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
月光如水，洒落一地。
在韩屋的房檐下，眼见着韩宇听到自己的话后愣住的表情，本来还一脸泫然欲泣的韩琴瑟就毫无征兆地笑出声来。
双眸中含着的泪花仍在，明艳动人的脸蛋上却已经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满怀柔和地注视着某人，直叫人心中又是一阵发怔。
“你刚刚心里面肯定堂皇了一下，对吧？你以为我在没有希望以后就豁出去了，打算至少把自己的心迹向你表白出来，对吧？你可别否认，你刚刚的表情都告诉我一切了！”
女孩皱着鼻子极尽嘲笑的模样的确起到了缓解气氛的作用。
空气中那股原本一瞬间都好像要凝固起来的氛围随之逐渐回缓，韩宇觉得自己紧绷起来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他一时有些怔怔无言地看着自己身边的韩琴瑟，微张着嘴，眼神略显惊愣，又含着点被戳中心思后的恼怒还有一些哭笑不得。
“我才不会向自己的亲哥哥表白呢！那我简直就是这世上最傻的傻丫头！”
韩琴瑟信誓旦旦地说着，韩宇见她那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回过头去，说道：“我现在倒是觉得以前你乖乖叫老师的样子更讨人喜欢了。”
他的话听起来毫无异样，但如果仔细听去的话，也许就能发觉到隐约含着一丝松了口气的感觉。
女儿家心事，很多时候靠一个脸红就能说明一切。
过去即便是一开始过于木讷，事后回想自己也该慢慢领悟过来。
韩宇的疏于联络，有时未尝不是刻意的保持距离。
在双方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一边是期待着最好的时机，一边则是希望时间的力量能消磨所有的懵懂与悸动。
只可惜，最终的结果却是这样。
一个让韩宇自己松懈下来又不由叹气的局面。
他想了想，这大概就是对于一个怀着美好暗恋的女孩子来说，最为“残酷”的结束了吧？
“反正你以后再想听我这么叫你，已经不可能了。”
韩琴瑟很落落大方地掏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双眼，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一回没有豪气十足地一杯下去，自己用双手捧着，望着远处的那栋小楼，小口小口地品着。
“以后就算是你不愿意，我也必须叫你了。”
韩宇点点头，用一种同样很大方的姿态说道：“你想叫就叫吧。”
韩琴瑟扭头瞧瞧他，就很像金家两姐妹地皱皱鼻子，道：“既然你是我，有些以前我不能做的事情，现在能做了吧？”
“你想做什么？”
“咬你啊！”
没等女孩龇牙咧嘴地摆出一副凶恶的模样，韩宇轻描淡写的一个脑嘣儿就把她打回了原型，兀自在那用手捂着脑门，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曾经我的另一个妹妹也想这么做，这个就是我对她的回应。现在你们俩是同一个级别了。”
韩宇端起了韩琴瑟之前为自己斟好的那杯酒，目光平静地凝视着远方的夜空，也自己喝了起来。
韩琴瑟放下手，蹙眉问道：“是允儿？还是说……夏妍？”
“不能告诉你。”
韩琴瑟瞬间又睁大了双眸，义愤填膺地说道：“我可是你亲妹妹！”
“不好意思，我们俩的关系目前还没好到那个份上，亲妹妹。”
韩宇十分气人地说着，自己喝着酒，甚至连头都没转过来看韩琴瑟一眼。
韩琴瑟沉默不语地直瞅着他看。
片刻后，才气冲冲似的回过头去，嘴里小声嘟囔道：“我都这么示好了，作为你一点都不大气……至少给我点面子吧？好歹原先在整个家里，你和我的关系最好。你知道我最早从外婆那里知道你竟然是我亲哥哥的时候，我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关了多少天才想通吗？你真的是”
“行了，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也不好，没必要故意摆出这副样子给我看。”
韩宇淡淡地打断了韩琴瑟的话。
他放下手中已经喝空的酒杯，又拿起酒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这才抬起头迎上韩琴瑟复杂无比的目光，说道：“就是因为我们关系好，我现在才会愿意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些。即便抛去咱们俩的关系不说，我作为你的老师，喝学生的几杯酒总没问题。但除此之外，我刚才说了，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份上。你是我的亲人，但我现在还不愿意承认你是我的家人。琴瑟，今天晚上大家心情都不好，可能老太太还挺高兴的，但她也只是高兴一时而已。为什么会这样？这和母亲没关系，你和我都明白真正的理由。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我和你们家之间的问题，不是光靠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外公当年做的事情，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甚至于我小时候还为此生出过恨意，只不过这股恨意不是冲着外公，而是冲着当时处理那件事的朴爷爷。”
韩琴瑟突然开口说道，她紧抿着嘴唇，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盯着面无表情的韩宇，语气小心而轻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也一样。但说实话，这么多年我早就忘了这些，这几年我老是觉得以前对不起朴爷爷，才一直不好意思和他老人家见面。……有些事情，咱们说不清对错的。”
“你忘了这些，但你花了二十多年。”韩宇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而我，现在还没经历那些二十年。”
“让我忘记这些的理由不是时间！”
韩琴瑟一阵气急，眼圈处似乎又有些泛红起来，她咬唇看着韩宇，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让我忘记这些的理由……是外公外婆对我真实的爱！我相信就像那栋小楼一样，外公他内心其实是非常爱妈妈的……，你好好想想，世界上真的会有那种想要逼死自己孩子的父母吗？”
韩宇和韩琴瑟对视着，脸上的神情也一时难以说清。
正在这时候，他们两人都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什么动静，转头看去，只见殡仪馆外墙的铁栅栏大门被缓缓打开，一辆和韩宇之前乘坐时一般无二的黑色宾利车开了进来。
“是外公回来了……”
韩宇听到韩琴瑟在自己耳边的这句喃喃低语，不由就悄然握紧了自己的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