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世俗礼法。亦无视雪瑶尚在旁侧。几步迎上去。若兮紧紧抱住唐桀。下颌微抬。抵在他的肩头。触及他刚朗线条的一瞬。清晰。温暖。真切。他是真的。如假包换。
若兮笑得温馨。唐桀却隐有一丝痛色。以笑容遮掩。仍有一丝不自然。
若兮心细如尘。敏锐捕捉入眼。两人分开。各自站好。“怎么。你受伤了吗。”沒有质问。沒有诘难。亦沒有半分不解。她问得轻柔如水。只因为关切。
“沒有。好好的。我怎么会受伤。”而他。也不想她为之忧心。
只是。话未说完。雪瑶已走到他旁侧。在他肩上一拍。看似轻如鸿毛。实则暗含力道。“是吗。十九哥。刚才打架的时候。你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吧。”娇语如铃。她的心思。雾里看花。
“嘶”。唐桀吃痛。暗自忍耐。
“真的受伤了。你还和人打架了。什么人啊。出手这么重。”诧异也心疼。在若兮眼里。唐桀一直是稳重害羞的人。到底什么事。能让他大打出手。竟还受了伤。
“沒什么人。一个小混混而已。”看着他们柔情蜜意。雪瑶再次抢话。“人家出手是重。不过。打人不打脸。十九哥那一拳也不轻。顶多算是扯平了。”那样精致如刀刻的邪逸容颜。添上唇角的血色淤青。只令人扼腕叹息。
“瑶妹。。”唐桀低声提醒她。又连连递眼色。
无奈雪瑶只调皮地眨眨眼。置若罔闻。“十九哥。你瞪我干什么呀。沒成婚就在外面打架斗殴。将來成婚。你还不事事瞒着嫂子。”待到一切说完。才垂眸轻抚着手上那件玄衣外衫。
“雪瑶。你实话告诉我。和唐桀打架的人到底是谁。还有这件衣服。应该也不是你的吧。”若兮忽然转移目标。问询探究的目光向雪瑶投來。
“我不是说了吗。就是一个小混混。”面不改色。雪瑶笑得自然亲和。“至于这件衣服。本公子玉树临风。又怯弱不胜。有几个路人甲解衣相赠。再正常不过。”
“唐门武功自称一家。虽不能独步江湖。也绝不是人人可欺。再说你手上的衣服。普通一个路人甲。穿得起云锦镶金的外衫吗。”一语道破。若兮呈谆谆教导之势。“雪瑶。我知道你早过了嫁娶之年。若遇有缘人。自可托付终身。可你身上流淌的。是南楚皇室之血统。不求诗礼簪缨之族。但愿白头共老之人。一个闺中小姐。怎可轻受他人之物。”
说到底。是她看不惯雪瑶的随意。昨日和清心笑谈。今日冒出个富家子弟。明天。说不定还要和唐桀叙青梅竹马之情。这样的不符礼教。若是旁的女子。至多叹一句红颜祸水作罢。可雪瑶。是她的亲人。她的妹妹。她只能拉住。劝住。截住。
“若兮。”无奈又顽劣地扯过若兮衣角。“你不仅兰心蕙性。而且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当教书先生实在可惜。将來啊。不如你们开个学堂。专给那些胡作非为的野丫头讲女则女训。至于我嘛。天色不早了。要休息了。”薄唇开合。伶牙俐齿。转瞬。雪瑶已将焦点拉到九霄云外。
她唐雪瑶。二十几年任性妄为。国法家规亦奈她不得。区区几语。当然如石沉海。不见音讯。况且。和慕容谦。纠缠不清的。又岂止一件外衫。
“我不过是希望你谨慎持重。不然。吃亏的总是我们女子。”若兮锲而不舍。又淡淡补上一句。
月华银辉曙天。耿耿星河不寐。篱笆栏畔。若兮和唐桀对望而视。
“还疼吗。”温柔玉手拂过他的肩胛。若兮轻言。飘然若云。
含笑摇头。还有些羞涩。唐桀悄悄握住她的手。触及的一瞬。两人面上都是一红。她如此轻渺。他如此真实。她是花。他是藤。花为藤添一抹柔。藤为花遮一处风。依偎一处。相携无悔。
“我回來迟了。还逃婚失信于清心。你可怪我。”唐桀低了头。似乎不敢直视面前的如仙女子。
“我相信你会处理好一切。”婉眉清目。若兮浅笑。带着小小一抹好奇。“不过。雪瑶的路人甲是谁啊。”
她是遵纪守礼的女子。甘愿做男儿身后的贤良。如今。心上佳郎已归。若再有放不下。便是那个惹事生非。无法无天的妹妹了。
“慕容谦。”说出这三个字。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许久。若兮轻声道。“既然是他。你又何必出手。他们之间。想來有话要说吧。”
“他欺负瑶妹。而且。那种风流无情的人。瑶妹吃的苦还不够多吗。”抬目。唐桀突然有种义愤之情。
曾经。那是他的瑶妹啊。什么时候。怎就会和慕容谦纠缠不清了……
“可雪瑶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人能护着她的。”眉心染上一分愁。若兮自责道。“都是我不好。你们是多么。。”
话未说完。唐桀低声唤她。“若兮。不关你的事。不要胡思乱想。”思量半响。他又道。“其实。罗太医倒是不错。人品佳。医术高。最重要的。瑶妹也一直敬爱他。要是瑶妹跟了罗太医。肯定不会发生始乱终弃之类的事。”
“他们。确是般配。不过。。”明眸微漾。顿了顿。若兮继续道。“罗太医恐怕镇不住她吧。”
每每想起那无力垂下的白衣右臂。若兮心头。总觉一阵绞痛。那样白衣出尘的公子。一臂。生生损在她犀利不让的语峰之下。于心何忍。
两人真的再一起。且不说雪瑶是否罪责盈心。光凭她那不管不顾的性子。说不定哪日闯下弥天大祸。罗阳手无缚鸡之力。第一个就先被仇家一命呜呼了。
“再说吧。也许。瑶妹的缘分还沒到呢。”乌黑的瞳眸融在沉沉夜色里。唐桀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期许。“若兮。等一切都平定了。我们就去畅游天下。在秀丽山川中体悟一套剑法武功。将唐门发扬光大。”
“好啊。再收几个徒弟。像雪瑶说的那样。开个学堂。你授武。我教文。将唐门发扬成最自由快乐的门派。”明眸善睐。她的眼帘。只映着他的精湛身形。“或者。何必等呢。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伸出指尖。仿佛可触碰未來的梦影。饶是大家闺秀。若兮也跃跃欲试。
“可如今西照形势紧张。我收下清心的梦莲。理应留下來共渡难关。”唐桀的神色好像黯淡了几分。星光夜幕。相衬黝黑。
“男儿当如此。”向唐桀靠拢几分。若兮坚定清幽道。
君子重信诺。小人利己身。因为爱她。爽约于人。纵然感动溢于言表。却觉得淡淡怅然。毕竟。失了君子之约。如今。危难之时弥补。正合时宜。
“时候不早了。我去镇上找罗阳。你们两个姑娘。一定小心。”恋恋不舍再看看若兮。唐桀打算去镇上客栈。
“放心吧。你那位瑶妹啊。什么时候把自己当姑娘看了。”笑语嫣然。若兮向他摆手。
时光有时如此美好。将离别的她和他。聚在一处。又是多么幸运啊。他们心无芥蒂。互诉情肠。多少年后再回忆。仍旧难忘此良宵。
一个明媚午后。山坳小屋中。若兮正准备茶点。雪瑶和清心嬉闹一处。忽然。金戈响。马蹄鸣。四周吵闹沸腾起來。
“怎么回事。”最先警醒的是雪瑶。來到门口一望。不远处。正有十几人的骑兵队向村里飞驰而來。他们一身银甲。兵器以长刀为主。头盔映日。灼灼耀华。看模样。大约是北翎骑兵。
自远而近。扬起沙尘漫天。为首那人长刀横武。转眼。已破村口而入。“所有姑娘。全部带走。”那人张狂地叫嚣。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那些人横冲直撞。奔向各家房舍。
“真是无法无天。”看着村中许多女子被拖沓上马。清心双眉颦蹙。灵动水眸也发出熊熊烈焰。
“清心。你冷静点。”握住清心的玉指。说这话的。是雪瑶。
不是无怒。不是无愤。而是现在。她们自身难保。
若只有她唐雪瑶一人。遇不平事。尤其是针对女子的不平。她可能拔刀相助。可是当下。她的身边。还有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贸然行事。遭殃的。是三人。
果然。一个骑兵正朝她们所在的篱笆桩飞驰而來。那粗犷豪野的神情。不愧是自以为骄傲的北翎男儿。
雪瑶闪身在门扉之后。三柄飞刀同时出手。刚狠异常。
随着破空留响。那人跌下马來。重重摔在地上。面门正中三刀。眼含惊诧。不闭双眸。
一左一右拉着清心和若兮。雪瑶直奔向那匹失了主人的马。修长玉指轻抚马身。算是对其失去主人的安慰。“你们两个骑着马快走。”扫视身边两个弱女子。雪瑶催促道。
“那你怎么办。”两人一口同声。
“本公子武艺超群。冠绝天下。还怕这几个小贼不成。况且我是男儿。他们不会怎么样的。”看着另几个迫近的骑兵。焦急忐忑之余。大话谎话随口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