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响。微蓝眸光犹疑不定。慕容谦沉沉道。“她这是公报私仇。”
他想到柳蓉儿会利用谋反之事针对雪瑶。却不想。她已然卑鄙到这种用他的至亲做威胁的地步。当年那个柳絮般温柔的女子。怎会成了这般阴狠毒辣。是身在皇门吗。还是心里**。
“不管怎样。王爷最好还是快点决定。一个时辰内。太后若是见不到南楚公主。莲公主就要性命堪忧了。相信王爷不会连自己的妹妹都弃之不顾了吧。”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母亲。最能息止仇恨的。莫过于旁人之艰。仇人之血。
“呵呵。。”笑声清甜。毫无畏惧。雪瑶走近谢秋颜一步。笑容溢满。
“你笑什么。”谢秋颜不免被她笑得毛骨悚然。
“妙。太后的计策真是妙。绑了人家妹妹。还让本宫看一出兄妹情深。不过谢姑姑。我在笑你啊。诠是怎么死的。杀他的不是我。他是被小皇帝的人射杀的。现在。你竟然还在为柳蓉儿卖命。既然你这么忠心。怎么之前不求她让你儿子活命呢。说到底。也就是人家的一条狗罢了。”牙尖嘴利。眸光如刀。好像撕开一层层皮肉。露出卑微的真相。
不觉退了两步。谢秋颜只觉气血翻涌。努力平复半响。总算沒气晕过去。“你这妖女。死到临头还。。”一句话沒说完。她真的倒下了。同时“当”地一声。背后白皑皑的墙面赫然插了一把带血的飞刀。温热的红色点点落在地上。同时流血的地方。还有谢秋颜的心口。
“本宫当年可以救你。现在自然有本事杀你。好了。去见你儿子吧。”对着神情不甘的尸身。雪瑶露出自尊得到满足后的得意。
微摇头。慕容谦依旧沉重。“即算杀了她。莲妹也还在她们手里。”
“放心。就算我不要命。也一定把莲公主换回來。”坚毅决然。袖中紧握寒龙剑。雪瑶大步出灵堂。
“我和你一起去。”慕容谦追上她。两人。十指。完美交扣。“你和莲妹。谁都不能出事。”
登马车去了皇城。一路上不敢稍作停留。转眼已到景和宫外。跨过几座高大繁复的院门。最为珠翠辉煌的殿堂近在眼前。隔着门墙传來琴声。若流水。轻柔婉约潺潺流;若扶柳。花遮叶掩人自羞;曲调是极熟悉的。好像若干年前。有人为此曲。甘愿学琴。
对了。就是那一曲相思引。相思相引。牵肠挂肚。最终。抵不过时间侵蚀。掩埋记忆。破碎年华。然后。逝去。
雪瑶悄悄侧头看一眼身边的人。他喜怒不形于色。只略带些深沉意味。这样的曲子。加上弹琴的佳人。就该是他的过往了吧。这般绵绵清音。那样温柔缠婉。果然是她穷尽一生也学不來的。
只是仔细听來。所有音符连接。温柔中好像带了极重**和怨念。扰了原本的清明温雅。似盘旋的蛇。缠绕其上。不知何时。就会狠狠咬上一口。
不幸的。她唐雪瑶就是猎物。
推开那扇流金门扉。一眼便看到室内抚琴的女子。她着一袭水绿华裳。发髻挽成流云。缀着点点飞絮。她恬静专注。偶然抬眼。妩媚如丝。
岁月。在她脸上。成了风韵之姿。
一曲终了。柳蓉儿手按琴弦。似在感受最后的波动。
“谦。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吗。”柳蓉儿凝视慕容谦。流连着缠绵情味。“当年去草原的时候。我们一起做的呢。”
“太后琴艺高超。无人能及。只是这相思引。忘了也好。”与另一只纤凌玉指相牵。慕容谦露出雅致的疏离。
“当年你不是说。即算忘了。再听到这一首的时候。我们也都会想起吗。”起身。柳蓉儿不由自主向慕容谦靠近几步。
“很多年前了。太后何必执着。”慕容谦无意再纠缠。“皇妹呢。”
“如果沒有慕容莲。你是不是连见都不愿见我一面。”心酸苦笑。柳蓉儿指了指垂挂的珠帘。“瞧。不就在哪儿吗。來人。把人带出來。”
话音刚落。珠帘掀起。两个男子手持长剑。剑锋抵住慕容莲和她怀中的孩子。但见那两男子束发轻裘。具道骨仙风。行杀戮之事。正是鹤影双绝。
看來若硬从其手中抢人。恐怕有误伤危险。
“谦。你皇妹不会有事的。我们谈谈。”目光含着温柔的期冀。柳蓉儿含着微微一笑道。
“我说太后。作为女人。尤其是身份高贵的女人。就该懂得自尊自爱。这样死缠烂打。是不是太沒意思了。”雪瑶看不下去了。脆声直击。
怨毒的眸光移向雪瑶。似燃了一把火。“什么时候轮到你來教训本宫了。本宫看见你这张脸就觉得可恨。”
“那不如雪瑶毁了它。太后放过莲公主。可好。”所有情绪忍了下去。雪瑶说得满不在乎。动手就要拔剑。
寒光将闪。却觉手上一紧。生生收回鞘中。
慕容谦两指按着她拔剑的手。看向柳蓉儿。“你我二人的事。有必要伤及无辜吗。”
“无辜。你是说你妹妹。还是这个女人。”柳蓉儿指着雪瑶。因愤怒而微微颤动。“慕容莲从小就欺负我。拿我当丫鬟。给我脸色看。还阻挠我和你在一起。她有什么无辜的。还有这个唐雪瑶。她杀了我的父亲和妹妹。自她出现。你的眼里也再不曾有我。恨都不再有了。她无辜吗。。”
几人陷入沉默。半响。慕容谦忽然想起來什么。“你妹妹是翠儿。”
“沒错。当年我嫁给谨。知你必定难过。于是求了庶出妹妹里和我最像的翠儿去你府里扮成丫鬟。替我陪着你。照顾你。十年。她情根深重。对此我有些不满。却沒想到。她竟死于非命。就死在你一直维护的女人手里。”温柔的眉藏着阴狠。不是亲情。是妒忌。
“令尊和翠儿的事。很抱歉。不过既然人已经亡故这么久了。太后也沒必要执着不放吧。”慕容谦看着柳蓉儿。声音低沉而理智。“况且。以令兄的心智。拜为当朝中书。柳家依然不倒。太后看中的富贵权柄。不是也拿到了吗。”
“可我真正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柳蓉儿的眸中闪着炽热。几分痴迷。几分怨念。
“十七年前太后就已做出了选择。难道凭一个悔字。时间可以倒流。”微蓝如星。天地纵横。他只随性以对。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的背叛。所以你迟迟不肯原谅。”梗塞咽在喉腔。柳蓉儿有些焦灼。再度指向雪瑶。“可她沒背叛过你吗。她不爱名利吗。不过一个小女贼就胆敢冒充公主。后來又骗了你多少次。为什么你能一次次原谅她。始终宠她护她。可对我。就要格外残忍。”
凤眸明灭。贝齿抵住薄唇。雪瑶有些不安。下意识要把手抽出來。柳蓉儿说得不是沒有道理。她们都是爱名爱利。狠心背叛他的人。一丘之貉。谁比谁更无情罢了。
慕容谦却沒有放开她。朗然于天地。“雪瑶是说谎。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乱箭之下。她肯舍身为我;地狱火海。她能回头來找我。柳蓉儿。你呢。你想的。从來不过能得到多少回报。”
这些过往。他始终记得。所以无论她唐雪瑶错到如何。他不想伤害她。
“呵呵呵呵。”仰天而笑。柳蓉儿有些癫狂。“好。既然你认定这个女人情深意重。那本宫倒要看看。她能牺牲到什么程度。來人。端上來。”说着。一名侍女端上呈托盘走來。上面一只金盏酒杯。柳蓉儿示意端到雪瑶面前。挑着凄狠的笑。“这杯酒里加了鹤顶红。唐雪瑶。我不毁你这张俏脸。我只要你喝了它。”
“柳蓉儿。你别忘了。你儿子的江山可在本王手里。今日你轻举妄动。就不怕明天本王兵发皇城吗。”厉声骤起。蓝眸绽出雄浑之力。
然而柳蓉儿只是迟疑片刻。“就算明日天崩地裂。本宫也要她陪葬。本宫数三下。她不喝。死的就是你的妹妹和外甥。”
雪瑶看着那杯中酒。透明无色。却好像已感到入口后的见血封侯。
莲公主曾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她只是一个人。喝下去。虽然不甘。但并非不肯。可现在不同。她已有近四个月的身孕。她死无妨。但不能连累腹中的孩子。
“柳蓉儿。我可真替你悲哀。十几年前。不要爱情要权势的是你。十几年后。低三下四。强求男人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得到的永远不满足。得不到的永远停在空虚。真是丢尽了我们女人的脸。”一字一句。雪瑶说着。连同眸光。汇成锋利的针芒。“还有。残害子嗣。毒杀先皇。柳蓉儿。你杀了莲公主又如何。我唐雪瑶不是圣女。也不想装什么圣女。但你以为你能有好结果吗。”
“你。你。。”怒目而视。柳蓉儿有些气结。一口气淤积在心口。不知如何反驳。
“怎么。被我说中心事。沒话说了吗。想想看吧。当初。你是怎么害得那些妃嫔流产。又是怎么与太医串通。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日日衰弱下去。最后气绝身亡的。柳蓉儿。午夜梦回。你不觉得他们在看着你吗。”雪瑶定定注视着柳蓉儿。面上流露诡异的笑。
“你吓我。呵。你吓我的。”有些惊恐。又强定心神。柳蓉儿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明天怎样。本宫不管。本宫数数三下。你不喝。莲公主和小公子就死。唐雪瑶。想想看。谦的心里。你比得上他的亲妹妹吗。如果有自知之明。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显然。装神弄鬼的威胁并不经常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