蝶谷,父亲也曾派人去寻找,可终究还是没有她的下落,没想到斛卓居然见过她。
“谁是你娘?花若怜?甄九倾?”斛卓瞪着一双淡色眸子不可置信道:“你是姬婵的女儿?”
我冲他坚定的点了点头。斛卓忽而惋惜的蹙眉道:“还好当年我拒绝了你娘,不然,你就成我女儿了。”
“......”用看白痴的神情看了他许久,方才躺下身子,盯着黑漆漆的洞壁发呆。
“喂,我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同你娘确确见过几次,是在妖蛾林的时候,只是后来帝喾下旨灭妖蛾一族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你娘了。”
“帝喾的旨意倒是成全了我爹娘,如果当时我娘没有盗取天心水自保,便也不会同我爹在一起了。”轻叹了口气,敛住蔓延开来的忧伤,却听得斛卓用他清朗的嗓音缓缓念出一首歌谣。
“字若灵兮寄相思,魂归梦兮君不知。此生沉浮水月镜花,倾一世欢颜,伴君碧落下黄泉。翩若蝶兮轻若烟,绕指柔兮眉间血,笑叹红尘过往云烟,敛一生荣光,与卿皓首伴苍颜。”
好一句“敛一生荣光,与卿皓首伴苍颜。”虽未曾听过这首歌谣,可不知怎的,竟有一种难言的情愫渐渐萦绕心头。
“昭灵,若是你所爱的人灰飞烟灭,消失的干干净净了,你还会守在这个世上等他回来吗?”斛卓突然抬头问我。
“不会。”我不假思索的回道。
“早料到如此,你会随他一道灰飞烟灭是吧?”斛卓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低头拨弄着摆在地上的紫虚镜碎片,“若人人都是你这性子倒也是好事,这世间执念深种之人太多,即便是天界仙神,魔界至尊,也终是逃不开的。”
“你爱的人是谁?”忽觉没了睡意,我裹着被子倚在床头兴致勃勃的问斛卓。
像是戳中他的要害一般,捏在指间的的碎片滑落而下。他稍稍稳住心神,敛了笑意,意味深长的对我说:“若是说喜欢,也确确有过这么一个人,只是我现在连她的模样都已经记不得了。”
“她是谁?为何你记不得她的模样了?”
“她是九天玄女,天界的尊神。我被帝喾镇压在琉璃湖底之前与她有过数面之缘,她与天界的那些仙神截然不同,她从未将我当做妖魔来对待,反而多次出手相救与我。若不是那次她私自助我出逃,便不会被帝喾派去妖蛾林诛杀妖蛾一族,也便不会就此魂飞魄散了。至于记不得她的模样,确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而且当年跳下诛仙台的时候我损了命魂,所以一直都在用护灵珠保命。”斛卓的语速很慢,像是一边在回忆一边在倾诉。
末了我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原来他喜欢的人早已不在这世间了......
一夜无眠,天色微亮的时候谷千秋裹着落满雪花的斗篷进了洞内。他将怀中一个半大的陶制酒坛摆在了桌上,“上仙醒了?我这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好东西,幸得百年前有人贡了些不错的高粱酒,今日挖出来给二位取取暖。”
“百年前?那不早就变质了?”我对着斛卓修补好的紫虚镜子照了一番,揉了揉乌黑的眼圈才转头道。
“酒当然是年份越久越好了。”斛卓摩挲着手中的护灵珠,含笑望着我。
短短一夜的时间他不仅恢复了护灵珠的灵气,还替我修补好了紫虚镜,难不成他有什么法力强大的宝物或是他的修为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