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趁势将知道自己底细,拦过自己道路的人都铲除干净,还怎配为后
宫旨太监所念的最后一个人,此时不在泰昌宫,而是在来泰昌宫的路上。
不是别人,正是贤嫔。
皇后仁慈,本着多年的姐妹情份,下懿旨将贤嫔放出冷宫,恢复嫔位的等级。然后,恩准其永伴大行皇帝身侧。
将所有殉葬妃嫔的名字都念完后,皇后带着站在大殿东侧的妃嫔走出了大殿,站在了开始落着小雪的院子里。
随即,泰昌宫中被宫人们系上了无数条白绫。那些被选中的妃嫔,不管心中愿是不愿,皆是被架上了矮凳,将脖颈套到了白绫之中。
贤嫔,便是此时迈进泰昌宫的。
只扫一眼,贤嫔便明白了这是在做什么。二十几年前,大行皇帝登基前,她曾亲眼目送先皇妃嫔殉葬。
此时此刻,贤嫔已再没有抗争的力气。昂首挺胸来到皇后面前,她言称愿意去陪大行皇帝。回头间见并无自己的白绫矮凳,便命宫人去拿。
皇后也如没看到贤嫔这个人一般,未让宫人动作,只淡淡的对站在回廊上的唱礼太监使了个眼色。
随着唱礼太监一声吉时到,众妃嫔脚下的矮凳被宫人们踹倒。一阵乒乒乓乓声音后,被殉葬妃嫔们被挂在了白绫上,用手抓着脖子用力挣扎,只一会,乱蹬的双腿便伸直了。
院子里站得近的妃嫔,已是有几个被吓得瘫倒在地,任宫人扶了几次都没能扶起来。
便是站得离得远的,也都被那些晃在殿上的人影下得连气都不会喘了。
半刻钟后,在吊上去的妃嫔都睁大眼眸咽了气后,皇后将目光落在了站在自己身旁,脸色青白的贤嫔身上。
“本宫,竟是没有看到贤嫔妹妹”长长拉了一个尾音后,扬扬柳眉问道,“吉时已过,可要如何是好”
贤嫔怒视着皇后,她不觉得皇后会轻易放过自己。
果然,为等贤嫔说出什么,皇后便对身侧的几个小太监轻声道,“那,便由你们送贤嫔娘娘一程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贤嫔得到的是身为妃嫔,最不体面的死法。
她,被几个小太监按信,活活的勒死在了皇后和所有的妃嫔面前
当那声脖骨被勒断的声音轻轻的传出,贤嫔咽下最后一口气后,皇后用帕子按着嘴角,再次笑了。
回过身,她无视一院子惊吓过度的妃嫔,对唱礼太监道,“仪式已成,请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储位官员进来吧”
妃嫔殉葬是大行皇帝丧礼中的一件大事,不仅是皇室妃嫔要参与,便是百官也要送行。只不过,他们都是守在宫外,待到仪式完成再进来而已。
皇太后走进这处二十几年前她来过一次的宫殿时,满面的肃然。当年,她也是如皇后这般,用凛冽的手段,将那些曾经拦过自己前路的人都送上了黄泉。
此时,殉葬妃嫔们的尸身已被整整齐齐的摆在了大殿之中,身上盖着一层白布。
皇太后未看那些已死之人半眼,而是直接扶着宫女的人走进了大殿的后堂。然后,命人将皇后叫了进去。
命皇后在自己面前跪下后,皇太后交给了皇后两样东西。一样,是宗人大院所查清的,关于皇后这些年来所做下恶事的确凿证据。而另一样,则是大行皇帝生前曾拟定的一份废后诏书。
看着脸色渐白的皇后,皇太后轻声道,“哀家给你个体面,你是自行去陪大行皇帝,让佶儿有个看起来干干净净,大仁大仪的母后,还是让哀家将这两样东西当着百官的宣读出来,坏了佶儿一世名声”
、第314章敬酒
泰昌殿的后殿中,皇太后的寥寥数语,让皇后如遇数九寒霜。
外殿中礼官对殉葬妃嫔的赞词若有若现的传进来,落在她的耳中显得是那般的不真实。
她抖着手,将宗人大院所呈上来的卷宗打开
。
略略发黄的纸上,一条条,一例例,记载了她自为大皇子妃起便做下的恶事。
从善嫉不许太子府妃嫔先于她一步诞下男嗣,到入主中宫为后,屡次迫害学识稍好,可能会威胁到太子地位的皇子,全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皇后越看,脸色越是苍白。她一直以为自己已是将痕迹擦的干干净净,可为何,连三十年前的一件小事,都会记载的清清楚楚,分毫不错
皇太后对皇后冷冷一笑,“只要是宗人大院想要查的,便没有查不到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哀家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若肯将你的手稍稍抬高一点,放江顼妻儿一条性命,哀家,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宗人大院松松手,任你坐上皇太后的宝座,将你前半生的尊贵一直延续下去”
可偏偏,皇后就是那般想要赶尽杀绝。
安庆王妃来接木婉薇回安庆王府,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皇后授意。
都不用沉思,皇太后便能猜到是木婉薇居在寿康中皇后不好下手,所以才会同安庆王妃勾搭连环。
如此不给别人余一丝余地,怎能留在世上继续为害
皇后面色变得狰狞,她从地上站起身来,双手一用力,将那份宗人大院的案卷撕得粉碎然后,又将大行皇帝亲手写下的废后诏手拿到了手中。
只扫了一眼,便将其扔到了后殿里正燃着的香炉里。
暗暗咬紧了牙关,皇后眼露凶光的向皇太后缓缓走去。
没了皇太后,朱佶登基为帝便没了阻力。没了皇太后,她这斑斑恶迹便没有人敢公之于众
朱佶是她的亲子,便是对她的做法再有怨言,也不会下旨处置了自己的亲母
皇太后闭上眼眸长长一叹,没看向自己行来的皇后一眼,而是扬起手掌击了两下。
待到皇后被两名嬷嬷架住后,皇太后整理了自己的裙摆,慢幽幽的道,“你既是不愿意选,那哀家便帮你选了。哀家给你死后的殊荣,允你以皇后的身份下葬”
皇后脸色巨变,看着端着一只酒盏走到自己面前的宫女,大惊失色的向外殿看去。一声佶儿还未喊出口,便被嬷嬷捏住了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半个时辰后,时隔二十六日,皇宫之中再次敲起丧钟。
当今皇后同皇帝伉俪情深,在主持完妃嫔的殉葬仪式后,饮下毒酒,追随大行皇帝西去了。
皇太后甚是哀痛,独自守着皇后的遗体坐了半日后,下懿旨成全皇后一片痴情,皇后的梓宫不在宫中停留,而是随大行皇帝梓宫一同运往陵寝合葬。
当日,宫中妃嫔宫人齐聚在圣安殿中,为大行皇帝和大行皇后哭灵,直至帝后的梓宫运出皇城为止。
在宫中所有妃嫔前去圣安殿前哭丧时,老态毕现的皇太后将朱佶叫到了寿康宫中的内殿之中说话。
朱佶沉着脸色,眼中所透露出的,已分不清是悲还是怒。
外朝的那些大臣们或许会相信皇后是殉情而去,他却不会。
身为皇后的亲子,没有人比朱佶更了解皇后的野心和**。如今目的达成,权势近在咫尺,皇后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皇太后既是能将朱佶唤到寿康宫中说话,便没有打算隐瞒皇后的真正死因。
将宗人大院备份的案宗同一份烧掉三分之一的废后诏收放到朱佶的面前后,皇太后又起身进了寝殿,从暗格里拿出了两份圣旨,一同放在了桌几之上。
就在两日前,皇太后终是在年迈的睿亲王手中拿到了这两份圣旨。
看了朱佶阴沉的脸色须臾后,皇太后指着那两份圣旨,沧桑着声音道,“大行皇帝临终前,曾拟下了传位诏书。这两份圣旨中的一份,便是。这些东西,你拿回去慢慢看。看罢后,你自会明白皇祖母为何非要你母后的性命,也自会明白,皇祖母对你的一番苦心”
朱佶放在腿上的手轻轻攥成了拳头,喉结上下动了几动,没有说话,也没起身离去。
皇太后摆摆手,对着朱佶笑了,“子不嫌母丑,哀家知道你此时有多恨哀家。许是,恨不得杀了哀家”
朱佶眼眸动了动,将手握得更紧了。他心中悲愤,却没想过要对皇太后如何。可要说一丝恨意没用,却是不可能的
皇太后将案几上的三张圣旨一份案宗送到朱佶的怀里,撵朱佶离去。言称朱佶不用想着为皇后报仇,因为皇后早就为她自己报了仇了。
早在半个月前,皇太后否了朱佶提前登基时,皇后便对皇下后下手了。那会皇太后一心防着木婉薇受人算计,待到明白自己中招时,那放了慢毒的香料,已是在她的香炉里燃了十日有余。
皇太后现在看似健硕,可要是倒下,也就起不来了。若不是自己时日不多,皇太后也不会急急的要了皇后的性命。
她完全可以慢慢来,待到新皇登基,寻一个最为合理而又不会人怀疑的方式,结束了皇后的性命
皇后对皇太后下毒的事,皇太后虽为对朱佶明说,朱佶却也从她的神色中猜出了几分。
拿着手中的几份圣旨,朱佶本悲痛愤怒的心中,又凭添了几分浓浓的疲惫。
他没有去圣安殿中守灵,而是纵马回了太子府。然后,拎着几样小菜,一壶清酒,直奔了太子府的后山。
一片雪色的后山上,江顼一身白衣,在阁楼前面**。脸色淡然,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看了眼朱佶手中的食盒后,他转身回屋,将摆放于临窗案几上的画卷便部扫落在地。
朱佶将几样小菜摆好后,又将两份圣旨从袖摆中拿出,放在了桌几上。
淡然坐下后,他提起白玉壶,对江顼道,“大哥,今日咱们兄弟好好喝上一杯”
、第315章试探赏加
江顼和朱佶从小到大喝过无数次酒,从年少时的浅酌到成人后的深饮,每一次,两人都是相对而坐,没有尊卑没有长幼,直喝到尽兴为止。
欢喜过,忧愁过,也曾意见不和而置气到谁也不理谁过。
可当酒行七分,那些欢喜和忧愁,都随着酒水穿肠而过,不再留下半分懊恼情绪。
他们彼此之间太了解了,了解到对方不用说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睛一个动作,便知道是何意思。
比如三皇子一箭多雕,用木婉欣的特殊身份来间离江顼和朱佶时。只一个对视,两人便知道处于何样的难关。
再如,大行皇帝宾天那一日,朱佶请同样满心悲痛的江顼回太子府做客,江顼便知道,大行皇帝的丧期,自己怕是不能全程参加。
而今,江顼的目光落在桌案一侧的两道圣旨上,笑了。他等这一天,等了足足二十日有将。
江顼伸手拿过一道圣旨,在朱佶的注视下将其打开。扫了一眼后,剑眉微微挑起,上面的内容,出乎他的意料。
圣旨是大行皇帝亲笔所书,所诉之事,是将江顼认回皇室,改名朱顼,恢复其皇长子身份。
江顼抿起薄唇,敛了笑容。他从不知道有这样一道圣旨,更不知大行皇帝此举意喻为何。
不过,也罢了。江顼毫不在意的将这道圣旨卷起放到一侧,把另一道拿了起来。
年前,大行皇帝将江顼招到勤政殿中拟定传位诏书时,在念完传位于三个字后,便停住了。
然后,将决定权交给了江顼
。
若江顼有意于皇位,便添加上自己的名字。若无意,便添上朱佶的。
整个天下都放在自己面前任自己取舍,要说一点也不动心是假的。
江顼坐在勤政殿中的书房中,整整思虑了半日有余。
最后,他落下了朱佶的名字。
江顼比谁都清楚,朱佶对皇位势在必得的决心,太子党这些年来为皇位所做下的种种筹谋。
也比谁都清楚,自己同皇位之间,差的不仅仅是一个皇子身份,而是那傲世一切,与生俱来的王者之心。
江顼面色轻松的一面殿开那道圣旨,一面对朱佶道,“这道传位圣旨,竟是现在才寻到。皇上藏的,果真严密”
他能在太子府的后山安然了二十几日,便是因为这道圣旨。只要朱佶一看,便会知道皇位早就是他的,自己,对他没有丝毫的威胁
目光一扫,江顼展开圣旨的手顿住了。这道圣旨,只有一半,同是大行皇帝亲笔所写。
上面写到,将皇位传于朱顼。
圣旨虽只写了一半,却已是落了玉玺。同上一道圣旨连起来,江顼成了北元的新一任君王。
江顼心中猛然一抖,抬头看向了朱佶。
朱佶,亦是看了江顼一眼,然后笑了。缓缓将手中的白玉壶放下,将斟满的白玉杯推到江顼的面前。
江顼抿紧薄唇,目光落在白玉杯中的玉酿上,神色变得肃然。
朱佶如没看到江顼的神色一般,持起银筷,夹了一箸小菜放在了江顼面前的瓷碟中。
江顼深吸了一口气,对朱佶道了句,“我无意于皇位。”
他现在,只想远离朝堂皇室,当一个闲云野鹤的富贵闲人
。带着娇妻幼儿,悠哉悠哉
朱佶点头,道了句他知道后,不再说话。
江顼眯起眼眸去看朱佶。
朱佶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情绪显露,平静的如一潭清澈的池水一般。
可就在这淡然的表情里,江顼解读出了必得两字。
轻眯上眼眸静坐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江顼长叹一声,笑了。他将触手冰凉的白玉杯捏在指尖,轻晃了下,四溢的酒香扑鼻而来。
闻着那酒香,他忍着心底的寒意,轻声道了句,“如此好酒,不能辜负。”
有着那两道圣旨,他便是朱佶登基为帝的最大阻拦。朱佶,是不会放过他的
认清了这一点,余下的事便很好做选择了。
是成全朱佶,给自己的妻儿换来一线生机,还是顽强抵抗,拉着木婉薇母子三人一起共赴黄泉。
江顼,选择后者。他放下酒杯,将自己先前挥在地上的画卷拾起了一张。这二十几日来,他闲来无事的消遣便是做画。
或是娇妻,或是幼儿,又或是花花草草。
江顼拾起的这一张,画的是年少时期的木婉薇。头上挽着包包发髻,虽笑着,眉心挂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看了会儿,江顼心中的寒意融化了三分。他对朱佶笑道,“我一直想要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想看看她年少的时候,无忧无虑的笑起来是何等模样”
可惜,没那个机会了。
朱佶剑眉挑了两挑,看着江顼没有说话。
江顼又弯腰拿起一张画卷,上面的木婉薇已经长大,眼眸中满是倔强。他清楚记得,那个十三岁的女孩,为了忍住不哭,将自己的手腕咬得血肉模糊。
扫了两眼后,江顼将手里的画眷卷起,不再看了
。他敛了神色,对朱佶轻声问道,“她们可还好”
这二十余日里,江顼没有听说过木婉薇母子三人的任何消息。
朱佶摇头,回答的简单,不好。
还没出月子,便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服丧哭灵,对身子怎么可能好。上午在泰昌殿时,朱佶远远的瞄了一眼。
身子虚弱的,似随时会倒下一般。后来也当真倒下了,是被宫女们抬回寿康宫的。
朱佶从寿康宫中出来时,西偏殿里宫女正在神色慌张的张罗着请御医。其中,还夹杂着启哥儿叫娘的痛哭声
江顼皱起了眉心,摆手示意朱佶不要再说了。
他问朱佶,无非就是想得到一个让他心安的好字。却不想,木婉薇那般不好。不好到,让他瞬间便瓦解了刚刚下定的决心。
朱佶看着江顼眼中闪过的痛意,又加了句,“她一直在等着你接她出宫。”
江顼暗暗咬了两下牙,他也想接木婉薇出宫,可如今
长叹一声后,江顼把白玉杯握在了手心,对朱佶把话挑明了。他,不会活着阻碍朱佶登基为帝,也求朱佶高抬贵手,放木婉薇母子三人性命。
见朱佶点头后,江顼将杯中酒喝了下去,然后,闭上双眸,静静的等着毒发。
等了足足两盏茶的功夫,江顼没等来想像中的毒发身亡,而是听到了朱佶的轻笑声。
江顼,不由得睁开了双眼。
朱佶释然的一叹,持起白玉壶将酒杯斟满,在江顼诧异的目光中喝了下去。
然后站起身,搂起江顼的肩膀向阁楼外走去,轻声道,“随我下山吧。”
、第316章要事
大行皇帝和大行皇后的葬礼后,多年不登朝堂的睿亲王出现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了大行皇帝生前所写下的传位诏书。
当传位于朱佶五个字从睿亲王口中铿锵有力的吐出后,将心吊了一个早上的文武百官,终是将心放在肚子里了。
他们已经认定了朱佶为帝,在突闻大行皇帝曾有诏书留下时,心中皆是震惊。以为这新君人选,有变
眼下这样,正好。
虽然宣读诏书这一举动在他们眼中有些多余,可到底是大行皇帝曾经所拟定,也算是朱佶对大行皇帝的拳拳孝意。
接下来,礼部开始准备新帝的登基大典。大典细节早就已经拟妥,只需选个吉日便可。
秉着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礼部官员在商定一日后,将登基定在了大行皇帝和大行皇帝发丧后的五日。
嗣皇帝朱佶过目后,准了。
日子一经确定后,皇城中又是一番忙乱。虽在大行皇帝孝期宫中不能挂红,却也将白孝撤了下去。
先皇帝妃嫔们虽还要服孝,却不能再穿孝衣,改穿司衣局连夜赶制的即不对大行皇帝不敬又不对新君不尊的特制素服和头面。
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