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名字。
封声睡觉从来不关灯,他不惧怕黑暗,但是他不习惯黑暗。
晚上沈珞想出去走走,封声陪着他。
风声中有虫鸣,墨黑的夜幕中有两三颗闪耀的星子。
迎面有一袭凉风拂来,沈珞问:“你知道我来的时候是几月几日吗”
封声说:“嗯。”
沈珞又问:“那你知道今天几月几日吗”
封声说:“嗯。”
沈珞仰头看向夜空,眼中像是映进远方墨色:“再过两天”
树叶沙沙声响起,叶片抖动了好一阵,才渐渐风止树静。
沈珞没接着说。
沈珞想,再过两天就是情人节了。
封声想,再过两天你就要走了。
回到旅馆的时候,大厅里不是很亮,只有柜台上点着几支蜡烛。
沈珞弯了下唇角,开玩笑的想,难道是提早过情人节旅馆特地点蜡烛搞浪漫吗
事实上没有这么浪漫,柜台小姐一如既往的用甜美的声音道:“不好意思,最近下了几场大雨,我们旅馆的线路故障,今天晚上不能供电了,非常抱歉。”
沈珞问:“那什么时候有电呢”
“明天早上就能继续供电了。”
沈珞礼貌的点了下头,拉着冷着张脸的封声走了。
既然没电了,电梯也不能用了,他们改走楼梯,每层楼道里的角落都点着一支蜡烛,包括阶梯边。
就好像一路走上去,都是灯火。
不得不说,沈珞还真读出了一点浪漫的味道。
他微笑,封声刚毅冷硬的侧脸在明暗火光下柔和不少,可那皱着的眉让这一丝温存的虚像也消失殆尽。
沈珞笑的是,就算把蜡烛摆成心形放在面前,有封声在也不见得浪漫多少。
想到前者他没什么感觉,想到后者他总忍不住笑。
突然他感觉有什么很有力的东西压在他的发顶,就见封声揉了下他的头发,又面无表情的收回去:“没什么。”只是看你笑的很开心。
他从没见到过谁,总能笑得那么温柔自然,就好像真的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怎么会呢封声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快乐。
55号门前的门把上挂着一个袋子,沈珞上前打开,里面放着几支蜡烛。
沈珞正要夸奖旅馆服务的体贴,就想起自己身上没有打火机,问问封声,他也摇头。
沈珞:“”
封声说:“我看得见路,你跟着我走。”
沈珞只好点点头,又嗯了一声,小心地跟着封声走,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沈珞有点走神,腰间磕上一个棱角,沈珞趔趄了一下,身子歪了下去。
沈珞倒在餐桌上的动静有点大,好像打乱了一叠什么东西,沈珞手摸摸,是纸,还有笔。
他倒是奇怪了一下,这不是他用的,也不太可能是封声用的,他不是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封声问:“有事吗”
沈珞说:“没事。”封声领着他走回了卧室。
总算如愿以偿的躺在了床上,沈珞挪了一下身子,感觉到身边的人一动不动,却没睡。
他转过去,问:“睡不着要点蜡烛吗”
厨房里可以点火。
封声在黑暗中摇了摇头,闭上眼,他说:“睡吧。”
黑暗使无声更寂静,空荡荡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柜两个人。
“封声。”沈珞很少叫封声的名字。
“嗯。”他很快应了一声。
“你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嗯。”封声只是应。
“你居然让我一个人来外地,太过分了。”
“嗯。”
沈珞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只是继续说:“所以回去的时候,你陪我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他的声9
接下来的两天一往如常,变化的只有商业街上甜蜜与浪漫的气氛。
雾里市的名字很有诗意,这个城市的人也一般风雅,传统节日的气氛很浓厚。
只是沈珞照样每天浇水照料花朵,和封声在同一餐桌上坐着,封声玩他的枪,沈珞看他的书。
只是时间过很快,只是也不过两天。
89殷海省雾里市七月初六
车窗外是呼啸过的风声,现在是晚上了,列车里开着明亮的白炽灯。
封声和沈珞面对面坐着,跟在旅馆里餐桌前一样。
不过这次封声没擦枪,废话,拿出来还不引起轰动。沈珞轻轻弯着嘴角想。
他的行李箱放在头顶上方的列格里,这次来一趟,没多也没少。
封声一直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什么,沈珞没看清,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他不是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吗难道还想练的好看些
时间越熬越晚,太过明亮的灯关了一些,车厢里有隐隐约约的酣眠声。
沈珞和封声都没睡,封声也把纸笔收起来了,两人沉默对坐。
“你要跟我走吗”封声抬起头看他,说:“过一段时间我要去英国。”
沈珞想起封声那次跟他说的话:你现在就跟我走吗这段时间我住在雾里市。
后来封声等都没等他,他自己一个人来了雾里市。
封声看沈珞的眼角轻轻弯着笑,八月快要圆满的月亮比不上他。
沈珞笑意轻柔,不偏激也不悲哀:“零点之后,我们分手吧。”
他想起曾经有人跟他说过的那个,花了许多钱买一个月回来只为过一个情人节的客户。
封声有点惨,他花了两百万,只能在情人节那天失恋。
七月初七,情人节,天上有两颗星星相会。
八月十号,七月初七,一个月的合约结束。
沈珞想不出要怎么纪念一下,以前他没想过,云斯岚那次没给他机会想,封声这次要好好想想。
于是他说:“封声,给我唱歌。”他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要求,“我要听情歌。”
然后封声就真的唱了,只是他一开口,沈珞就忍不住笑,“你这是哪个年代的老歌”
封声没说话,他只会这一首,小时候带他的老乞丐曾带着一个破音箱领着他游街乞讨,这首歌反反复复的放,他听会了。
沈珞也没为难他,毕竟要让封声唱歌就挺不容易的,他让封声接着。
只是听了一会,沈珞也才知道,原来封声的声音也挺好听的。
封声虽然平时不算话少,有问有答,但是他平时说话的声音总是很平板,只有一个音调。
这样一想起来,他倒觉得封声很少说话。
一枪封声,不知道是封了别人的声还是封了他自己的声。
应该是两者都有,他可是杀了很多人的杀手。沈珞现在才想起来。
封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唱完了,车厢里大部分人都在睡觉,也有人在熬夜,列车外风声呼呼,掩着他低沉的歌声。
他抬头,沈珞一直在看着他,唇角总是弯的,他还是看不懂,沈珞为什么总在笑。
他不知道有多晚了,零点过了没有。
沈珞说,零点之后他们就分手。
沈珞看着封声靠近,闭上眼让他吻过来。
封声不会接吻,沈珞也不算个中好手。
封声用右手抚着沈珞细软的头发,唇压着他微弯的嘴角,缓慢移动,从顺从张开的缝隙伸进湿软的舌头。
列车驶进了隧道,静,只有气流的呼啸声。
沈珞轻轻仰起头,没想会不会有人看见。
舌尖相触,轻搅,舔过齿列,脑海中连尘埃也寂静,细想过去的一分一秒。
沈珞睁开眼,他用手去摸封声额角的疤,凹凸不平的,掩在细碎黑发中。
封声的右手从抚着沈珞的头发到插入进去,指间是发丝的微凉,唇上是柔软的触感。
呼吸很轻缓,吐息之间是相伴一月的熟悉味道。
不知道吻了多久,也不知道零点过了没有。
封声听见列车驶出隧道后,天上有砰砰砰的响声。
是有人在放烟花。
看不见,心中却能想到的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他的声10
出了车站,封声和沈珞告别的时候,沈珞依然是眼角弯弯的,像月牙一样,带着温和笑意。
封声问:“为什么你总是在笑”
他们身边是亲人友人相聚相拥而笑的人们。
沈珞说:“你总是看见我在笑,所以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
一句情话。封声朝他笑了一下,“不是说分手了吗。”
沈珞眨了下眼:“我忘了,应该从我见到你的时候开始算。”
于是封声上前抱住了沈珞,这次没有什么磕到他了。
封声想,那我就最后再抱你一次。
封声小时候是被人贩子抱走的,封声想,他的父母比较粗心。
人贩子也比较粗心,把他落在了站台,被老乞丐抱走了。
老乞丐带着他乞讨也有好几年,最后被一个男人用五百块买走了。
那个男人算是他的师父,不过没教他读书写字,只教他杀人。
封声记得那个男人买走他的时候老乞丐说的话:“这孩子也没什么好的,从小就木木的,不过倒是有着一股聪明劲儿,大爷您要就带走。”
封声小时候的确又呆又木,人贩子带走他的时候也不哭,所以没人发现。
安铭是个同性恋者,他有个相处七年的恋人叫秦歌。
秦歌创建了一家公司,略有小成,叫做秦安,后来安铭出国,一年后回来,找到封声,要他杀了秦歌。
安铭是封声的朋友也许算朋友,封声也不知道什么是朋友,安铭认识他,知道他的职业,封声想,这样的人不多,这就算朋友了。
安铭亲口对他说要他杀了自己相处七年的恋人时,封声一点反应都没有,面无表情的。
后来他也听说,秦歌的公司遭到严重打击,已经快要破产了,这都是安铭做的。
安铭已经毁了他的一切,还要了结他的性命。
封声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他就像对待其他客户一样接下了这个单子。
只是那一天发生了意外。
封声一向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况且秦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也没有任何的威胁。
没人知道他动手的那一天,只是那天安铭正好也在,他冷眼看着封声对秦歌开枪。
封声也原以为这事很容易就结束了。
他只要开枪。
只是安铭冲过来抱住秦歌的时候,子弹从他的胸膛穿到秦歌的胸膛的时候,封声从来毫无波澜的心震颤了一下。
这或许对别人来说是感动的,伟大的,可对封声来说他只感到莫名。
为什么呢
封声当时疑惑了一下,只是秦歌还没死,他的任务还没完,他要去补一刀。
可是秦歌死了。
他自己放弃了生命。
在封声还没碰他的时候。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封声越来越奇怪。
他想起这个叫秦歌的人,是一个叫做安铭的人相处七年的恋人,只是安铭用尽不顾及自己的方法打垮了秦歌的一切,至他于深渊,却在最后一刻抱住了他。
封声一向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只是他不知道那颗子弹有没有穿透这两人的心脏,但这两个人都死了,死在他手下。
他还是没有表情,木木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其实奇怪的不得了。
虽然这个故事讲给沈珞听他都懂,封声那时却奇怪的不得了。
为什么爱可以让一个人奋不顾身的将人推下深渊,最后又拼了命的将他抱在怀里。
封声还是不懂,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为一个人冒着雨去找花店,他杀人的时候会担心另外一个人,他拥抱那个人的时候因为手里握着枪心里感到酸涩,他认真去记一个人的名字,他为了他晚上睡觉关上灯,有人躺在他的身边,他竟然也睡得着。
即使封声当初是怀着那样的困惑去买下那一个月的爱情,他仍是不懂爱如此重大的意义。
他没有把谁置入过深渊,也没有为谁挡过子弹。
他只是在纸上练习着一个人的名字,除了封声之外,他还会写的两个字。
沈珞。
沈珞。
封声总是用拿枪的右手拥抱他,他想,他可以用这只手把沈珞锁起来。
“你要跟我走吗过一段时间我要去英国。”
封声这么说的时候,沈珞却说过了零点之后,他们就要分手。
然后沈珞让他唱一首歌。
吻着沈珞的时候,他心里依旧有条不紊的数着时间。
他不知道是不是零点了,因为他快要数完的时候,有人在放烟花。
他没看见。
心里却想得到那般灿烂。
他右手拿着一把枪,他没有未来没有家。
他也不知道有天会死在谁的枪下。
他一遍一遍的擦着他的枪。
他一遍一遍的写着两个字。
他最后一次用右手拥抱他。
皱揉在餐桌上的一叠纸上,几行字密密麻麻。
沈珞。
沈珞。
谁曾在黑暗中触碰它,指尖是否会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卷二、他的声尾声沈珞中
沈珞:然而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人们愿意花上昂贵的价钱去买下一个月所谓的爱情,总是有理由的。
沈珞遇上乔肆凌那天,其实也没什么事。
值得说上的事就是他交往的一个男生,决定在毕业之后跟他分手。
沈珞也没有多难过,只是莫名其妙就伤感了起来。
那天他昏昏沉沉的走上高架桥,脚下横跨一片嘈杂川流的马路,天上下着细雨,他遇到一只黑猫。
他想,真像他计划里想要养的那只。
有人给他撑伞,沈珞起身要走。
“怎么不带回家”那人说。
沈珞回头,笑了一下,眼角弯起来:“没有家,养不起。”
那时沈珞也不过大学快要毕业,性子里略带张狂傲气。
这和他的中二病一样,很少人看得出来。
后来他和乔肆凌做了朋友,其实一开始乔肆凌也没有想要把沈珞带进公司,只是沈珞听乔肆凌提起的时候,有了这个想法。
可以很方便的谈恋爱找素材,而且时间不长,很好应付。
后来乔肆凌就把他带进了公司,沈珞彻底挂上了那副只会笑的面具。
什么东西装久了,也差不多变成真的。
就好像沈珞大学的时候看见有人有麻烦,总会刻意慰问一下,其实并不真心,只是过得久了,他一看见有人有麻烦,都会轻轻笑着问候一下。
这样或许会有点虚伪,可是沈珞没什么感觉。
他只是放在心上的事不多,不难过,就笑笑。
沈珞的那盆茉莉没有他的主人脆弱,被暴雨冲刷了一袭,依然开得灿烂美丽。
都说花开一瞬,是很容易就凋谢的东西。
只是沈珞看的不是一朵花,是一株会发芽会开苞会绽放会凋零的植物,是一个生灵。
沈珞对他的客人们从来温和有礼,殷海的业务以服务好著名,往管家体制上发展,一般都是沈珞照顾他的恋人,即使他是被动方。
但是遇上封声就变了,沈珞都觉得自己有时候有点任性。
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沈珞想,不是谁都是封声啊。
所以沈珞带着行李来公司签到的时候,带着笑意的脸庞上,眼里是谁都看得出的温柔缱绻。
林朗直接就被吓傻了。
后来有一天,沈珞想起封声给他讲过的那个故事,他才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人们突然有一天会想要拥有爱情,不会是心血来潮。
总会是,有理由的。
好像云斯岚好像封声,好像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他的甜心1
甜心:自己的路是要自己走的,不要倔强,不要逞强,不然有一天等你忘了,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推开巷子里的院里旧门,风铃叮铃叮当的声音响了一片。
“喵呜。”一只花猫窜出来扑过去。
沈珞后退几步蹲下身抱起它,屋里有了动静。
“小珞来了白花是不是又跑出去了。”
一个老奶奶从屋里走出来,满头银丝梳理成发髻。
她从沈珞怀里抱过白花,念叨着:“外边捡来的野猫子就是这样,没有感情的,养不熟,整天就想往外面跑。”
沈珞笑笑,他看着老人轻柔地抚顺猫的毛。
“奶奶,我们进去吧。”沈珞说。
老人抬起头来,认真的嗔了一声,“真是的,说了多少次了,叫我甜心,我才没那么老呢。”
“好好,甜心,我们进去吧。”沈珞改口,嘴角带着温和的微笑。
风声吹来,门上铜风铃开始零当响起,院里的梧桐树叶婆娑,几片枯黄的叶子从老梧桐身上落下来。
甜心奶奶看着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枯叶,“不知不觉都入秋了,这一地叶子等会还要扫扫。”说着,抱着咪咪叫的白花走进了屋子里。
沈珞回头垂眸看了一眼,跟着走进了屋里。
930殷海省殷都市,五天前,秋天。沈珞接了他职业生涯以来的第一个女客户。
沈珞还记得绿茶之前如何拍着他的肩膀笑:“本来以为你接了女客户兄弟还想来给你传业授道一下,哎只是没想到,毕竟没接触过这个年龄层的,哥们也无能为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沈珞你自己加油哟。”
沈珞听了也只是微笑,眼睛弯成温柔的月牙,“哦。”
绿茶:“”
陈二倒是问了他怎么回事,沈珞认真的点点头:“嗯。”
陈二:“”
陈二也再问不出什么,只是面瘫着一张脸喝茶。
小酷本来也准备说什么,只是还没出声就被沈珞揉乱了一脑袋毛,抬起头看,一张温和可亲的笑脸。
小酷:“”
沈珞真的是越来越坏了
越来越坏的沈珞签约之后没有继续待在公司休闲室,也没有勤奋到立刻上岗。
他而是又站在了高架桥的栏杆前开始发呆,他身后是匆匆走过的各式各样的行人,他脚下是川流过各式各样车辆的马路。
已经入秋了,天也开始凉了。
这个时候的石榴路一定都是熟果的香味,别人家院子里的树叶子也开始泛黄,一片一片的落下来,掉到石榴路上,他早晨背着书包走过去时会咔嚓咔嚓踩碎一地的枯叶,有同校的邻居不知道摘了谁家的果子被大婶追着骂,跑过他的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塞给他一个。
还会附上一个滑稽的鬼脸,而他依然背着书包,不紧不慢的踩过地上的泛黄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