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的宁静。
身子终于微微发热,想来也是走了不少路了。许许下意识捋了捋两鬓的碎发,突然意识到左边的头发有一块因为打结被她自己手贱地剪掉了。这时候街上已经有了不少人,许许开始觉得有些尴尬了,毕竟没有谁会喜欢顶着一头被狗啃过一般的头发招摇过市,引来别人的指指点点。
许许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把连在羽绒服上的帽子戴起来,勉强遮住左边这坑洼的惨不忍睹的一块。
因几日未眠而熬出红血丝却依然透着股机灵劲儿的美目狡黠地转了转,在四周寻找着理发店,几圈逡巡过后,终于满意地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理发店。
许许径直奔向那家理发店,在转椅上大摇大摆地落座后,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报出了她的要求。
“我要剪头发。把右边的剪到和左边一样长。”许许拉下帽子,简单地用手比了比,继续说道,“不烫不染不办卡不要首席造型师做造型不要剪当下最流行的发型不要做任何优惠套餐,最简单的洗剪吹,好了开始吧,从现在起谁先说话谁是小狗。”
讲完这些后许许真的闭口不言了。
一个小时后,许许付了钱,神清气爽地走出理发店,摸了摸自己柔顺的及肩黑发,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说起来她原本及腰的长发也已经陪伴了她很久了,一下子剪掉这么多,心里不是不舍得的,可是自己早上胡乱的那么一剪,错误已经造成,也的确没办法挽回了,索性就洒脱地都剪到及肩的长度吧。
这才是她啊,江心许的一贯的人生信条没有办法挽回已经很糟糕的状态,就干脆全部放手吧。
天气很好,虽然有些冷,但是太阳出来暖洋洋的,一扫前几日的阴寒肃杀,晒得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精神也好了起来。
许许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考虑着自己是该好好去吃顿饭,还是回公寓去好好地补个美容觉。
不过显然上天没有给她在这两个选择中选其一的机会,而是直愣愣地丢给了许许一个选项c其他。
许许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几乎以为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匿迹了的人林萍儿。她正在人潮中穿过斑马线朝许许这个位置走过来,只是她的精神状况看起来不太好,像是苍老了数十岁,眸光黯淡,这样不算远的距离竟然没有能够一眼看到许许,尽管衣服穿得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身上却褪去了原本的慑人气场,如同高贵的女王一下子跌下了王座。
许许想想也觉得是,如今的林萍儿,失去了自己的事业,没有丈夫,儿子在心里并不能坦然地容纳她,爱业亲情都陷入低谷,一蹶不振,而且恐怕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她都这个年纪了,现在的失势几乎就是人生毁灭性的打击。温任可以在物质上给她最好的,可是因为她对儿子畸形的不伦之情,把自己放在了母亲不母亲、爱人不爱人的尴尬地位上,温任尚能自处,可也已经没有办法单纯地再用母子之情来看待她了。
走到这一步,许许自己也不知道她对林萍儿是可怜可悲多一点,还是可恶可恨多一点了。女人总是在该用理智的地方擅用了感情,以致覆水难收。
低低地叹了口气,许许欲转身从另一边离开。
、第二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发晚了周末快乐,我今天要去上实践课,晚上还有舞蹈基础训练,如果有时间会补上一更的,晚安。
“江江心许”
天不遂人愿,许许转身之后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底气不足的试探性的呼喊。声音自然是林萍儿的声音,只不过语气听上去却与一年多前的她大相径庭,一个人失势了,从内心里透出来的虚弱无力是没有办法掩饰的。
许许当然下意识地顿了顿,但她并不觉得她和林萍儿还有见面或是交谈的必要,所以也只是片刻,许许又抬步毫无犹豫地向前走去,只当她是认错了人吧。
林萍儿却不愿就此善罢甘休。
“江心许你刚刚停住了,我知道是你站住”
许许颇觉无奈,这里是闹市,大街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她再不停下来林萍儿可能会穷追不舍,她可不想在这里被人围观。
她不知道一年前江家发生的事掀起了怎么样的波澜,知道内情的人有多少,他们此刻是不是就在人群中,还有那么多路人,即使没见过江家千金的真容,却是有可能听说过“江心许”这个名字的。
为了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许许只能停住了,慢慢回过身来。
林萍儿果然已经穿过了马路,脱离了拥挤的人群,就在她三步开外的地方。
“江心许,真的是你。”
“林阿姨。”许许粲然一笑,“您叫住我,是有话想要对我说吗可是我倒是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以谈的。”
“看来,我现在的处境,你也看出来了啊。”林萍儿有些勉强地挤出一个愁云惨雾的笑容。
“所以呢林阿姨不妨有话直说。”许许毫不避讳地直视林萍儿。
“换个地方。”
“林阿姨,能用五分钟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浪费五十分钟的时间我并不认为我们可以相谈甚欢,其实我都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
“江心许,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任儿不会爱我,那么你呢也不过是他的下堂妻罢了,看到他和展汐在一起,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呢他们既然相爱,林阿姨又何必做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暗事,把自己置于现在这个处境,不是在自讨苦吃自取其辱吗”许许清冷地吐出刻薄的话。
说完就走,她实在不想和林萍儿在这里纠结这个问题了。
“江心许,你就不关心你的母亲吗还是你觉得,她的处境会比我好到哪里去”林萍儿急了,紧跟着许许出声道。
“那么就在咖啡陪你坐一下好了。”许许没有回头,不咸不淡地应道。
最终还是妥协了。许许和林萍儿找了不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份蓝莓奶油芝士华夫饼,两杯焦糖玛奇朵。
许许慢条斯理地啜饮着焦糖玛奇朵,并不说话,反而拿起相机朝窗外拍去,一派惬意悠闲的样子。
林萍儿几次张口,话到嘴边却都没能说出来。
许许转头过来,柔柔地往林萍儿面上一扫,目光随意点到即止,林萍儿却不知为何感到头顶骤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压力,一如她让温任和江心许相亲时两人第一次见面许许犀利的作风。
“江心许,你就真的和表面一样平静吗一点不甘心也没有吗现在任儿和展汐那个臭丫头在一起你就没有一点难过吗”林萍儿终于开口。
“林阿姨是觉得我该爱温任爱到癫狂,像您一样”
“你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是您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吧,温任和展汐柔情蜜意佳偶天成,您这个做母亲的不是应该开心吗”
“展汐配不上任儿”林萍儿拍桌惊起。
一时间众人侧目。
许许淡然微笑,林萍儿看了看四周,讪讪坐下,又低声道:“我知道,任儿不会接受我,非要有个妻子,我宁愿是你展汐那个杀人犯的女儿,怎么配得上我儿子她以为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在我眼里她就是只野鸡改了名字鸠占鹊巢就能变身豪门千金了她想都别想”
“林阿姨,你现在的样子,可真有失您的身份。”
“我真的受不了了,现在我除了有钱,什么都没有了,不必工作,几天都不能见到任儿,出个门都不自由,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那要考虑去死吗”许许低笑,给出建议,“去死”两个字说的云淡风轻,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淡无波。
“江心许,你可真是无情啊。”林萍儿苦笑。
“林阿姨的确是错看了我,当初找我相亲,就是一切错误的开始。”许许仍是一脸不在意,轻松地抿了口焦糖玛奇朵。
“见过琪琪了吗”
“我没有去找母亲。”
“你是对的,她的日子并不比我好多少。虽然有工作,却是个虚职,公司里有人盯着,回到家不得不和展汐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共住,家里的佣人全是任儿派去的,好像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都在被监视,简直就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许许含笑不语。
林萍儿注视了许许很久,发现她的笑容并不像刻意伪装出来的,也是一怔,她怎么会对自己的母亲也这样无情无义吗
“你可真是”
“林阿姨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不要这样绕弯子了,浪费彼此的时间不是有趣的事,而且我也不喜欢和您谈话。我一贯很直接,有冒犯之处还请林阿姨多包涵。”许许很是礼貌地开口,话很尖利语气却不重。
她知道林萍儿定然觉得她尖酸刻薄无情无义,可是林萍儿不懂,这已经是她能为她母亲争取到的最好的待遇了,有限的自由和生命,江宅和监狱,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这样的结果,在她和温任提出那个建议时,她就已经想到了。可是至少,还活着,她的母亲汪琪琪,还活着,还在江宅,而不是牢笼。
“江心许,你跟我合作吧,我帮你夺回你的位置,怎么样”林萍儿一脸殷切地望向许许。尽管很气愤,尽管对江心许有诸多不满,可是她还没有忘记她找江心许的最终目的。
“林阿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呢”
“我就是不能接受那个贱人和任儿在一起”
许许微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眸中渐渐冻成一片冰霜。抬眸,长睫上下颤动,平添了几分慧黠,良久许许才温声开口:“很抱歉啊林阿姨,我对你说的事,并不感兴趣。”
“什么”
“我说我不想要您觉得很稀罕的那个位置。”
“我知道了,你是根本不爱任儿吧。”林萍儿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对着许许笑了笑,“你根本不在乎他。看来我是找错人了。”
许许绽开温润的笑容,安之若素,犹如碧水中央绽开的素白芙蓉,不染一丝轻尘。
许许也不阻拦林萍儿离去,望着她颓丧苍老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中,才慢慢垂下了眸,羽睫微微翕动,眸光幽深,探入杯中,黑糖玛奇朵表面清晰倒映着的她的脸,面色有些苍白,笑容僵硬,神色是谁也没有看过的黯然。
我知道了,你是根本不爱任儿吧
你根本不在乎他。
呐,江心许,你做的很好是不是除了你自己,他们都以为你不在乎了。你不爱温任,也不在乎是不是被他利用,也从来没有哪一刻被伤了心。因为,从来没爱过。从来没有。
、第二十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 后文构思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比较顺畅,过了卡文阶段了可是评论收藏好少,你们都潜水吗求收藏求评论啊不然我好没有动力好伤心嘤嘤嘤。
其实并没有受到林萍儿那番话的影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到她租住的单身公寓,所有不适都上来了。
只觉得晕晕沉沉头重脚轻,口渴的不行,明明才刚刚喝下一杯焦糖玛奇朵,这会儿又觉得整个人仿佛处在失水状态下。许许艰难地舔舐了下自己干燥的嘴唇,下嘴唇因为冬日的干燥微微起了层皮,一发狠干脆直接用手把那层皮撕掉了,唇部的皲裂带来一丝腥甜的味道,指腹一摸果然是出血了。
许许咧嘴笑了笑,用舌尖舔了舔,这下原本略带苍白的唇色被染上了鲜艳的红。
有点难受,许许扶着门框把整个人倚在门边,喉咙里泛上一股腥甜的味道,想要吞咽下去那股味道却直冲脑门,许许晃悠着走进卫生间,“哇”的一声竟然吐出一口血。
烦躁地蹙了蹙眉,许许愣愣地注视着吐出来的那口来自自己身体内的血液,微微阖上了双眸,伸手一按,水箱里的水哗啦啦的流出来把那丝猩红冲刷了干净。
却没料到又吐出了一口血,许许难受地按住自己的胃,弓下了腰低头吐着,实在难受只得蹲下了身子整个人几乎成了蜷曲的状态。
手机铃格外刺耳的响了起来,许许紧紧揪着衣裾勉强腾出手来接通了电话。
“hyacinth,你现在在家吗”手机那端传来乔羽莫略微阴郁的声音。
“唔”
“什么”
“”许许难受地掐住自己的喉咙,不是不想回答乔羽莫,而是她的喉咙不停涌上腥甜的味道,她根本没法清楚地吐字,一张嘴就是一口血涌出来。
“你这几天手机一直关机我就知道你肯定又在忙工作,说你你也依旧我行我素,现在开机了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我你每次关机工作最多三天都会开机回复我,今天是第四天了,如果不是我打给你我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看看手机里有多少个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乔羽莫的语气很是恼火。
“唔呕咳咳”许许艰难地用一只手抓着坐便器边缘,也完全无法顾忌是不是不干净,胃疼得厉害,一直上涌的血吐出来像是要把整个身体掏空。
“hyacinth你怎么了”乔羽莫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
“江心许”
手机那端只有许许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
许许感觉整个大脑都放空了,每一根神经和脉络都停止了工作,全身血液都在沸腾逆流,四肢似乎在慢慢变得僵冷,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像是在发烧,眼皮子使不上任何劲睁开,天地在黑暗中旋转,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半昏半醒间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禁食,以防进食呕吐或呕血造成窒息。要是在停止呕血12小时后,不管是否还有黑便都可考虑恢复进食,如果又有呕血,就再次禁食。开始以进食流质、米汤、藕粉较好,饮用牛奶要适量。不要饮用太酸太甜的食物,要少量多餐,饮食温热,禁止浓茶、浓咖啡。尽量少盐,出血停止后,可以慢慢增加食物的品种与数量。”
“是,我知道了。”
“现在态度这么好,怎么不知道之前注意点,你这个男朋友太不称职了,怎么任由女朋友胡闹,她本来就胃溃疡,更要注意饮食,胃出血严重的会死人的送来的时候她面色苍白、四肢湿冷、口唇发绀、呼吸困难、血压下降至测不到、脉压差缩小及脉搏快而弱,几乎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晚来些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唉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啊,真是不知道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不知道你女朋友每天吃的什么东西”
“辛苦医生了。”
“一会醒了肯定还有点难受,你快进去吧。”
“真的谢谢您了。”
推门的声音很轻,然后是关门时门板与门框摩擦发出的轻微响声,完全是不想惊扰到病房里的人,只是此时许许虽然没有睁开眼,却已经醒了。
乔羽莫轻手轻脚地走到许许的床边,蹲下来,在这狭窄逼仄的走道空间对他的高瘦的体型来说做这样的动作确实有些困难。
他没有开口,许许也不知道自己是尴尬或者纯粹懒惰就是不想睁开眼,小小的病房里一时岑寂无声。
温暖干燥的大手覆盖了她侧露在被外的左手,心口一窒,下意识地想要抽手,却不想在这尴尬的气氛中睁眼,许许极快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但是小手还是微微一僵。
虽然这不自然的反应极快就过去了,乔羽莫还是感觉到了。
无奈地瞥了眼还紧闭双眼装作昏迷的人,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只是温柔地开口:“醒了啊”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许许更尴尬了,只能在心里打定主意装昏迷,暗暗嘟囔着乔羽莫一直抓着她的手还不放开是个什么鬼。
“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嗯许许心中偷偷升起一个问号,这家伙在说什么什么不会这样了
“在你关机的时候来看看就好了,一日三餐给你送过来就好了。明明知道你工作习惯差,连日连夜不睡觉。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每天吃那些东西”乔羽莫的语气陡然急促起来,想到自己发觉不对赶过去的时候看到电脑桌上那些垃圾食品方便面的盒子堆满了整个电脑桌,而许许晕倒在洗手间冰凉的地砖上就一阵阵的后怕。
如果不是刚好打电话给她,如果晚来一些
“江心许,以后不许熬夜工作,不许关机,不许这样吃乱七八糟的垃圾食品。我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我来,你手机关机我会亲自来确定你安好无事,给你送饭看你吃掉。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乔羽莫低声道。
许许心间微微一软,他他的语气是在自责吗可是这明明不是他的错。关机熬夜吃垃圾食品,甚至最后还和林萍儿去喝咖啡,引发胃出血,这明明都和他无关啊,为什么纵容她却又为了她的身体勉强自己做更多的事
因为知道江心许执拗无可改变,知道那些破习惯会害死人。所以改变自己,所以让自己做更多事来保护江心许,来迁就江心许。
为什么啊不值得啊乔羽莫你,明明比我还看得清楚不是吗为什么要为了迁就我做那么多的事情。
“你得禁食,不呕血了12个小时之后才可以吃东西,忍忍,很快就会好的。我会一直在这里,放心吧。”乔羽莫松开许许的手,站起来,低沉的嗓音夹杂着几丝模糊难辨的心痛,“想睡就再睡一会儿,不打扰你,我在门口守着,有事叫我。”
又是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极轻的开门关门声。
许许慢慢睁开眼,唇瓣微微开合,没有声音,只有口型谢谢你。
、第二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都要这么晚才发出来,我都不知道我这是做什么孽。
这次胃出血来势汹涌,虽然医生竭力治疗,许许还是断断续续出现了呕血现象,没能完全止住,也意味着不能进食。
虽然她也没有觉得有多饿,不过看着乔羽莫为这件事心焦,心里也略略觉得有些愧疚。她没有料到会这么严重,而且也不想见乔羽莫为了她的事这样忧虑。想想觉得自己有时候实在太过任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管怎么样都该把自己收拾得妥当些,而不是让自己的身体遭罪,让别人为她的事焦灼不安,忧思甚重。
“咳咳”许许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