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瓷》 第28章 采荷

    采荷闪了一下神色，走到床边坐下，低着头默不作声。

    柳瓷儿扫了一眼房间，发现里边已无秀巧的任何东西。

    她走到采荷身前，轻笑道：“你也别这么怕我，如今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未免有些冷清。我现在也是一个人住，若是你不嫌弃的话，日后我多来陪陪你。”

    采荷闻言冷哼一声，依然垂头默不作声。

    柳瓷儿上前捏起她头上的一片红叶，轻声道：“这些小红叶是紫叶小檗上面的。整个尚瓷局里，只有药房院里才种有紫叶小檗。大晚上，不知妹妹去那里作何？”

    采荷闻言蓦地站起身来，一把打掉她手里的叶子，蹙眉道：“柳瓷儿，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最好赶紧滚开。”

    见她如此讨厌自己，柳瓷儿不觉叹了口气，柔声道：“妹妹若是有什么苦衷，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忙。”

    采荷冷哼一声继续沉默。

    柳瓷儿仔细望了一眼她的脖子，发现上面有一小块红印，忽然有个不好的猜测冒出心头：难道采荷刚才是去私会男人？

    不敢再想，故意说道：“平日里我见秀巧对妹妹挺好的，你们二人又是同室，如今她走了，留妹妹一个人多孤独。说起秀巧，只是她心眼太坏了，要用毒来害我。妹妹相比她，我觉得还挺善良的。”

    采荷闻言突然冷喝一声：“你懂什么？”然后握着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床头。

    见她如此反常，柳瓷儿继续道：“你和秀巧的情谊我确实不懂。或许她只对我使坏，而对妹妹甚是喜欢。”

    这话终是激怒了采荷，只见她一握拳头，怒喊道：“她个小贱人会喜欢我？她那么阴狠毒辣，死不足惜。”

    昔日的姐妹，今日如此厌恨，突然让柳瓷儿大为怀疑，难道采荷跟秀巧也有过节？

    “妹妹何必这么动怒？”柳瓷儿拉住她的手，无辜道：“我刚刚是无意提起她，谁知道你那么讨厌她。”

    采荷冷哼一声甩开她，泪水突然夺眶而出，颤抖着嗓音道：“你别在这里惺惺作态，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好人，也没有一个好男人。都是畜生，一群畜生。”

    男人？柳瓷儿终于从她的话里套出了关键词，再望一眼她脖子上的红印，莫不是她真的与人私会？而这个人又是谁？是不是跟秀巧有很大的关系？她这般激动，内心一定有着很大的伤痛。

    见她已经泪流满面地嘤嘤哭泣，柳瓷儿也不好再问什么，若是正面激怒她，并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悄悄地观察。

    如此想着，柳瓷儿颔首给她道别，然后出了房间。

    到了第二日夜晚，柳瓷儿一早就来到采荷房间旁边的那棵大树后面等候。

    大概到了亥时，只见采荷的房门从里边打开，接着采荷弹出头来四下张望了一会，见院子里无人，这便轻步向院外走去。

    柳瓷儿偷偷地跟在她的身后，从宿院一直跟到了药房院。

    柳瓷儿找了一棵大树隐身，只见采荷停在院中那片红叶小檗旁，冷冷地望着药房门口当值的侍卫。

    正在四下寻望的侍卫看到采荷后快步走了过来。

    采荷见他近到自己身前，后退了一步道：“你这样对我，会不会太过频繁，你可知我也有不舒服的时候。”

    侍卫扬唇一笑，摸了一把她的屁股。采荷似乎很厌倦地后退了几步。

    见此柳瓷儿在心底暗暗吃惊，她果然没有猜错，采荷在跟男人私会。

    侍卫与宫女私会这是宫中大忌，若是被发现定当依五马分尸处置。真的没有想到，采荷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再仔细瞧去，只见那侍卫已经把手伸到了采荷的腰部，采荷看上去相当紧张，低声道：“难道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哪怕是十天半个月一次也行，你这样让我好生难受。”

    那侍卫见她如此娇气，鼻子一哼，一把把她揽入怀里，威胁道：“我告诉你，你是我的人，我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我在这里当了这么久的差，我还不知这里的情况。只是你，最好别向外透露风声，否则我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这掖庭里死的宫女多了去了，反正少一个两个也没人管。”

    采荷厌恶地蹙起眉头，挣扎道：“难道你就不怕我去告发你。”

    侍卫冷笑：“告发我？你去啊！大不了一起死，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去死了。”

    侍卫如此咄咄逼人，气得采荷浑身打颤，这么羞耻的事情，说也说不出，躲也躲不掉，死，又没有勇气死。难道她这一辈子就这么没有尊严地活下去吗？

    早已饥渴难耐的侍卫容不得她反抗，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向那片红叶丛里走去。

    躲在大树后面的柳瓷儿看到这一幕，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心中五味杂陈。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只见那侍卫一脸满足地从草丛里走出，然后整理好衣衫，继续站到药房门前当差。

    过了一会，采荷衣衫凌乱地从草丛里走出，她如同失去灵魂一般，僵硬地整理着衣裳，眼神空洞，泪水直流。

    柳瓷儿望着她这般样子，心疼而又惋惜。

    回去的时候，柳瓷儿继续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到了宿院，采荷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呆愣了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柳瓷儿心中苦涩，轻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采荷微微一惊，蓦地转过头来，看到又是柳瓷儿后厌恶地瞪了她一眼。

    “有话进屋里说，你放心，我不会去告发你。”柳瓷儿抓起她的胳膊小声道。

    采荷迟疑了一会，忍住泪水去开房门。

    二人进了房间，柳瓷儿想点灯，采荷却呜咽道：“不要点了，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

    柳瓷儿在心中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走到窗前，就着外面的月光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安慰道：“这事从什么时候发生的？你为何不去告发他？”

    采荷沉默了一会，哭的越发心痛，颤声道：“已经半个多月了，我摆脱不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个多月？那不就是秀巧被处置的那段时间吗？

    心中苦涩而又疑惑，轻声问道：“平时我们都没人去药房，你怎么就招惹了那里的侍卫？”

    采荷闻言一阵沉默。

    见她沉默，柳瓷儿却是心下一紧，一个不好的念头从脑中闪过：难不成那日去药房调换□□她也在场？

    房间里开始出奇的安静，柳瓷儿在脑中一遍遍地整理思绪。

    不一会只听采荷哽咽道：“陷害你的□□是我和秀巧一起调换的？”

    “什么？”柳瓷儿感觉如晴天霹雳一般，心中一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怒声道：“你刚才说什么？连你也毒害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柳瓷儿的手上越来越用力，疼得采荷挣扎着哭喊道：“我没有害你，都是秀巧，我只是帮她吸引侍卫，她说我把事办好了，她柜子里的首饰让我随便挑。可是我一直在等她吹响哨子，我一等再等，她却一直没有吹响，于是我就”

    “于是你就被侍卫强、暴了？”柳瓷儿蹙眉冷喝一声，“你怎么那么傻，秀巧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就为了那些首饰？你就与她同流合污地陷害我？我是该可怜你，还该庆幸老天有眼惩罚了你？”

    柳瓷儿越发激动，死死抓着采荷一点点地用力，心脏好痛，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让她们这么残忍的陷害？

    见她如何激动，采荷慌张地哭喊道：“这些不怪我，都怪那个贱人，是她，是她抛下了我。”

    柳瓷儿冷哼一声，“她就是这种人，你以为她会对你有多好？你以为她会跟你做好姐妹？是你太笨了，竟然轻易地相信她这样的人。”

    “我我”采荷颤抖的哭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解，的确是她太笨了。

    柳瓷儿见她不住颤抖，一把甩开她，悲痛地一拳砸在窗台上。

    过了一会，只听柳瓷儿沉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有什么话捎给家里人。”

    一听这话，采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头哭泣道：“瓷儿姐姐，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去告发我好不好？你怎么处置我都行，我求求你不要让他们把我处死，我求求你了。”

    见她如此，柳瓷儿微微闭目，叹气道：“就算我不去告发你，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甘心情愿的被那侍卫侮辱一辈子吗？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我不去揭穿你，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死在他的手里，与其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还不如死的痛苦，如此还能对得起你毒害的人。”

    柳瓷儿的话太过尖锐，听得采荷一片揪心，悲愤道：“你说的对，我是苟延残喘的活着，但是若我死了，我家里病重的母亲就得死。我四岁的时候母亲把我从臭水沟里捡回来，若不是她，我也活不到现在。她常年病重在床，只靠我每个月那一点银钱活命。你以为我不想死？若不是迫不得已，我早就一头撞死了。我答应秀巧，是因为她给我那些首饰可以换我娘一个月的药钱。”

    柳瓷儿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泪水不觉中慢慢流淌，喉头苦涩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采荷见她沉默，继续磕头道：“瓷儿姐姐！我求求你，不要去告发我好不好？我害你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你打我骂我都行，我只求你留我一条贱命，日后我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柳瓷儿依然沉默，过来许久，沉声道：“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说一遍，或许我可以放你一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