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很轻。很脆。她的回答很简洁。
不恨。她并不恨他。那就是说。他们之间。还沒有糟糕到不可挽回。他总算放下心來。看她离他八丈远的受伤模样。他既是怜惜。也是戏谑。“那。你害怕我。”
“一点点。你身居高位。只手遮天。文采武功都好。可我呢。论文。沒有三寸不烂之舌;论武。基本上练过武的我就打不过;出身就更别说了。先是个沒爹的野丫头。然后认了个哥哥。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就成了女贼。”一直以來都憋在心里的话。她终于说了出來。有些感伤。更是迷茫。
昨晚。不得不说。他是高手。即使初夜。她也并未有想象中的痛苦不堪。只是。她并非南楚公主。那她又算什么呢。
顶着假名衔的王妃。情人。还是。一夜风流的陌路人。
去留无果。前路茫茫。她一介女流。飘渺浮沉于世事变迁。纵使不甘于命运。也不知何去何从。
“雪瑶。做我的妻子。权力名位。随你怎样;武功嘛。我不介意笨徒弟。”邪魅中带着认真。他抚着她的肩。
“我可是很贪心的。”雪瑶慢条斯理道。
他们两个米已成炊。虽然她不是特别在乎所谓贞洁。可留下。无非是个选择。一个高权在握。飞黄腾达的选择。
但同时也意味。沒有对等身份的她。从今往后。为所欲为的同时。也要有所顾忌了。顾忌他的颜面。他的心情。
从前坚决不允的。她开始考虑。
“银子你也随便用。还不行。或者。。”说着。慕容谦手上稍一用力。她便不由自主地向后一转。再度回到他的怀抱。“为夫多來陪你啊。”
权力。武功。金银。还有他那样的人。对于一个企图飞上枝头的小女贼來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可他爱她吗。在他的心里。她又有几分。
事已至此。她并非还奢求天长地久。此生不变。因为靠不住。曾经的十九哥。就是最好的例证。
但一句爱她都沒有。这样的王妃之位。是不是太摇摇欲坠了。
“我要是说不呢。”暗夜流光。看不清他的眼眸。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她。沒有想好。即使想好。也不要这么顺利地如他所愿。
得到的越轻松。抛弃时越容易。
他犹豫片刻。悠然一笑道。“那本王退一步。做王妃也可以。”
“这有什么区别吗。坏人。”雪瑶佯嗔着。却是笑了。青葱玉指悄悄划过他的小胡子。
如果命中注定了沉沦。她何以拒绝。
握着她的手。慕容谦的眼眸。微蓝如暗夜。却溢满着温柔。“嗯。基本沒有吧。”
当然。其实是有的。妻子。当然是真正的夫妻。而王妃。意味着他们可以尝试保持之前的暧昧关系。前提是。在他足够君子的时候。不过。既然她觉得沒区别。那还是不要解释的好。
流光是夜挽君心。**巫山总是情。
有些事。看得遥远艰难。真的做成了。不过如此。
此生有你。若不再奢求。眼前便是完满的幸福。
第二日清晨。阳光稀疏。透过窗棂。懵懵懂懂间。慕容谦猛然睁开眼。一惊。她。不见了。
顾不上穿好外套。他起身便在明景轩各处搜寻。正房。书房。浴室。再到院子。踪影全无。
怎么会。她怎么会不见了。
院落中。无数场连绵暮雨后。秋风带着寒意。撩动他单薄的白衫。心里开始升起一丝焦灼的不妙。“如风。。”
“在。”一身薄甲。屋顶上一个影子降落。
有些沉郁地。慕容谦道。“王妃不见了。快去找。”
“王爷不用担心。王妃在牡丹阁梳妆呢。”肖如风看了他一眼。似乎忍着笑一般。
因为她屡屡打算离开他。所以沒看到她。他紧张了。看着肖如风一脸奇怪的表情。似是为了挽回一点面子。他故作阴沉道。“牡丹阁怎么还沒封。让她过來。”
“末将这就去。”肖如风抿了抿嘴。还是在极力忍笑。然后飞快转身离开了。唯恐再耽搁一刻。他就要撑不住了。
不仅是肖如风。好像所有见了他的侍女。奴才。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似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慕容谦有些不解。今天是怎么了。是他出现了幻觉。还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病了。当然。不一会儿。洗脸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他原本风流潇洒的小胡子。其中一边。被齐齐剪了个精光。看着镜中少了的一边胡子。无疑。精刀细裁。风流俊逸的脸上多了一丝搞笑的色彩。怪不得他们都忍不住捧腹。
余光看见躲在门后。掩着嘴。笑得前仰后合。还犹豫着要不要进來的雪瑶。他温温沉沉道。“怎么。不敢进來了。”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她的杰作。老虎嘴上拔毛。除了她。还有谁能怎么胆大妄为。可看她那一脸的玩闹。他很难和气愤有什么联系。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自己不知道胡子去哪儿了。倒來怪我。还有沒有天理啊。这是典型的欺压良民。”他不过问了一句。伶牙俐齿的她。能有三句來等他。
看着她的轻灵如水。心上。似也柔软了不知多少。慕容谦闲然道。“我也沒说胡子的事。你这么心虚干什么。”
“我只是先为自己辩白一下。不然等到被冤枉。就沒机会了。”雪瑶说得几分大义凌然。好像自己真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他沒有拆穿她。只是随意道。“行。不过。作为你屡次说谎的代价。牡丹阁封了。”
“那我住哪里。。”一双俏娇明媚的眼眸瞪着他。
“哈。是个问題。”他笑了。幽幽中几分戏谑。“就这儿吧。”看她依旧瞪着他。他跨前一步。“你不愿意。是因为昨晚过得不好吗。”
邪音回环在耳畔。雪瑶不禁脸上一红。片刻。又恢复冰雪般的脆音道。“不就是一把胡子吗。我还你啊。”一丝不怀好意的神情闪过。说罢。转身小跑向书房。
慕容谦原地看着她的身影。她多像一朵牡丹。富丽堂皇。傲物凌芳。一念沉沦。不可自拔。有她在。权力之下的生活才是彩色的。他不能失去她。
一时沒注意。雪瑶已背着手走了來。满面含笑。
“干嘛。”慕容谦提着笑。预感告诉他。沒好事。
“沒有啊。”雪瑶这么说着。又向他走了几步。身后那支墨笔翻到身前。直向他滑过去。“那瞥胡子我深表歉意。现在就还给王爷。”
一根墨笔直來。几处墨滴飞溅。
她行啊。胡子还是暗算。现在已经明着了。如此下去。还不翻了天。慕容谦叹过一丝无奈。心里却只泛着甜意的宠溺。
雪瑶拿着墨笔。也不过是多了件张牙舞爪的帮凶。武功悬殊。非一笔之遥。他一闪身。直接來到她的身后。一环她的纤腰。抓住那根随她一起耀武扬威的笔。打算抢过來。奈何她抓得紧。他又突然改变主意了。握着她执笔的纤纤玉指。两人拉扯的镜前。“你说。在哪儿点一颗痣好呢。”不羁的调侃。他笑眼看她。说着。他的力道之下。不由自主地。带着墨汁的笔尖已指向她薄施粉黛的面颊。
明明握着的笔。却根本不受控制。不要说刚画好的容妆。就是沒化妆。她也不想就这么被他画上。她狡黠地陪着笑。“王爷日理万机。还是不劳烦了。”
“不麻烦。画几颗都行。”他显然沒打算轻易放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屡屡算计他。还频频得手的小丫头。说着。墨汁已经离她很近了。
“这样传出去。有损廉明。”雪瑶好像很为他着想一般。廉明都站出來说话了。她向后躲着。几乎倒在他怀里。
“沒关系。名声都是身外物。我不介意。”看她一副躲闪不及的顽劣模样。心境。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笙箫弄墨起。佳人不相离。
正打闹着。肖如风正站在门外。看着屋室里的这一幕。只觉得进去通禀也不是。站在这儿更不是。
还好。正愁沒借口躲开那支自己带來的墨笔的雪瑶。一眼略到他。“不要闹了。肖士将在等你。”
两人总算分开。各自理了理稍有凌乱的衣襟。慕容谦轻散道。“什么事。”
“端和王死不认账。廷尉那边來请您过去商量。”肖如风说道。
“嗯。知道了。”然后。慕容谦拉过肖如风。又瞥一眼雪瑶。随意不羁。“身为王府士将。连本王的胡子都护不住。说吧。怎么办。”
“这。”肖如风犹豫着。小声向一旁的雪瑶求助。“王妃。。”
雪瑶看着他们。轻笑一声。“又沒问我。而且我这么好的主意。他也不采纳啊。”说着。她晃晃手中的画笔。自鸣得意。
“王爷。要不把那边也剪了。”肖如风试探着说道。
“你的主意也够好的啊。”慕容谦皮笑肉不笑。大有整人的阴森。
“王爷过奖。”
“还过奖。还不快去给本王找胡子。要不然怎么见廷尉。”
“去哪儿找啊。”肖如风再度眼神向雪瑶求救。
雪瑶仍是一副悠闲自得。看好戏的神情。谁让他昨天那么不仗义的。认识一场。拿个玉佩都不让。
不过。他要是真的仗义了。她和慕容谦。是不是就错过了。
而不安分的人。相聚与错过。只在斗转星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