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如西山之落日,摇摇欲坠;新帝正当盛年,如朝阳之初升,喷薄欲出。
良禽择木而栖,君子顺势而为。他们固然是隋朝的开国元勋,却也曾是北周的良将功臣。从北周到大隋,从杨坚到杨广,哪一次的变迁不是腥风血雨,不是命悬一线
杨素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眼角冷冷瞟过面沉如水的宇文述,又将目光投向了那远处的四道身影。
一致的步伐,一样的身影,两道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射向城墙。
杨素不由笑了:“宇文兄真是神机妙算,这南城门处陈兵最多,他们真要成了瓮中之鳖了”
宇文述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这四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方向上墙难道他们会想不到这一定是伏兵最多的地方吗”
今晚之战,只能胜、不能败,这个时候送出的密诏最可能的便是传位杨勇。这样的密诏到达杨勇手中,杨勇再与手握重兵的杨谅汇合,那麻烦就大了。
杨坚啊杨坚,真不愧是一代枭雄,哪怕到了最后关头他也必定留有后着。杨广费尽心机也未能让皇上杀掉杨勇,同样,他们百般阻挠也未能削弱杨谅半分兵权。杨勇留守长安,杨谅盘踞华北,一旦事发,兄弟俩相互呼应,杨广只能束手就擒。
四道黑影已如壁虎般逼近了城墙的最高处,城墙里银闪闪的刀剑正肃然静立。
只要他们的足迹一出现,这些刀剑就会形成一张弥天大网,将他们牢牢套住、无情绞杀。
但此时,天地间一片肃杀沉寂。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容华
暮色四合,最后的光明在且守且退中消耗怠尽,空荡荡的大殿安静得象一座巨大豪华的陵墓,没有灯光,没有生气。
一片令人绝望的昏沉黑暗。
老人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温和地问道:“阿广,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杨广跪了下来,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老人:“儿臣听说您有一副藏宝图,是来自西周的宝藏。您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老人睁开眼睛,他昏花老眼中带着一丝明显的嘲讽,他微微一笑:“你说的可是八骏图哼,那只是个传说,而且是个流传已久的传说。如果朕真的拥有这个宝藏,这么些年何苦如此节俭”
独孤氏最爱杨广的不蓄姬妾,杨坚最爱杨广的质朴节俭。杨勇永远是华衣美服,杨广常常是一身素衣。
所以老人最后痛下狠心,将杨勇废掉,改立杨广为太子。
杨坚瞟了一眼杨广身上质地精良、价值不菲的长袍,体贴地说道:“不过现在国家已经富强,你倒也不用苛刻自己了。”
“那父皇为什么要将这个秘密告诉杨勇”杨广冰凉的眼神在夜色中忽闪忽闪,象毒蛇吐信,令人发寒。
他的嘴角却还是含着一丝浅笑。
杨坚摇了摇头,苦涩一笑:“你才是我钦定的太子,马上就要承担这个天下、承担这个家族的继承人我已是濒死之人,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这一切究竟是谁对你说的此人居心叵测,你万万不可轻饶他”
他的眼神越来越锋利,他原本衰败的身体里重又焕发出一股慑人的霸气。他耐心地等待着儿子的回答。
杨广迟疑着,却没有应答。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时日无多,也无力追究了。但无论此人是谁,你都切切不可留他。”
他慈祥地看着他,循循善诱地说道:“阿广,你想想,如果此事为真,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如果此事为假,此人敢撒如此弥天大谎,可见图谋甚大,你更要趁早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啊”
他当然想到此人一定是杨广极为信任之人。他心里虽然恨不得马上知道此人底细,却只字未提。
他只是象一个慈父般耐心细致地向儿子陈清厉害,却又开明地将最后的决定权留给了儿子。
他满意地看着杨广脸上的犹疑,他知道一颗猜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假以时日,这颗种子一定会开花结果。
而那一定会是一枚剧毒的果子。
老人伸出手来向男子致意。男子迟疑片刻,温顺地俯身过来。老人慈爱地抚摸着男子的头,喘着气温声说道:“阿广,这大好江山就交给你了,你要努力、珍重,莫让我失望,莫令你母亲蒙羞。”
那一抹红终于完全消失,夜色笼罩,象一只传说中的上古神兽般将天地间的光明都吞噬了。
此刻,那四人已经到了城墙最高处,宇文述和杨素都不由站到了望云亭的最外缘处,极目远望。
突然第二组的停下,双手成托;第三组的两人一跃而上,立在第二组的两人手上。
第二组两人将双手往上奋力一甩,手上的两人如大鸟般飞上高空,转眼间便飞越了这十米的生死堑壕。
宇文述不由“哎呀”一声惊叫,杨素也不由大惊失色地说道:“还好,还好墙外还有弓箭手。”
墙外的弓箭手讶然看着飞向天空的两道黑影,一声令下,他们的箭已搭在弦上,弦已拉开,他们的目光都转向了前方。
这两道黑影坠落地面的瞬间就是他们死亡的时刻
长安城里,星星点点的灯光已经燃起,劳作一天的男人们都回到了家中,家中灯火已经点燃,女人们温柔地笑着,一边呵斥着还在打闹的孩子们,一边匆忙端上早已备好的晚餐。
但大隋朝里最尊贵的大宝殿里,现在依然一片漆黑。
一点烛光终于自门口缓缓进来。
殿堂里一片静寂,这一点昏暗的烛光摇曳着撕开大殿堂里的黑暗,依稀照见偌大宫殿的富丽和雕栏画栋的精美,也照见了伏塌哀泣的孝子和气息奄奄的慈父。
烛光停住了,一切仿佛都静止了。杨广的头依然伏在床上,老人的手依然放在他的头上,老人的双眼依然微微闭着。
只是多了一点烛光如豆,和一个持烛的女子。
持烛的女子长相甜美娇憨,她的皮肤像缎子般的在烛光下发光,她大而圆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辰,黑白分明,不掺一丝杂质,她的笑容像婴儿般的纯真无邪,让人一见忘忧。
她全身上下一身白衣似雪,却没有一件珠宝首饰。因为她本就是来自山林的精灵,清秀灵动,不染尘埃。
这是皇上最宠爱的蔡美人蔡容华。陈贵人在宫中浸淫多年,也只有在独孤皇后去世后才得宠;蔡荣华虽然入宫得晚,但一进宫便牢牢抓住了皇上的心,从此与陈贵人平分秋色。
老人总是偏爱天真无暇的年轻女子,总是不自觉地沉溺于她们身上的青春光华和无穷活力,迷恋这些久已逝去却又令他们分外怀念的气息。而位高权重的老人会特别喜欢那些成天笑眯眯、仿佛对一切都很满意、很满足的女孩子。
因为荣华富贵已无法令他们重拾往日的雄风。
蔡美人轻轻走到床前,满意地看了看皇上,笑着说道:“皇上,您瞧上去好多了。”
老人的手从杨广的头上无力地垂下了。谁都知道他看上去不好,一点也不好。他枯瘦的手微微颤抖着,这双手曾经在这个女人如玉的躯体上游走揉捏,这个女人甜美的笑容、无邪的大眼曾令他放下一切戒备,她的第一夜虽然惊慌得簌簌发抖,却带给了他无上的快乐。
他现在才想起,这个女人是宇文述送进宫中的,而宇文述是杨广的儿女亲家。
那是哪一年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布局
他当然也想到今天的一切都与这个看似纯真的女子难脱干系。
蔡美人又笑吟吟地说:“皇上,太子怕那些暗卫打扰您的休息,已经将他们都送走了。”
送走了送去哪里
“当然是送到您的陵墓里去了。您去了那边也需要他们的。您看,太子真是至孝,替您想得多周到啊。”
“还有陈贵人也去了。陈姐姐哭得真可怜。”
烛光下的君王面无人色。他的生气仿佛已经消逝,如今躺在上面的不过是个尚有气息的活死人。
如今他的暗卫已被悉数拔去,他最心爱的两个女人,一个香消玉殒,一个不过是儿子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细作。
他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雄鹰,身姿再挺拔,也不过是个笑话了。
但他却淡淡说道:“很好。但陈贵人就不必去皇陵了,不过一月有余没召她侍寝就耐不住寂寞,这种女人活该喂乱葬岗上的野狗,太陵是绝容不下这等不洁之人”
他的声音虽然平淡,说的却是极恶毒残忍之事。
烛光轻轻一抖,蔡美人的脸在烛光下倒显得白了几分。
君王无情,陈贵人的今天是否就是她的明天
这娇嫩迷人的千金之躯有一天会成为野狗抢夺的口粮
“你是一国之君,切记女人只是点心,浅尝辄止,千万不可动心。”
“你一向做得很好,我很放心。”
他的眼睛再一次地闭上了。是因为刚才这番话已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还是因为他不想再见这一对狼狈为奸的男女
所以他没有看见蔡美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疑、警觉;他没有看到蔡美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动人。
她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杨广。
他却压根没有抬头。
老人的眼睛微闭着: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虽然先机尽失,但他总算在最后关头发出了致命暗器。
他知道这暗器已成功命中这狡诈如狐的二人,将他们原本坚固密实的联盟撕开了一道裂缝。这道裂缝会越来越大,直至成为壕沟将他们隔成敌我双方。
他所有的希望,都在那已经离去的六个暗卫身上了。
可惜了柳述。
唉,可惜了阿五。
大业宫的清阴阁地处偏僻,幽静清雅。院外载满了挺拔秀丽的青竹和郁郁葱葱的大树,院里却有些破败了。
杂草丛生,野花满地,正儿八经的花花草草反倒枯萎凋谢了。
院门口闲闲散散地站着几名侍卫,这几位侍卫虽然是全副武装,神情却有些疲沓闲散。看来这院中是禁锢了什么人,但也未必见得是多重要的人物。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既看不见人,也听不到声响,转到后院,便可看见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和一片小小的竹林。
竹林旁有一间极清雅精致的木屋。这木屋以前是用做茶寮的,屋子的正中央摆有一张长榻,可坐可卧,仰头见池水粼粼,低头见月光如霜,闭上眼可听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门口的篇上题着三个字:听竹斋。
风清月朗时或坐或卧此处,或赏月饮茶,或闭目听竹,该是何等潇洒惬意
但若加上几个披盔戴甲的兵士,就有些大煞风景了。
所以枯坐在茶寮里的柳述就有些心不在焉。自打被请进了这清阴阁,他就一直皱着眉倚在榻上,陷入了沉思。
他不曾惊惶失措,也不曾愤然抗争。当他被杨广的亲信宇文化及拦住时,他只是怅然若失地嘀咕了一句:“阿五该急了。”
然后就静坐深思至今。
他的心中是有着极大的困惑极大的决策还是被吓傻了
在这静寂的夜晚,他急躁的妻子正坐着马车前来寻他,她皎洁白皙的面庞上带着愤愤的不满和深切的关爱,她已下定了决心今天不管是谁拌住了她的柳郎,她都绝不客气。
反正一切有父皇兜着。
而他也终于轻声长叹一声,在月光下舒展了眉头,默默看向窗外的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
、报丧钟声
望云亭,宇文述和杨素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们现在才明白这四人为什么选了伏兵最多的南门。
因为空中正刮着东南风。
那飞跃在空的两人背上突然生出两扇翅膀,人借风势,风助人力,倏忽间两人已如鹞子般扶摇直上,迅速地飞出了包围圈。
而墙上的两人已如狸猫般一跃而下,隐入黑暗之中。
这六人虽然单个说来都不算顶尖高手,但难得的是心意相通、目标明确,以最少的伤亡达成目的后就全身而退,杳无踪影。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送信,不是送命。
杨素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杨坚啊杨坚,你真不愧是天纵英才。幸好”
幸好再伟大的英雄也敌不过岁月。
而迟暮的英雄,往往有着比普通人更深沉的悲哀。
大宝殿里,那甜笑着的白衣女子仍在轻言软语:“容华知道皇上一向不在乎女人,但您一定在乎您的儿孙们。汉王那,您召他入京的密诏这两天也该到了。”
老人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杨广,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悲哀,还有一丝强压的恳求。
杨广低着头,沉默不语。
蔡美人又甜甜地笑了:“皇上,您放心,太子手足情深,只要您将宝藏的秘密说出来,太子一定会让他们颐养天年的。”
突然隐隐传来脚步声、喧哗声,然后“砰”地一声巨响,虚掩的大门被撞开,一条大汉手持巨斧冲将进来,嘴里大叫:“皇上,臣保驾来迟”
老人浑浊无光的眼睛突然变得如鹰隼般的锋利,他一咬牙,再一次奋力从床上跃起,枯枝般的双手闪电般向杨广脖颈抓去。
这一手鹰爪功杨坚浸淫多年,一抓下去,不死即伤。他虽然病弱,却绝没有看上去的那样脆弱,他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他能一击而中。
他的眼睛燃烧着熊熊怒火,他仿佛又回到了金戈铁马、快意沙场的壮年时代,回到了他一呼百应、威震天下的辉煌年代。
他听到大汉雄浑有力的怒喝声,看到一条条的身影向大汉扑去,他看到鲜血四溅,听到痛苦的在四处响起。
他已然凝滞衰竭的血液被这喧嚣重又燃起,他感觉到生机回归,久违的活力重又滚滚而来。他看到了杨广眼里的惊讶和惊慌。
这一抓凝聚了他毕生的功力和心血,只可胜、不可败
黑夜中那化为鹞子的两个暗卫已回到地面,继续向着杨勇的府邸方向狂奔。
他她们在宫中潜伏多年,日子长久得连自己都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他她们本是皇上暗藏手中的最后一记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不是生死攸关,绝不会动用。
一旦启动,他她们便一定会勇往直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至死方休。
他她们收到的指令是将这密诏送到废太子杨勇手中,那么哪怕杨勇府上已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得去闯一闯了。
杨府的灯已经燃亮,大门如往常一样关着。自从皇上病重后这扇门便经常关着。
门可罗雀。从杨勇被废的那一天起,这门前就鲜有人来。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但正对大门的大殿前,弓箭手已经站好,在他们的身后,是手持钢刀的刀斧手。
而在里面的大堂里,白幔已经挂上,灵牌已经竖好,灵堂中一具孤零零的棺材里躺着的是杨坚的长子、废太子杨勇。他昨夜便接到了皇上的密诏和一杯毒酒。
密诏是假的,毒酒却是真的。
秘不发丧只是为了消灭皇上最后的底牌。
而这张最后的底牌正追风逐电般地冲向这重重包围。
杨坚枯骨般的鹰爪风驰电掣般地向杨广白嫩的脖颈抓去,此时所有的声音均已消失,他只听到这一抓带来的虎虎风声。
此时,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突然一团柔软朝他怀中撞来,一双柔弱无骨的娇嫩小手灵巧有力地抱住他的腰肢。这双手曾无数次地紧紧环抱他,令他感受到作为男人的雄壮有力。
他的动作下意识地停滞了一下。他的头脑虽然冷静如铁,但他的身体却无情地背叛了他。他的身体不过微微停顿了一下,但这一下足以改变历史。
因为他突然感到腰部一点刺痛,如毒蛇之吻,轻微却有效。他蓬勃的去势立即被打断。
然后他看见一只沉稳的大手从他眼前闪过。那只手牢牢钳住了他的脖颈,令他所有的力气倏忽消失。他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他紧紧盯着眼前那张阴鸷的面容,他被掐住的喉咙中挤出几声嘶哑的怒吼。
他听到一声怒吼:“主公”他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咆哮声,然后是一声惨呼:“主公,臣先走一步”然后是一片寂然。
他瞪着眼睛,从被掐着的喉咙里憋出了三个字:“好兄弟”
他眼角瞟到殿门口转瞬即逝的一道青色身影,他的嘴角浮出淡淡一丝笑意。
她果然还活着,那么就还有希望。
那么他刚才的一番话就没有白说。
他很庆幸他的头脑哪怕是到了最后关头还很敏锐。蔡容华谈及陈惠儿时的那一丝拈酸含醋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如果陈惠儿真的已死,蔡容华该如释重负,甚至会有一丝兔死狐悲的怜悯。
她那样现实的女子绝不会与一个死人吃醋的。
所以他才会说了那一番话。他相信那番话会常常萦绕在蔡容华的心头,因为那是他的宣判,他的预言。
那是他作为一个睿智长者对无知小辈的警示,是他作为一代君王对背叛者的判决。
血债血还,那一天终会到来。
他怒视着杨广,他最后的生命已化为一道刺目的火箭射向自己的儿子,那道火箭如此灼热明亮,连杨广都不敢正视。
但那光芒终究黯淡,直至熄灭,而他的头终于无力垂下。
一切都结束了。
长安街头,杨五娘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地掀起窗帷看路上的店铺和行人。天色晚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或是急匆匆地往家中赶,或是三五成群地出外饮酒寻欢。她看见几个锦衣华裘的少年郎嘻嘻哈哈地向醉仙楼的方向走去,神采飞扬得仿佛天下都在他们掌握之中;她看见两三个圆滑世故的中年人互相恭维着打着哈哈,看样子是要去那处有名的温柔乡“暗香楼”了;她还看见一对衣着简朴的年轻夫妇在城中最有名的珠宝店“藏星阁”的门口犹豫着。
“停”她轻声喝道,驻目细看,只见那男子英挺刚健,剑眉星目,女子姿容曼妙,却又隐含一股英气。
两人虽然在小声争执着,四目对望时却掩不住那份柔情蜜意。这显然是一对恩爱夫妻。男子想进店,女子却在柔声劝阻。
看来是男子想为爱妻添置一些精良首饰却又囊中羞涩,而妻子的通情达理只令他更为难堪。
纵是英雄,也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吧。
“阿敏”她轻声吩咐道:“你去藏星阁买一套上好的头面送去李靖府上,就说是我兰陵公主送给张出尘的贺礼,祝她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张出尘”阿敏一声尖叫:“就是那个红拂女越国公府上那位私奔的歌伎”
“哎呀,她的郎君果然一表人才,难怪她会一见钟情啊”
“哎呀”
她一脚将阿敏踢出了马车:“喋喋噪噪的,快去”
张出尘,这个离经叛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