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一笑，皆不再言语，有时候简单一句，明白彼此心中互有挂念，已经足够。
“妖怪，放开我师姐！”静心与一名黄衣女子走了过来，一声嗔怒，那名黄衣气势汹汹地指着楚文白，但眼神中明显闪过深深惧意。
楚文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血红双眼散发着慑人寒意，黄衣女子身子一颤，紧紧抓住静心的衣衫，不敢再盯着楚文白，只是弱弱问道：“晴雪师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倩倩，他是我朋友！”晴雪微颤地站了起来，看着静心两人轻声说道。
黄衣女子倩倩吃惊一愣，没想到这个凶神恶煞的妖怪与师姐相识，而且还是朋友关系，微微张着嘴说不出来。然而，静心听闻后却眉头紧锁，冷声冷语道：“晴雪道友，他可是僵尸，罪孽滔天，天地不容！”
“对啊！师姐，他那么邪恶，吸人血吸成干尸...”倩倩也紧张着劝说，瞥了一眼远处两具尸体，立刻花颜失色不敢说下去，闭着眼睛心有余悸。
晴雪略有迟疑，瞬间又神情坚定，轻声说道：“他是我朋友，不管什么身份，都是我晴雪的朋友。”
如果说之前抵挡剑意是报恩，那此刻知晓他的僵尸身份，还不离不弃，绝对是真心实意当他是朋友。霎时，楚文白感动得一塌糊涂，差点没掉出眼泪，一脸温柔地看着晴雪，只差没有立即表白。
“即使他是你朋友，也拦不住我报仇！楚文白，我师父因你而死，岂能放过你！”静心将烈火神剑指着楚文白，散发着剑意凌厉无比，令人心惊胆跳。
晴雪拖着疲惫身躯向前走，刚准备说话，楚文白拦在她面前，轻轻地摇头示意不必多言。随后，他转过身去淡然看着静心，喃喃说道：“你师父虽不是我亲手所杀的，但始终因我而死。如今我这般模样，已经离死不远矣，想报仇就动手吧！”
言毕，楚文白将晴雪轻轻托起，运用灵力将她缓缓送到黄衣女子倩倩身边，接着脚下一跺，腾空而起，飞向远处。静心见此，紧随其后，不快不慢跟着，眨眼间两人消失在山林中。
“倩倩，快！你驱动云舟我们跟上去。”晴雪神色担忧，急忙说道。
“师姐...”倩倩本想劝说，可是见她一脸坚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乖巧地听从吩咐，两人踏上云舟追了上去。
片刻，楚文白与静心落在了一处光秃的山峰上，一点都不耽搁，刚一落地就拳剑相交，霞光绽放，你来我往，等晴雪赶到之时已经交手上百招。
金戈相撞，轰轰直响，这处小小山峰已成封闭的战场，拳风剑气，凌乱狂舞，无人敢靠近，沾之必伤。晴雪与倩倩目瞪口呆，此时才明白他们二人实力多恐怖，起初在法阵中转眼即逝的交锋，只不过彼此试探罢了。
“师姐，你说他们两个谁更厉害？”倩倩张大了眼睛，口中喃喃说道。
楚文白与静心忽上忽下，化成两道光影缠斗在一起，狂风大作，山石崩塌，完全看不清战况如何，只是不停传来碰撞爆炸声。
晴雪摇头不语，只是紧张盯着两道光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无比。
忽然，场面上有变化，两个光影不再交缠，一南一北屹立不动，拳风剑气瞬间消失，唯有两股气势彼此僵持。
“以前老道说你是大凶出世，看来所言不虚，进化成玉尸，还修炼到如此境界。”静心将神剑放置一旁，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有些气喘不顺地说道。
楚文白身上也有几道剑伤，深入露骨，没有一滴鲜血溢出，而且在缓缓生长，片刻之后居然愈合痊愈，只留下一道道浅浅的伤疤。
“僵尸！不老不死不灭？”静心有些震惊，对方虽只是一些皮肉伤，但愈合速度实太变态！
与此同时，楚文白也暗自吃惊，突然拥有了这么强悍的恢复能力，难道是因为血菩提？可惜，神果虽然逆天，但无缘享受了。此刻他体内鲜血消失殆尽，心脏已逐渐开始萎缩，那股能量更是狂暴躁动，越来越快透支着他的生命之力。
他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命不久矣，即使是僵尸也不行，不死不灭毕竟是传说。
“继续！但求来个痛快！”楚文白有些落寞，虽然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但是这次更加残酷，一分一秒无力的等待，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逐渐消失在这片天地。
此刻，其余几人也发现楚文白的异常，对方流露出的气息极不稳定，宛如风中之烛忽强忽弱。静心更是惊疑，他离得最近，感受最为深刻，几息之后楚文白已经白发婆娑，似一位垂暮之年的老人。
“怎么可能？僵尸玉体怎么会老？你...难道你是人类？”静心极为激动，实在难以相信，传说僵尸不死不灭虽然有点言过其实，但是不老却是真真确确，而眼前这一切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一直以来，他追寻楚文白，不光因为难以释怀老道的离去，更多的是因为对方乃僵尸，罪孽滔天的大凶，让他有一种使命感，捍卫道家大义。
此刻，他迷茫，恍惚，道心不稳。
难道一切都是执念？再持着烈火神剑，他犹豫不决，下不了手。
“住手！他都已经这样了，你都不肯放过吗？”晴雪一声责问，急忙冲了过来，抱着已经瘫倒在地的楚文白。
此时的楚文白面容衰老，全身都开始萎缩，此刻明眼人一看就知，他的生命精华不停地在流失，如同破堤之水拦都拦不住。
“咔嚓...”
楚文白的骨骼不停地传来断裂声，从脚到手，全身关节瞬间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宛如千年尸体骨架，节节寸断。
最后，楚文白已经没有气息，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只有一颗完好的头颅，若不是眼睛还在转动，谁都不敢确信他还活着。
“怎么会这样？”晴雪喃喃轻语，不愿相信这一切。忽然她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想割开手腕，有些疯狂地说道：“吸血！是不是吸血就可以救你？”
晴雪的疯狂可吓坏了几人，倩倩急忙拦住她，惊呼道：“师姐，不要！”
“没用的！他已经生机全无，凭着一股意念才保持着神魂暂时不灭...”静心也劝着。
“他还没有死，他的眼睛还在动...”
话音未断，只见楚文白眼角滑落出两滴泪珠，闭上了双眼，彻底地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晴雪呆在了原地，忽然安静下来，随后缓缓走到楚文白身边坐在地上，怔怔不语。
初相遇，他坐在街边像一个无家可归，孤独可怜之人，莫名的冲动，她选择帮助他，也因如此记住了这个人。
再相遇，他华丽转身成为一个英雄侠士，反而救了她，可惜来不及相识，仓促分别。
再相遇，他又成为月冥派的弟子，万众瞩目，被赞为世间少有的天才，可惜阵营对立，也不敢相认。
再相遇，竟会是永久的离别，从此天地相隔，人鬼殊途。
细雨丝丝，微风徐徐，飘落在山间林木，沁润着心中记忆，带来一阵悲泣。
半个时辰过去，晴雪一直沉默不语，静心与倩倩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静心一声叹息，持着手中神剑朝地上挥出数道剑气，山石飞溅，炸出一个深深巨坑，轻声说道：“晴雪道友，让他入土为安吧！”
晴雪缓缓回过神，不过依然盯着楚文白的尸体，幽幽说道：“你们先走吧，我想再陪他一会。”
那份眼神，悲悲切切，我见犹怜，倩倩有些不忍，走上去张口想说点什么，就被静心急忙拦住，拉到一旁，摇头示意不要去打扰了。
“静心师兄，我师姐她...”倩倩有些着急道。
“给她一点时间，让她一个人静静。”静静看了一眼晴雪，淡淡说道。
倩倩长叹一声气，虽然她一直想不明白师姐跟楚文白的关系，此刻也只有强忍着心中疑问。随后，朝着远处的晴雪大声喊道：“师姐，我们下山去等你，有事用传音符呼叫我！”
可是，晴雪丝毫没有反应，倩倩两人皆又是一阵摇头叹气，缓缓朝着山下走去。
孤峰山崖，清风细雨，落寞伤心人。
许久，一动不动的晴雪忽然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文白的尸体，再望着漫天细雨，口中喃喃：“有一种缘分，一眼相识，一遇相知，一份挂念，一种寄托，一生相思。”
随之，她双手舞动，自身气势瞬间爆发，运灵力引动着四周细雨，汇聚成一股股细流，融合在一起，“人已灭，灯已熄，情已故，悲已深。冥冥之中，因果早已定，千秋万世续情缘。”
忽然她喷出一口精血，洒落在融合一团的水流中，莺血斑斑，霞光流溢，光芒四射，瞬间水团凝结成冰，形成了一副寒气弥漫的冰棺。
然后，一股微风托着楚文白的尸体落在里面，她又亲手抬起放置在深坑中，双掌一击，周边泥土掩盖其上，“记住！梦如雪，天已晴，我叫晴雪！”
蓦然转身，踏着风雨离去，消失在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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