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扰得千律皱起了眉。
看着盆栽里的雏菊好像恢复了生机,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师兄,你在里面吧?发生什么事了吗?”是叶君的声音。
“没什么。有事吗?”千律起身,打开了门,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叶君摇着羽扇的手顿了一下,“你还不知道吗?碧陵的右护法率领百万喽啰,血洗浮屠山,明喻墟鼎被掏空,我们找遍整座山也没发现回魂珠的下落,恐怕凶多吉少啊。”
“”千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回事?竟中了长逸的调虎离山之计“你的意思是说,回魂珠很有可能已经被盗取?”
“是。我已经通知各派,让他们严加防范,但是现在人心惶惶,幸好师兄及时回来。否则,事情又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叶君也是一脸凝重,很久都没有说话。“对了,刚才听弟子通报,你回来的时候很急,是受伤了还是……?”
千律一愣:“不,没什么。这次恐怕中了长逸的计,幽城里发生瘟疫,连我云墨殿弟子也死伤无数,这下该如何是好?”
叶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师兄,我知道你不忍心对离墨下手,毕竟你们情同手足,又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这我都理解。可他是魔君,他想要夺取神器的目的你我二人都心知肚明,一旦神器聚集,天下又是一场大乱,难道你还想再经历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吗?”
千律只是静静地站着,一件白袍衬得他如天上的谪仙,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显示着他的尊贵。
“我不知道。”
“唉,师兄你……真是拿你没办法。虽然你对他有愧,可过了这么多年,也该释怀了吧?明明他一心想要你死,想要看你痛苦,可你却依旧不愿意动手。严逝然真是说对了一句话,对于魔君离墨,你永远都是心软两个字”叶君靠在门边上,呆呆地望着天,“明明只有你才可和他对抗,可你却说什么也不肯下手,这天下,又是一场浩劫啊”
千律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但他知道,此生根本没有办法对那个人挥剑相向。因为……
那是对一个人的承诺。
用全天下人的生命来换的一场救赎,此刻看起来,竟是那么可笑。
处理完浮屠山的事,千律感觉整个人都那么疲倦。努力压制着长逸犯下的过错,各派看他的眼神都是愤怒的,他知道。
突然有桃花酒的味道传来,千律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想要离开这里似的。
“唉,千律,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严逝然人未到,声音却先来。他抱着刚酿制完的一坛桃花酒,浅粉底的长袍,印着桃花的颜色,夹着漫天桃花的芳香,天旋地转,只觉一世疲乏竟数消散。
千律坐在门前,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严逝然大大咧咧地坐在他身旁,服袍一挥,一套精美的茶具顿时出现在眼前。“啧,我来看你,你就这副不咸不淡的语气?你还真是天下最凉薄的人,难怪花神会伤心离你而去。”
“……”千律的目光看向远处,桃花酒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后屋的老树立着,几片落叶缓缓地往下掉,带着点苍凉的气氛。是啊,都几千年了,呆在这座云墨殿已有千年的光阴了。
孤独了千年,独自斟酌,独自赏月,从不觉得时光对于自己到底有多重要。
弹指一挥,就已是百年光阴耗去。人的喜怒哀惧不该有,七情六欲也不能,有时候就会羡慕那些人,可以完完整整地度过自己的人生,尽管身世悲惨,但最后也落了个愿好。
可他呢,即使有这样漫长的生命,可只能在虚无中度过,为造福苍生,为心系众心,没有人知道,他坐上这个人人羡慕的高位时,心里有多么痛苦。
对于他来说,这一生只想在平凡中就这样度过,就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了。
“千律”耳边的一声呼唤,让他的思绪瞬间回笼。“你怎么了?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
“怜生怎么样了?”千律端起一杯桃花酒,轻啜一口,满腔温凉。
“哼,你只在乎你家徒弟怎么了?我已经及时赶到,他现在应该在自己房间里疗伤了。”严逝然不满地嚷嚷,“他明明不是你徒弟,为什么你会这么关心他?虽外人道你最是凉薄,但其实你的心里比谁都温柔,真不知道你干嘛要伪装自己?”
“人生就是这么可悲,可我觉得,我们比人更可悲。”
“噗”严逝然一口酒呛在喉咙里,“你在想什么呢?你不是一直说要坚守本心吗?不伤害长逸的理由,我可比你清楚。你如今又在说什么呢?”
“也许是这样没错。但是就我一人,执意要天下来陪葬,这样对吗?虽然我不忍心伤害他,总觉得始终对他有亏欠。可我又能怎么办?各派虽然表面上说我顾及兄弟情面,可实际上却会觉得我一点也不关心天下。我再怎么护着他,也抵不过最终的结果。总有一天,我们就会挥剑相向,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局。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就是因为长逸站在与我们不同的一方,就要这样做?”千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已经快要分辨不清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人人都打着道义的大旗,可又有谁是真心的呢?”
严逝然静静地听他说完,看着落叶纷纷,小道安静,也是无言。
“千律,不要想太多了。既然现在事情还没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就不要如此忧心。”
“大概吧。”
“唉,世人的想法也不是我们能轻易揣摩的。突然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说我们可悲,的确,因为是神,要造福天下,不能有自由的权利。对了,你最近准备招收弟子?”严逝然又饮了一口酒,目光有些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