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811
哭声一连持续了三天,府中白绫素缟随处飘飞,大小事宜皆由正福晋博尔济吉特张罗着,不免劳心劳力,形形色色前来哀悼的人络绎不绝,有的面含悲戚,有的痛哭失色,却也不乏有如诸葛亮悼周郎的戏码上演。
这些我都充耳不闻,一心只想着多陪陪他,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和脸上未退的痘疤,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波澜不惊,平静地让我自己都惊讶,像是初春的湖面,有如明镜般一尘不染。
这三天,我和多铎的灵柩呆在一起,除了上厕所以外寸步不离,不过我倒是吃了些东西,五儿来问话时竟然能偶尔寻到我一丝丝的笑意,府中上下人等在悲戚之余还不忘传言,因此全府上下都知道,豫亲王那位来历不明的新宠疯了。
呵,是呀,我疯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了个人尽皆知,居然还有幸进了宫堂,所以,玉儿来了。
多铎因天花病卒,太医建议火化,玉儿也就是在他火葬这天来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福临也随同而来。
一时间山呼万岁,诧异连连。
谁都知道皇上和豫亲王的关系早已形同水火,宛平城外早已刀剑相拼,针锋相对,如今皇上竟然屈驾前来送行,不免让人咂舌之余,还要感念圣上年幼却是德量大行。
其实我知道,福临和大玉儿一样,是来看我的。
这天,晴好,我盛装立在火场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束在头上的发带嘞至额头前,那里嵌上了一枚闪亮亮的珠子,有水的波纹,散出淡淡的香,辉映着我手上捧起的那盆植物,翠绿绿的不停炫耀着,这一切都是属于我们共有的,我知道,他想见它们。
如此装束立在这里,有人是嗤之以鼻,有人却是感慨连连,我知道他们都以为我疯了,所以只是在一旁斜着眼睛议论一番,却不曾过来打扰我。
龙辇和凤驾驾临时,动静很大,唯独我一动不动,始终盯着前方灼灼跳跃的火焰,眼神却是空洞地越过了好几层。
玉儿来到我身边,见了我含笑平和的神情,不觉心恸,伸臂抱住了我,声音哑然:“小雪,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我依旧直视着前方,面上带笑,一种渺茫飘忽地笑,轻轻地,好似自言自语般:“火,这是多好的东西呢,它就像我的朋友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地倾听我的心里话,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它简直是了如指掌,现在它要把这一切告诉他了,告诉我最爱的人。”
我收回目光望向她,眼中莫名的希冀怔住了她,却听我继续说道:“玉儿,多铎说,我是他的心,你说,人死了,心还能独自存活吗”
玉儿惊异地望着我,不敢相信地瞪大瞳孔:“小雪,你不为自己想,也要替你的孩子想想啊,他可是你跟多铎唯一的孩子呢。”
“孩子吗”我低头看了看拢起的肚子,那里的生命还在茁壮顽强的生长,我微阖了眼心中默念,孩子,妈妈只能对不起你了,睁开眼,我望进玉儿不舍的眼,笑着说,“玉儿,你曾经告诉过我,只有做了母亲,才可以了解自己究竟有多大的胸怀可以包容那么多的委屈,有多强厚的肩膀可以支起孩子头顶上的那片天空,那一日,似血的红阳多像今天跳动的火焰啊,玉儿,如今的我,也有了你当时的心性了呢。”
“可是雪姨,你当真想好了吗”福临在一旁沉默了许久,最终问了出来,他快要憋疯了
我看向他,笑了笑:“福临,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想的。”我忽而俯下身子,在他耳旁轻语了一句,然后转身,在众人皆未有所反应时,冲向了主宰我命运的旅途,这里是起始点,亦是归途点。
红色,多美的红色,绚烂得不近人情,抢眼得失了人味,却又像极了某人**的笑,邪魅,痞赖,沁入我心。
多铎,这是我披上了大红的嫁衣投入你怀,感受着,只属于你的温度,你的气息,皓皓雪原的气息,你,会等我吗
我想,你会的
你的承诺告诉我,无始无终,才是你没有尽头的爱,像这烧不完的火,走不尽的漫漫人生路。
这一刻,红光冲破了火光的阻挠,直抵云层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那里,红彤彤地燃烧出一曲浪漫的却是不为人知的童话。
福临还回味着那句话,轻盈在自己耳旁的,完美的绝音。
“福临,记住你给我的承诺哦。”
瞬时间,泪便滑落了,那时自己说了什么
梦一样的夜,环绕着梦一样的回忆,当时的自己真的好傻好傻:“福临答应雪姨,今后一定全心全意地爱额娘,爱雪姨,爱苏嬷嬷。”
但是雪姨,你却再不给我机会了
夕阳在天边烧红了云霞,天空的飞鸟黄昏的树杈
福临还尚在年幼的心灵,自此印上了这么一个人,一个丽人,他抹了把朦胧的泪眼,突然有些兴奋地说:“皇额娘你听,是不是有歌声是雪姨在唱歌呀”
玉儿抬起了头,寻着雀跃,寻着那抹妖艳的火光,同时又有多少束饱含复杂的目光在穿梭着
夕阳在天边烧红了云霞
天空的飞鸟黄昏的树杈
漂泊的旅途跟着风和沙
你的世界我能找到吗
两颗心要经过多少风吹和雨打
走过了荒凉和繁华
一轮明月照着两个天之涯
一个相思两种牵挂
一颗眼中的沙能开出泪花
一直相约到白发
遥远的驼铃彻夜在耳边
风沙掠过了荒芜的楼兰
多少次相遇变成了擦肩
不要害怕心比路孤单
两颗心要经过多少风吹和雨打
走过了荒凉和繁华
一轮明月照着两个天之涯
一个相思两种牵挂
一颗眼中的沙能开出泪花
一直相约到白发
一轮明月照着两个天之涯
一个相思两种牵挂
一颗眼中的沙能开出泪花
一直相约到白发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谁点了把篝火烧着了我没人性,没天理,没道德
每次都是在火光中惊醒,我早就练就了一身摆脱火海的绝技,试验多次,发现最好的办法便是,脱衣服
可是,这件衣服真的好麻烦,就好像直接镶在我身上一样,在这乌漆吗黑的地方我根本找不着突破口,我不禁骂道,这是什么破衣服
我几乎是连拉带扯地褪下了这身繁琐的装束,估计也没法要了,再脱不下来我头发都要烧光不可
通过多次历练与多方的经验总结,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再一次穿越了,只是这破破烂烂被我抛弃的衣服却是鲜红的要命,在熊熊火光中也依然呈现出它完美的本色,这就奇了,我穿着大红的嫁衣扑入火海,为何醒来依旧穿着它不,不对,虽是红得妖艳,却也未必是嫁衣吧。
地上很湿滑,没有杂草,这也是我可以成功逃脱火蛇追逐的最佳条件。我慢慢地站起身,火光把周边映得通透,介于粗略判断,这里应该是个山洞。
我摸着洞壁一步一滑地走着,满手滑腻的青苔告诉我这个山洞常年照不着阳光,稍微远离了火光,湿湿的苔藓味扑鼻而来,我不禁揉了揉鼻子,暗骂一声,这霉味真难闻
我跌跌撞撞地寻路前行,火光被远远抛在了后面,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我试图叫了两声,没人应答,想是只有我一人,这使我一度怀疑刚才那处火堆是我这个身子先前点燃做取暖用的,或许是一觉睡熟,繁琐的衣服裙摆太大,碰到了火苗,这女孩活活给烫死了,或许还是吓死的。
也不知这女孩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何会独自流落到这个地方,这里简直就是可以孕育出山顶洞人的地方,潮湿,还憋气
坏了我不禁暗叫,多铎还等着我呢,这下到好,我又穿越了,多铎会不会也跟着我穿越虽说他死了,但他也在那场大火里,或许跟我来到同一个地方了吧。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我的鼻子眼睛脚等浑身各处器官都在疯狂地向我叫嚣,这个早已麻木的事实,我不禁直指洞顶,一派大义凛然的气势,开始骂天:“臭神仙,你们简直是没完没了了你们剥夺了我的人身自由,剥夺了我的轮回权利,你们简直太可恶了太可恶啦”
“啊”
我悲哀地闭了眼,天神的发怒令我切齿以外,产生了无底洞的绝望,是了,天神的权威是可以无限制扩大的,他们现在就剥夺了我走路的自由,我现在正在无底洞中成自由落体状,姿势有些难看,表情有些狼狈,心,有些活跃,好似要从嘴里跳出来。
“扑通”
救命,我是旱鸭子
然而,猛灌了两口水之后,我竟然奇迹般的浮上来了,手脚还在有意无意的扑腾,不,是游动我不禁喜出望外,这个身子会游泳
从水里探出头来,已然在洞外了,明媚的艳阳高高悬挂,晃着水面,泛起水晶般莹亮的波光。
这是个不大的湖,湖面上有两只奇形怪状的鸳鸯,而湖的周边,却是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像是铁甲卫士一样护卫着,我不禁眼睛发直,一颗颗巍峨的参天大树啊
这里,一定比明末清初的科尔沁草原更原始,甚至比不上天山脚下的部落生活
我体验着游湖的快感,直到累了,才划到岸边,手扶在岸堤,想在脚下寻个支点,谁知,手上一用力,我竟然就这样拔水而出,看着自己两条纤细的胳膊,咂着舌,心里却是一通雀跃,这丫头体质还真好呢
看着一汪蓝幽幽的湖,心里平静地犹如这个湖面,我不会水,以前多铎没少拿这事笑话我,教了我很多次,我都入不了门,可是刚刚我却在里面游了一圈,像美人鱼一样玩起了花泳,多铎看见了,一定会惊叹的。
唉,想起多铎,我不由得又感伤了起来。
“嘚嘚嘚”背后有马蹄声破林而出,我惊讶地回头,是啊,我还以为这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类呢。
“将军,那边有人”
“将军,好像是公主”
我站起身,迎着声源看去,怀着一份寻到同类的惊喜,我笑靥如花,只是突然间,笑容僵住了,僵化在艳阳扫射的瞬间,树影婆娑的同时,那张魂牵梦绕,日思夜盼的面孔呈现在眼前,那赭石般旋转地小漩涡,那唇边痞痞的,不近人情的笑,由远时的模糊,到近时的朦胧,是的,我泪眼朦胧看着他来到近前,那个驰骋在马背上的英雄,是我的真命天子,是我,生命旅途的瞩望塔
“多铎”忘情间,我飞身扑过去,然,他们却翻身下马,跪伏在地。
“参见公主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