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有两块石头,一块是花岗石,一块是钻石,乔治如是说。花岗石自然指的是盖伦,而钻石,是盖伦的妹妹,拉克丝。
与盖伦石头一般的魔法绝缘能力不同,拉克丝对魔法有着极强的感应力,天才两个字完全是为她而生,任何魔法,只要教上一遍,她就可以融会贯通,包教包会,不退学费。现在乔治已经在担心再过上几年,自己还有什么可以教给女儿的了。
拉克丝从家里跑出来,抓着盖伦的胳膊,满脸笑容犹如门前桃花,让人不由得想要赞叹和春天一样美的青春。
盖伦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挂上久闻的笑容。妹妹是家里唯一一个让他感到温暖的亲人,她总是维护着盖伦的尊严,逗盖伦开心。可她越是如此,盖伦越是感到难受,感到自己的可悲。
“把人活成狗了”,盖伦看了看远处正朝自己龇牙的旺财,心里感叹道。
“爸找你呢”,拉克丝说道。
“哦”,盖伦心里一阵咯噔,面对父亲他总是有莫大的压力。
进到大厅,餐桌上还有许多碗盘,看样子大家刚吃完饭。没有人理他,也没有人招呼他吃饭,都在装着忙各自的事情,盖伦倒也习惯甚至享受这份冷淡。
“吃饭了没?”乔治问。
“吃过了”,盖伦答。
“一会收拾一下,晚上和我去皇宫”,乔治看着盖伦乞丐般的打扮,一阵皱眉。
“哦”,盖伦转身离开,父子之间的交流仅限于此。
晚上的皇宫,觥斛交错,杯光烛影,清歌艳舞,热闹异常。现如今瓦罗兰大陆难得的和平,德玛西亚空前的繁荣,人们都在争分夺秒,没日没夜地享受着这短暂的幸福时光。
被父亲硬拉着认识了各个贵族,接受了诸多虚伪的称赞之后,盖伦独自一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盖伦知道,以父亲刚烈的性格,是不愿意和这当中许多人打交道的,但现在为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只好拉下老脸,敬酒堆笑,好让人家帮儿子谋一个不用刀口舔血的职业。
盖伦很无奈,但又没有办法,经历过人情冷暖,失去一切之后,他唯一剩下的脆弱的尊严,也即将随风而去。他曾经痛恨一切,自暴自弃,他曾孤独无助,放浪形骸,但他依然保持着那份没用的正直与自尊,依然有一份可笑的英雄梦。
假如有一天我也和这当中大多数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声色犬马,混吃等死,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但或许,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盖伦一阵感慨。
悲痛总能化为饭量,肚子饱才是真的好,盖伦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块牛油面包,大口啃了起来。
“我去,为了吃这顿饭你饿了几天啊”,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有人重重在盖伦背上重重拍了一下。
“就这晚宴,你打发要饭的呢”,盖伦从声音就猜出来是嘉文。嘉文名是现任德玛西亚皇帝安德烈二世的儿子,他和盖伦一般大小,却长得比盖伦着急的多,声音浑厚如雷,胡须硬如麦茬,高大挺拔,举止生风。他也背负了光盾家族的荣耀,但嘉文的天赋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战斗天才。与别人不同,嘉文很喜欢和盖伦在一起玩,两人经常出没于市井之间,赌场之内,他是盖伦的朋友,唯一的。
“叫你家的厨师弄俩大腰子,让我补一补”,盖伦递给嘉文一根鸡腿。
“给你吃一盆也是浪费,又没地用”,嘉文啃了一口,又放下,在盖伦肩上使劲拍了拍,顿时一个醒目的油印。
“今晚漂亮妞不少啊,且看我神龙摆尾,巨龙撞击,你看那个咋样?对,就那个,走过来那个”,嘉文激动地拉着盖伦比划着,指着一个正朝他们走过来的高挑女子。
走过来的女子一身黑色紧身装,凸显出她高挑和姣好的身材,上身一件银白色皮坎夹,看上去很干练。半边脸没有表情,另外半边被黑色短发遮住了。看她的打扮,不像是来参加晚会的,倒像是寻人打架的。
嘉文很激动,把油手搓了又搓,想着该怎样和眼前的美女打招呼,是含情脉脉地对视呢,还是来一个粗鲁而热烈的熊抱。
“你叫盖伦?”,令嘉文和盖伦意外的是,面前这个高挑的女子找的竟然是盖伦。
“是的”,盖伦回答的漫不经心,侧了侧身子,因为他感觉到嘉文的妒火快要将自己烧着了。
“我叫菲奥娜,我想和你进行一场公平的比试”,一只手套递了过来,这是比试的邀请,如果拒绝接受,则意味着认输。
这次不光嘉文和盖伦意外了,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看热闹的人总是唯恐天下不乱,所有人很快让出了一大片空地,只剩下盖伦和菲奥娜站在中间。少数知道盖伦情况的人掩口而笑,更多不知情况的人开始收钱作赌。在远处的乔治也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气的满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
盖伦站在人群中间,看到了满脸通红的父亲,“我又给家族丢脸了,终究是个废物啊”。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父亲并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菲奥娜来自于劳伦特家族,这个家族是一个职业的格斗世家,依靠为市民和贵族进行格斗表演赚取了大量金钱。富贵富贵,人在富了之后,总是想要贵。劳伦特家族现在急于在贵族之间打开自己的声势,让所有人都知道劳伦特家族的存在。枪打出头鸟,既然卫冕家族是以强大出名,那么只要打败他们,那么卫冕家族荣誉的帽子自然就落到了劳伦特家族的头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劳伦特家族天才的菲奥娜今天就特意找上了废物的盖伦。
这并不是两个人之间的比试,而是两个家族甚至是两股势力之间的暗斗。
堂堂卫冕家族,竟然被人如此欺侮,乔治怎么可能不生气。乔治努力在人群中寻找彼得,也就是菲奥娜父亲的身影,但是没有找到。
“为什么要和我比试呢?你不觉得和我旁边这位帅哥喝杯酒谈谈人生更有趣吗?”盖伦有点生气,但他越是生气就越平静,而嘉文脸却红了。
“这是我的职业”,菲奥娜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舞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剑尖对着盖伦。
“非比不可吗?”,盖伦想起了小时候去斗兽场看斗兽表演的人们的眼神,和现在跟前这些人一样,一样的残忍,一样的幸灾乐祸。
“这是我的荣耀,不论输与赢”,菲奥娜语气很坚定,表情很自信。
“抱歉,这不是我的荣耀”,盖伦沉默片刻说道,“我认输”。认输归认输,盖伦却接过了菲奥娜手中的白色手套,轻轻闻了一口,一股淡淡的香味,又送给了傻站着的嘉文。随后拨开哗然的人群,转身离开。
淡淡的红晕浮上菲奥娜的脸颊。
“天啊,卫冕家族年轻人竟然如此窝囊”,一个围观的贵族故意喊得很大声,做出很夸张的表情。乔治认得出他是贝加城的城主亨里克,一个小小的子爵,想想两家并不曾有什么交集,今日竟当着众人面羞辱卫冕家族,这引起了乔治的思考。
盖伦没有理会,继续往外走,家族的荣耀对他来说,一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概念。至于人们的嘲讽,也都无所谓了,虱子多了不痒,任他去吧。
过了一会,彼得果然来了,容光焕发,笑容满面,和现场的所有人进行了最热烈的问候,俨然是宴会最耀眼的明星。
与彼得一起来的人还有一对父子,父亲叫巴特,是一个大商人,也来自于贝加城,前两年才搬到都城佛伦萨,为人乐善好施,花钱大方,与勤俭节约简直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在贵族圈内享有很好的名声。至于巴特的儿子哈利,油头粉面,眼神轻佻,盖伦觉得好面熟,总觉得在哪见过。
管它呢,事不关己,爱咋咋地,盖伦顺手从盘子里拿了一个苹果,狠狠咬了下去。
正在苹果马上进到口中的时候,一根箭头穿透苹果出现在了盖伦面前,吓得盖伦赶紧松开,猛咽一口唾沫,旁边看去,一个感觉有点熟悉的女子坐在了盖伦的身边。
女子个子不是很高,甚至可以说瘦小,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宽大的披风里,双眼被一副水晶眼镜遮住。但她给人的总体感觉就一个字,长:她绑成辫子的头发几乎和她人一样长,背上一把巨弩比她还长,而更长的红色披风拖在地上,却不沾一点灰尘。
她走路搞不好会被挂在树上,盖伦坏坏地想着。
“你怎么这么矬啊,就这样认输了”,神秘女子用箭头穿着苹果大口啃着。
“人太多了,要不然我活扒了她”,神秘女子说话的口气很熟悉,盖伦也开起了玩笑,。
“哈哈,想不到你这么臭屁啊”。
“屁怎么会不臭呢?”
……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忽然盖伦感觉到了会场气氛有一丝不对,因为一些人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队手持武器的禁卫军也赶到了现场,杀气腾腾。彼得伸手去拔腰间细剑,却发现因为参加宴会没有带,而一边的乔治,则淡然地抿了一口鸡尾酒。
“帮我拿着”,神秘女子将手中半个苹果递给了盖伦,盖伦接过苹果,却发现神秘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透光奇点”,伴随着拉克丝声音响起,东边角楼上闪起一道亮光,角楼被照得一片明亮,众人齐齐望去,原来是一只乌鸦。
真是好大的乌鸦,盖伦狠狠啃了一口手中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