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季堂勉强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渠边走着,说是渠,其实这南北渠要普通的小河还宽很多,由于设计的巧妙,水流常年保持着湍急的流,另外有引水渠从桑干河和白洋河引水过来,在枯水季也是不停的能补充进水源,所以一年到头没有枯水的时候,就算是冬季由于水的流较快也只是结上一层薄冰,**司的人用长杆不停的戳动浮冰,就能使渠水继续流淌起来。
张瀚眼看着奔流不停的渠水,心里也是一阵感触。
从万历四十五年到现在正好过去七年,这七年间他做了太多的事情,改变了很多人一生的命运,然而到目前为止,大约最重要的还是眼前这道渠和那些支渠和大水车,还有一眼眼的水井。
矿山没有他一样有人开矿,商行没有他晋商也执了明清三百年的商业牛耳,海贸没有他郑芝龙一样打败了荷兰人垄断了南洋和倭国航线,赚到了千万身家,没有他,一样有晋商往辽东走**,东虏该怎样还是怎样,大明该怎样还是怎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土默特会被皇太极和林丹汗先后降服,然后皇太极还毁了归化城,而不是如张瀚这样正在重修青城,要把青城当成和裕升下一步的基业中心所在。
最叫张瀚骄傲和自豪的还是眼前这道渠……波光潋滟,激流湍湍,这一条十几里长的干渠加上密如蛛**般的支渠灌溉了好几十万亩的土地,加上那些在大河边的大水车,田地里打出来的一眼眼水井,这才是真正改变了这一**土地的东西,张瀚记得崇祯年间陕北大起义的时候,农民**也曾经转战过山西,相当多的山西饥民和长期拿不到饷银的边**也加入了起义**,大大充实了义**的实力,现在看来,几年之后就算再有陕北的农民**过来,估计也很难裹挟走大量的人手了。
至于晋南,河南,陕西,这些地**该怎样还是怎样,张瀚无意干涉,也没有**法去干涉太多。
两人都是看着渠水没出声,盛夏时节,站在河边吹着风叫人感觉很惬意,袍角都是叫河风吹起来老高,原本燥热的身体也感觉清凉了许多,远**传来鸭群的嘎嘎叫声,放眼看去,灰**的鸭群**佛是一大块的乌云,一眼几乎看不到边……
张瀚喃喃道:“老周叔的这鸭子可是帮了大忙了。”
“可不是。”田季堂道:“入夏以后开始宰**,到冬至时成年鸭子也就**的差不多了,留一些带小鸭和下蛋的母鸭,宰**的最少有五十万只,大同一带都纷传开来了,说老周掌柜是鸭王转世……”
张瀚“噗嗤?*簧α顺隼础?br />
田季堂不明就里,张瀚忍住笑意,说道:“明年还是要扩大规模,现在养鸭的人平均一个管五六百只的鸭群,太小了。江南那边,两**养几千只鸭子很平常。”
“人那里是水**密集。”田季堂道:“随便赶赶就有足够的吃食,咱这里说到底就这么几条河和几道渠,养多了就得赶远,还得喂料,人手就得加,暂时很难。”
“几个行**司已经在草原上养了,那边有几个海子,小的都?*壅饫锖眉父龊茨敲创螅畲蟮挠**勖钦饫镆桓鲂∠啬敲创螅叛甲樱删⒌姆湃グ伞!?br />
张瀚转了话题,看着田季堂道:“今天定然有老田你难以开口的事情,不过到这当口也由不得你不说了,赶紧说吧。”
经过这一番打岔缓冲的功**,田季堂的心境已经平和许多,当下先苦笑一声,接着道:“我这一回可是真的要得罪人得罪的狠了。”
“嗯,看来是现了什么情弊,**司的?”
“不是,是**队的。”
张瀚的面**变得严峻起来,他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铳骑兵第一团在跟随大人去漠北时,派出一个大队去接应马武他们,这帮人走到一半就因为风雪太大畏惧严寒停下扎营,后来是马武他们逃到警备圈里,大队指挥王敬忠才紧急动员下令迎击北虏,把察哈尔人给打跑了……事后他们害怕大人责骂,各级指挥和**政官**法官?*低琢耍岩丫奈け冈枇⒕干诟奈蠖蛹绦蚯八阉鳎庋孟笫锹砦渌腔故潜痪认吕吹模涫等绻笔彼羌绦阉髑靶校砦淠橇礁鲋卸拥乃鹗б『芏唷?br />
张瀚气的面**铁青!
他不光是气这些部下胆敢串通起来向自己隐瞒实情,更愤怒的就是那两个中队的损失,要知道那可是从辽东十三山里冲出重围,又在多道防御圈里纵横驰骋,多次**出重围击退追兵的强悍骑兵,然后从松嫩平原翻越兴安岭等山林地带,重新进入察哈尔部所在的后世赤峰地区,被追击时又从巴尔虎牧场沿克鲁伦河进入漠北地**,光是战马就跑死了好几百匹,要不是一直打仗补充,这帮骑兵早就一个个光脚走路了……
有这样经历的部下,哪一个不是宝贝?不要说最后一战时原本两个半中队的骑兵又多战死了好几十人,就算死上一个,张瀚也是感觉异常的心疼……
张瀚咬着牙齿道:“这个事,朵儿知不知道?”
“应该是知道的,五月时朵儿指挥休年**,和**训司的王司官喝了顿酒,估计就是为这事回来的。”
“他是来替部下擦屁股。”
张瀚的声音已经十分冷峻,从制度上来说,商团**的制度严密周到,比起明**的那些粗糙的**法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但再好的制度也避不开人的作用,这一次算是一群中下层**官擅自作主,然后高级武官事后替他们擦屁股,**法司**面的高层应该是隐约知道一些情况,但既然有高级武官出面,又没有明显的觉到什么痕迹,为着子虚乌有的?*パ喜橐幌卟慷樱?*法司**面当然也担心引起?*缴掏?*情绪上的反弹,如果引起战事不利,恐怕背不起这个责任……
几乎是眨眼间,张瀚就梳理清楚了大致的展脉落。
田季堂用敬佩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和伎俩能瞒的过他。
张瀚此时没心思理会田季堂,他在渠边的草坡上烦燥的转着圈……田季堂说的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不听命令贻误**机,耽搁了对战友的救援,就算是判斩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往小了说,冰天雪地里提前一些时间扎营,也按规矩派了警备哨,现敌情立刻出战,并没有太多的可指摘的地**,但这一点点的?*螅⒏榈牟唤鍪钦交羌甘跽接训?*命……最叫张瀚感觉可误的地**就是这帮家伙不仅没有向他坦陈事情的经过,还上下勾连试图隐瞒……
“大人,我不是想着要来告谁的黑状……”田季堂唆着嘴唇,脸上满是不安,他道:“一大队的**法官李少川是我的外甥,上回家宴时**下同我说起这事,我想这事要是爆出来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他是少年人不知道厉害,只想着和同僚搞好关系,也不想得罪团指挥,毕竟**法官升职调转也是要团指挥给**评意见,这么阴差阳错的一弄,原本天大的错处也是和他这个**法官没关系,这一下弄的是黄泥巴粘上身,不是屎也是屎了……”
“李少川的责任也不小!”张瀚怒气冲冲的道:“当初挑**官进**法司训练,开宗明义的第一课就是叫他们要不畏权势,不讲情面,行事只以**法为准绳,要是李少川秉承这个宗旨,一大队的**官敢害他?撑死了给他些小鞋穿穿,朵儿再浑,他敢拿**法司派出来的**法官怎样呢?还是自己持身不正,心思歪斜!”
田季堂很少看到张瀚这么**怒的时候,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张瀚并不是毫无情绪冰冷冷的上位者……一样有事情能惹火他,并且叫他**跳如雷。
这时侍从官周瑞从人群中走过来,张瀚远远看到,冷冷道:“什么事?”
周瑞见势不妙,咽口唾沫,说道:“台湾那边有不少海鲜运过来,以前都是熏干了的,这一次他们在福州找了几家大户的冰窖里买了不少冰块,用冰镇了送了过来……”
“胡闹!”张瀚怒道:“这是靡费!他娘的,谁叫他们这么搞的?常威真是越活越回头了,**司困难,他还敢浪费,一年一百多万的海贸收益他拿走大半,到现在没给我搞出什么象样的成绩出来,就火拼了一个颜思齐就真的当自己是海上霸主了?替我回信,痛斥!”
周瑞哪里敢真的回信痛斥,而且还不敢不解释:“大人,他们说是要试验新的驿传系统的可靠**,看看从福州到大同稳定的驿递时间,并不是专门为了拍大人的马屁,这一层已经先解释过了……”
周瑞已经带着哭腔,好在这一次张瀚听进去了,皱着眉头道:“知道了,你先?*ァ!?br />
张瀚转头对田季堂道:“你说的这事十分要紧,怎么处置我心中已经有数,在我下令之前,对任何人不能再透露此事,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