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弄文背着神乐回去。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是踩稳了再走。能这样踏实的背着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一路上神乐都在自言自语。尽管知道她不会搭理自己。衡弄文还是自作多情的接她的话尾。结果她真的就那样不理他。于是就有了下面这段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好多鬼魂”
“嗯。是挺多。凑凑能整一锅。刚好够你吃个饱。”
“阿错好怕。你带我走吧”
“说了你叫神乐。阿错这个名字太晦气了。”
“我叫阿错错过的错。你叫什么”
“我叫衡弄文啊。已经跟你说过很多很多遍了。你怎么就记不住。你是不是傻啊。”
“衡弄文。不要丢下我一个”
“这不背着你呢吗。死沉死沉的走了那么远。快累死我了。你要是再废话这么多。我就把你丢在路边。让野狗把你叼了去。”
此话一出。神乐竟然有了反应。她的反应便是沉默了。衡弄文心中一喜。难道这家伙开窍了。不得不说。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做好了。被神乐突然跳起來暴打一顿的心理准备。才敢说出口的。本來跟她废话了半天她都沒有反应。他都快失去信心了。沒想到这会儿竟然管用了。
他小心翼翼的歪过头來看她。她的头枕在他的肩上。略有些消瘦的下巴硌得他的背有些难受。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只能看到她的睫毛在轻轻抖动着。半张脸安静地埋在他的肩窝处。
衡弄文自嘲的笑笑。他就说她怎么就突然听话了。原來她竟然是睡着了。
“衡弄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脑袋还沒來得及转过去。神乐就突然出声吓了他一大跳。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的梦话里竟然都是这个。
衡弄文就在她的眼前。却再也走不进她的世界了。
把神乐背回弱水之滨的小院子里时。院子里的每个人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沒有人理会他们两个人的出现。这也不奇怪。神乐现在在睡着。他出去也只是为了接她回來。现在他好好的把她背回來。所以沒有人察觉到什么异常。
衡弄文也不想和他们说什么。径自背着神乐进了自己的屋子。然后自己打了水。给神乐擦了擦脸。又出去随便做了些吃食。忙完所有事后他又回到床边等着她醒來。
现在无痕手下的那几个人都已经走了。玉笙死了。整个弱水之滨也就只剩下慕千浔。水灵。无痕。还有他和神乐五个人了。
很可笑。以前玉笙在的时候。这些琐事都是她帮着处理。如今她不在了。他和神乐无异于被孤立了。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力更生。不过还好。凭着以前照顾神乐的经验。他足以应付这些。
神乐还沒有醒过來。慕千浔便推门进來了。衡弄文沒有多少意外。连头也沒回他便淡淡道:“神乐疯了。这样……”他停了一下。有些言不由衷道:“挺好的……”
闻言慕千浔也沒有什么反应。半天不动也不说话。衡弄文回头却沒正眼看他:“你不问问她怎么突然就疯了。”
“将死之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况且知道原因也沒什么意义。”慕千浔沒有看他。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事实如此。
闻言衡弄文嚯的一声就站起來了。对慕千浔怒目而视:“你明知道她受了那么大的打击。还让她自己一个人待在阴森林里。”
慕千浔不以为然:“她不是一直由你來照顾的吗。那个时候你去哪儿了。”
衡弄文被他堵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沒底气的道:“那你也不能就这样就把她丢下。再怎么说她变成这样多半是你的责任。”
慕千浔哼了一声。冷笑道:“真的是我的责任吗。”
“衡弄文……衡弄文……不要丢下我一个……好多鬼魂。我害怕……”
神乐又在说梦话。半睁着眼睛。眸光却僵硬无神。看样子她是醒了。
衡弄文撇了慕千浔一眼。便不再管他。自顾自的将神乐扶起。想给她喂点水。可是神乐像不会吞咽一样。水刚送进唇里便又从嘴角滑了出來。
衡弄文心里一阵难受。又拿勺子喂了她一点。可是情况依旧沒有改变。神乐只会反复的呢喃那几句话。根本水米不进。
“别白费力气了。她就算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慕千浔转身不再留恋:“与其在这里做这些无谓的事以求心安。你还不如快些取出神农鼎。她现在这样疯着。不是很好吗。等事情真正结束的时候。才是我们所有人的解脱。”
他开门突然停下。阴鸷的看了衡弄文一眼:“我已经替你隐瞒了那么久。该是回报我的时候了。”
接下來的几天。神乐的情况依旧沒有好转。水灵和慕千浔间或來看过几次。每次都沒说什么话便走了。
神乐很老实也不会乱跑。每日就缩在床头上自言自语。衡弄文和她说话她也从來不理。以前也不止一次的想象过她安静下來的样子。却从來沒想到她真正安静下來了。他会觉得那样空虚。
神乐本身就是活泼的。一旦安静下來她就不再是她了。即便现在她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他却依旧感到难以言喻的寂寞。那种感觉让人委屈的想哭。
怕她这样下去会憋闷坏了。衡弄文也时常带她去院门口吹吹风。每次牵她的手她就会跟着你走。你停下她也停下。刚开始她还只是一动不动的发呆。后來衡弄文帮她梳头发时。那长的足以到她脚踝的黑发被风吹的落在了她手心里。她的手指才动了动。
直到衡弄文打算帮她把头发束起时。才发现她抓着那撮头发不放。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衡弄文的扯她手里头发的手。虽然依旧无神。但好歹她有了反应。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衡弄文的手。可能是觉得那手很烦。衡弄文便识趣的把手收回去看她的反应。果然她不再盯着他的手看。而是像新生儿一样对手里的头发格外好奇。两只手缓慢的移动。将那撮头发在手指上绕來绕去。这样的游戏她玩了大概有一柱香的时间。不厌其烦。
衡弄文看着好笑。她总算不像是死人一样了。脑袋一热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傻。稀里糊涂的也捏起自己的一撮头发送到了她的手里。她果然新奇的接下。然后意犹未尽的绕头发玩。
可能是绕头发的游戏太过枯燥。她又想了一个新奇的玩法。将衡弄文送过來的那撮头发和自己的打成一个结。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她打的结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快。看起來她倒像是在很认真的织布。
可怜衡弄文一边心疼自己的头发。一边又为神乐的反应觉得欣喜。也就由着她蹂躏自己的头发了。谁知道她结的太快。自己递给她的那撮头发早就不够用了。她沒玩够。竟然顺藤摸瓜的将衡弄文的整个脑袋给扯到了膝上。
衡弄文哪能想到她会有这么逆天的举动。几乎一瞬间便中招了。脑袋躺在她的膝盖上。头发被她扯得生疼。他无奈又好笑。一边呲牙咧嘴的从神乐的魔爪里拯救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又仔细的避免头发勒伤她的手。
神乐的性子又怎么会让自己的猎物跑掉呢。眼看着那毛茸茸的球球就要脱离自己的控制。神乐心中的火气就已经乘几倍的速度蹭蹭蹭窜了上來。
而衡弄文正专心的理着自己的杂毛丝毫沒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突然旁边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然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一块如他脑袋大小的石头。凭空爆裂了。此刻已经碎成了一地饺子馅。还在升腾着白色石沫。
衡弄文嘴角抽抽。这是什么意思。示威吗。他要是不从了她。她也要把他的脑袋变成饺子馅吗。
衡弄文腿有点儿发软。想着就要逃跑。神乐现在可是个疯子。说难听点那就像个疯狗。平时看着不言不语的。哪天惹毛了她。她才不会管你是谁。看你不爽就会上來咬你一口。被咬一口也就罢了。可神乐这一疯估计是要出人命的。
可他还沒來得及跑。忽然两个大巴掌砰的一声就拍在了他的头上。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懵了。像是有千万只苍蝇在他眼前乱飞一样。他就已经被神乐拍苍蝇一样重新按在了膝盖上。
还沒來得及悲催。神乐便在他脑袋上拔起草來。那个疼啊。可别提了。他现在觉得变成那碎成饺子馅的石头才算仁慈的。
都怪自己手贱。沒事干嘛把头发送她手里去。现在落得个被她剃头的下场。也是自找的。活该。哎呦。神乐。你轻点。疼疼疼……
“呵呵……呵呵呵……”
听到那笑声。衡弄文忽然就不挣扎了。神乐竟然在笑。她疯了有半个月了。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表情。他甚至都有些恍惚。神乐到底有沒有疯过。
顾不得在意会被神乐扯痛头发。他转过头去看神乐。她还在笑着沒错。只是她瞳孔的焦点却是对着她结好的那团死头发结。笑的很傻。因为目光无神她的笑倒有些凄凉的味道。
被她这样的表情触痛了心。衡弄文的手不自觉的就盖上了她的手。却不想她僵了一下。脸上的笑一瞬间消失了换上了一脸怒意。
见状衡弄文心到不好。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沒事可怜疯狗是会被咬的。
果不其然。神乐才不会给他溜走的机会。抽出被他盖住的手转眼就一巴掌拍在他不老实的手背上。只打的他几乎骨断筋折。手背肿的像刚出锅的馒头。
衡弄文捂着自己的手疼的抽搐。瞪着正在看他的神乐呲牙咧嘴道:“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你不会是扮猪吃老虎。故意装可怜骗我的吧。也是。你一个神怎么会说疯就疯。说。你是不是骗我呢。”
他说着想用手指戳神乐的额头。以增加自己话里的威势。他本來就是逗她玩的。本來就沒期望着她会给他一个什么惊喜的反应。神乐已经疯了。他知道的。这样的疯神乐是装不出來的。
谁知道他还沒戳上她的额头呢。神乐的眸子忽然阴寒起來。满满的都是威胁。再看她一边的巴掌早已不知不觉得抬到了他的脸颊附近。好像只要他一轻举妄动。她就能一巴掌拍死他一样。
衡弄文心虚的看看神乐的巴掌。再看看她威胁的眸光。暗自发了两下抖。又要面子的白了神乐一眼道:“好。算你狠。我走行了吧。你也别得意。我不过看你是个疯子才让着你。……”
闻言神乐的巴掌又恐吓的抬高了些。衡弄文这才忌惮的跑远了些。
边走他还边喊:“你自己在这不要乱走。小心掉进水里淹死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