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何必呢。”雪瑶心里虽慌。却强扭出一个表面的笑。“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到这个时候。再凌厉傲然的人。也不敢贸然逞能。
又或者。只是牵扯到那个人的时候。她才如此肆无忌惮。不计后果。
“这。”两个刽子手犹豫片刻。美人既有所求。又不过分。自然也就应允了。向那几个來时的侍卫招呼道。“兄弟们都先回去。进了这地牢。不怕她不说实话。”
“也好。”侍卫们应声出去。
不大的刑房里。三个人。依旧不宽敞。雪瑶进前一步。衣袖里露出两根金钗。“两位大哥不容易。请笑纳。”说着。直把那金钗往他们手里送。“其实。二位辛苦一辈子。为的。不也就是衣暖食饱。富贵满堂吗。只要我有机会翻身。二位的后半辈子。必定高枕无忧。”这样的漂亮话。雪瑶说起來得心应手。
不过那些所谓的保证。她拿什么來保证。自然只是水月镜花。
可生身荣辱。性命攸关。她又怎么顾得上许多。就是平日里。这样的话说了。究竟有沒有保证。大概也凭她一时心情。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当差的。吃的就是这碗饭。富贵自然想。那也总不能把命丢了。这钗。咱们就收下了。反正姑娘日后也用不着了。”说着。他们一人分得一支钗。继而又道。“该交代什么。姑娘赶快的。不然。咱们就真不客气了。”
雪瑶看着那两个狰狞的刽子手。什么人啊。收了好处。还要给她颜色。
可惜她利器已失。面前这两人五大三粗。真打起來。以一敌数。她未必是对手。
她沉默了。一时间。既感慨自己生來就是个沒爹的野孩子。为了找爹。拿回本应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却受到这样的欺辱;另外。便是后悔当初沒有对师父软磨硬泡。沒有习得唐门内功。要是内外兼修。现如今。也就不会沦落至此了。
那两人见她沒有招供的意思。其中一个。拽着她向身后的铁架走去。
“放开我。放手。”不。不可以。她唐雪瑶怎可以受这样的屈辱。雪瑶挣扎着。只是。沒有了唐门针。沒有了剜目指。这样窄小的房间中。面对两个手执刑具的高大男子。她。终究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可纵使柔弱。纵使无望。能反抗的时候。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两指弯曲。力凝指间。对着其中一个刽子手。她发力而去。
指尖尚未接触到那人眼目。身后一阵剧痛。雪瑶的身子。一个趔趄。不由自主向地上倒去。
“哼。死到临头了。还玩这种把戏。自不量力。”身后重击她的那个刽子手。不屑地说着。
“小丫头。还小看你了。”刚才她正要偷袭那人。自然不会放过她。手上已拿了冒着“嘶嘶”白烟的红烙铁。未将她绑上铁架。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重摔在地上的雪瑶。察觉到危险的迫近。顾不上臂肘上的擦伤。连忙转过身來。正看见的。便是那热气腾腾的红烙铁。普通一块铁板。原來。是可以用來伤人夺命的。
“别过來。别过來啊。”看着那白烟一寸寸靠近。雪瑶真的慌了。本就跌坐在地上的她。不停向后退着。却发现。已无路可退。“我告诉你们。我认识你们王爷的。。”那刽子手看着她。眼里只有荒谬的笑。“我真的认识他。万一有一天我翻身了。我帮你们多多美言啊。”雪瑶心急如焚。她强迫自己镇定下來。可那慌张。那凌乱。不言而喻。
“哼。小美人。这监牢里。谁不认识王爷。莫说你认识王爷。就算你和王爷睡过。染上政治。也是死路一条。”似乎是觉得她傻得可怜。那人在她面前停了停。
“就是。咱们王爷是什么人。女人多的是。漂亮女人更不缺。看见那个穿红衣裳的姑娘了吗。。”另一人指着不远处刑架上衣衫凌乱。大概已皮开肉绽的女子。继续说笑话一般。“听说啊。那姑娘被抓來之前。还跟王爷你依我侬呢。刚來那天。那也是楚楚动人。现在。全毁了。谁让她是个细作呢。王爷最不能容的就是细作。尤其是女细作。”
雪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女子仿佛已沒有任何生机。任人抽打着。只剩那飘摇的红衣。直直垂下。
原來。在地牢。在王府。在他慕容谦眼里。女子的性命。是这样不值一钱。
而她。在得知他可能遇刺的情况下。竟然还放弃逃走的大好时机。不顾一切地去找他。
一个不该爱的人。动了心。有了情。换來的。当真是万劫不复。
明知他的风流。明知他的无情。她还是步步沉沦。方才。竟然还期许着抬出他來压他们。她也许就沒事了。
可就连小小的狱卒都知道。女人。他随时可以有。又谁都不在乎。
弥痛蔓延。扼杀着根根神经。似乎已超过了恐惧无助。
“不就是一纸供词吗。我写。”彻底的绝望感在心底泛滥。既然结果都是一样。她又何必做无畏的挣扎。
人人都有所畏惧。即使自以为无畏的人。事到临头。才知道自己逃不过软弱。
两个刽子手见她就范。也沒有再迫她。而是将她带到了另一个房室里。把纸和笔丢给她。牢门一锁。便先离开了。
幽暗的牢间。昏黄烛火一盏。摇摇曳曳。仿佛一阵风吹过。就只剩下漆黑一片。不见众生。可纵使烛光不灭。地牢如斯。残忍至此。看到的。不过是魔间地狱。
拿起那支笔。潮湿温凉。是血的气息。來这里招供的。大概都是熬不住刑罚。不得已供出幕后主使吧。威逼利诱。屈打成招。沒想到。表面峥嵘秀丽的镇北王府。竟然也有这般阴暗无光的地方。
可他们至少还有个主使同谋。她呢。根本沒人指使她啊。若说硬要写个经过。岂不是要把十九哥。罗太医他们都牵连进來了。
不行。飞蛾扑火。作茧自缚。都是她自己的事。又怎能连累至亲好友。
手上拿着笔。却不知道有何以书。反正她说的。他都不会信的。写下來。一条条死罪。直接板上钉钉吗。
除了害怕那惨绝人寰的折磨。她不更甘心。还沒有找到爹。还沒能还娘一个公道。还沒有阅尽世间繁华。难道就这样殒身。
雪瑶的心。沉痛忧郁。年轻的生命。多少想做未及的事。她怎能就这样放手。
咬破了手指。血珠一滴滴渗出。在那有些昏黄的纸上。一笔一画。以己之血。为谁留书。
“雪瑶身陷。悔不当初。望莲公主出手相救。此恩此情。有生必报。”
写下这一行鲜红的血字。轻轻折起。重新拿起那支墨笔。审视那张空白的供状。雪瑶思量着。提笔而书。
已写了供词的人。大概也就沒什么利用价值了。那些人便将她带进随便一间牢房中。不再理会。
阴湿的地牢里。时不时窜出一两只老鼠。这样的日子。阴沉灰暗。沒有了日和夜的区别。雪瑶也不知过了多久。
牢门突然打开。之前看到的那红衣女子被扔了进來。她浑身是血。脸上。身上。处处皆是鞭痕烫伤。她似乎已经不省人事。却仍有鲜血从嘴角溢出。灰暗阴冷的地牢里。一看之下。不禁毛骨悚然。
雪瑶缩在墙角一处。双臂抱膝。别着头。却又时而忍不住看过去。毕竟。自从进了这地牢。接触的只是那些狰狞的刽子手。现在。也算有个同病相怜的人。纵使是有些恐怖。雪瑶还是缓缓靠了过去。
“姑娘。姑娘。”雪瑶轻轻唤了她两声。
“咳咳。”那红衣女子只是咳着。声音模糊不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这样一个有今朝沒明日的地牢里。雪瑶动了慈悲之心。她过去扶起那女子。轻拍她的背。
“咳咳。”那女子又咳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眸。看了雪瑶一眼。轻叹一声。“又是一个等死的。”
虽然雪瑶本就知道生还无望。可又一次被提醒。仍觉心肺俱沉。强提着精神。问那女子道。“不知姑娘为何执意不说。”
在雪瑶眼里。除去外在荣华。最重要的。莫过于己身的尊严。不过写份供状而已。反正总要一死。又何必坚持。
“我若说了。我爱的人。便会有大麻烦的。所以。我宁愿折辱至死。”那红衣女子衣衫凌乱。面颊染血。眼眸里却放着是坚毅的光芒。
“可你此时在这里受尽折磨。他怎么还不來救你。这样的人。值得吗。”雪瑶不解。同时也为她不平。
“他不会來的。就算我死。他也不会來的。他是高官。我是名妓。他并不爱我。我们之间本來就只能利用。只能错过。是我自己太傻。沒有值不值得。只有爱与不爱。”透过伤痕累累的面容。这女子惊世容颜。似乎依稀可见。她在惋惜。却也露出些许幸福。
“看來这世间情爱。还真是害人的毒药。”雪瑶苦笑一声。“呵。而深受其蛊的。永远都是我们女人。”看着她。想想自己。感叹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