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知道吗重来一回,我还是会做类似的事情。”
任丝琪讶然,她只能愣愣地听着赵艳如的娓娓道来,说不出话。
“我是真的想要跟他决裂了。”她似乎想挤出一抹笑容,但失败了。“只不过如果重来一回,如果我还有残存的理智,我不会冲动的把你扯进来。”
任丝琪相信她的话。
“你尝过爱一个人爱到发狂的滋味吗没有吧”
似乎是回忆起与丈夫相识相恋的日子,赵艳如露出一抹微苦的笑花,神情染上几分恍惚。
“他喜欢上别人了我看过他写的句子,也见过他跟你说话时的表情当时你或许还没有感觉,但是我知道,不管是一时迷惑还是怎样,在那段时间,他是真的恋上你了。”
“我知道什么都还没发生,但他的心动摇了,没有比这个更让我感到受伤的事情了。”
“那感觉就像是你在阳光明媚的路上走着走着,忽然踩空掉进一个黑漆漆的洞里,一直往下坠,再怎么挣扎再怎么抬头,也看不见头顶的光。”
任丝琪蓦的一阵鼻酸,她并不清楚这些,更不曾真正站在赵老师的角度试想她所受的伤会有多痛。
“宋老师只是一时的迷惑,他并没有真正做出背叛你的事情”
赵艳如点点头,“我知道,但是这个事实并不能让我好过一些”
任丝琪似懂非懂,不再言语。
赵艳如似乎也不愿再继续纠结在过往。
“我也替晓薇的胡言乱语向你道歉。这些年来我们之间的关系给晓薇带来的伤害最大,她一味的认定是你破坏了我和她爸的感情那时她还小,没人告诉过她事情的真相。”
“我们是没尽到责任的父母,这些年来,也苦了她了。晓薇以为是她爸爸冷落我,但她想错了,不是宋辉不肯理我一开始是我们不肯理会彼此我怨他移情别恋,他也怨恨我毁了你和他的声誉。后来,我提出离婚,他不肯,然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现在我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了,名义上的夫妻,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却是一个人生活。我已经太习惯在没有他的感情的陪伴下生活了晓薇总为我抱屈,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难过委屈的感觉”
她长吁一口气,微微勾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给自己脱罪,只是不愿明天和他站到一起去面对你虽然事实我们这些人早就心知肚明,但我还想在他面前留一个尊严给自己。”
“我妈妈已经过世了。”
任丝琪猛抬头。
她勾了勾唇继续道,“我后来听我哥哥说了,当年是我妈妈去求你不要提告的”
她闭了闭眼,心痛于自己闯下的祸竟然是靠年迈的母亲下跪换来的解脱。
“这次不会有谁再来为我求情,你们要告我,就去吧,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何况你本来就有权利得回自己的清白,我也不会再逃避自己做错的事情,十多年了,每次想起你,我总感到良心不安,我也很累了,我们就此做个了结也好。”
任丝琪依然愣愣的无法反应,而赵艳如已然起身。
“我先走了下一次见面,或许就是法庭了,你放心,我不会为自己狡辩,这么多年了,我也在期待刑罚的降临。”
任丝琪随她站起身,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她即将走远,不禁脱口问道,“赵老师,你跟宋老师真的不能再和好了吗”
赵艳如愣了一会儿,好似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隔了一会儿,她回道,“我不知道。我在感情和生活里已经不那么需要他了。还有婚姻关系,还在同一屋檐下度日,可以。如果有一天他终于想要解除婚姻关系了,也没什么。我们相亲相爱十五年,冷淡疏离十年,最后我发现有他的真情陪伴很美好,但一个人生活其实也很不错”
她笑了笑,接着说,“女人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软弱。他呢,已经不是我生命中的必要选项了。”
“你不再爱他了吗”任丝琪忍不住地问。
赵艳如没有回答,只对她微微一笑。
“我先走了,再见”
女人推开店门,迎向初升旭日的光,眯了下眼睛,缓缓走远
不爱了吗
并不是。但爱情从来不该是一个人生命的全部,她已经太习惯剔除爱情之后的生活了。
、第十八章归依1
孟宇来到朵琪时,赵艳如已经离开,他看到任丝琪还坐在角落的位置,朵朵和甜甜也没有打扰她。
再走近一点,他发现桌上的两杯咖啡都没有动过,已经放凉,她的表情是愣愣的,似乎受到什么打击。
“琪琪”他试着喊她,用极轻的音量,生怕吓到她。
任丝琪缓缓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小宇,我有点想哭。”
“好,肩膀借你。”他也不多问,大方的挨着她坐下,将她的头按向肩膀。
她零零落落的告诉她赵艳如说过的话,她的思绪有些混乱,但他能听懂。
“感情都会这样吗再怎样深刻,在怎样刻骨铭心,都可能会遭遇爱上别人的意外”我们也会吗这句她没敢问出口。
孟宇下意识的想要坚决的反驳,但话到嘴边,又想到自己不再是年少轻狂的男孩,该有更加成熟的反应了。
“琪琪,你担心的未免太多了。”
孟宇还在想该怎样回应,他们身侧就传来朵朵的声音。朵朵将托盘中的咖啡和点心放好,顺便收走两杯已经放凉的咖啡,见自己亲手煮的美味咖啡被浪费掉,无意识的眉头一皱。
“每个人一生中需要接触的人那么多,本来没有人能保证这样长久的一生不会再对另一个人产生异样的好感而婚姻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人在心生动摇的时候,还记得自己有完整又名正言顺的感情,有家庭的责任,有更该牵挂人和事,这样就能及时导正自己,不受外界诱惑的扰乱了。”
任丝琪若有所思,而孟宇认同的点头,接着朵朵的话。
“溢哥也说过,对不是自己老婆的女人,避免独处、保持一定距离就好,男人就算不敢保证自己能坐怀不乱或是绝对不会酒后乱性,但是,真正有心、有分寸的人,总是可以避开让人坐怀的机会,避开醉酒失态的情形的。他尊重爱人,认同一生一世,自然就能做到对感情自律,只有对待感情态度随便、没有原则的人才会轻而易举的让自己陷入感情的纠纷里。”
人都喜欢把自己的过失合理化,但事实上外界的诱惑,绝不能当成自己大意放纵的借口。
朵朵听了孟宇转述自家老公的话,目光不由地放柔,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好啦,你们聊吧,我回吧台了。”然后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开。
“朵朵很开心听到这些话,你是故意的吧”任丝琪看着好友愉快的背影叹道。
孟宇下巴一昂,傲傲地表示,“我只是如实的转述溢哥的话。另外,你不用羡慕,我一点也不比他差。”
任丝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羞不羞啊你”语气的指责的,面上的表情却是一片甜蜜。
、第十八章归依2
他一手揽着她的肩,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除了我爸之外,我最佩服的就是任伯伯”
她讶然的摇摇头,她记得小宇跟爸爸相处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他微微一笑,“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阵子我常跑你家让你帮我复习功课吗”
她点点头。“嗯。”
“有一天我中途出来去洗手间,路过任伯伯的书房,看见他对着手中的一个相框发呆,他发现我站在门外,喊我进去,指着照片中的人说:小宇,你看,这是伯伯的老婆,是琪琪的妈妈,她跟琪琪长得很像,很漂亮是不是”
任丝琪知道那张照片,爸爸一直放在他的书桌上,连她都不能随意碰。
“我从来没有见过表情那么温柔的任伯伯”孟宇接着道,“我那时不太懂事,很白痴的问他:琪琪姐的妈妈去世这么多年,伯伯还没忘记她吗伯伯回答我:是啊,有的人,分开再久,也永远不会忘。”
“我又问:好多人跟琪琪姐说她以后一定会有新妈妈,她不喜欢听这个。伯伯摸摸我的头说:琪琪不会有新妈妈,如果小宇以后再听到有人跟琪琪姐说这些,替伯伯跟那些人说,好吗”
“伯伯为什么不跟琪琪姐说”
“伯伯跟琪琪姐说过,可是她不相信伯伯。伯伯是男人,小宇也是个小男子汉,下次,就由小宇来告诉琪琪姐,我们男人也可以从一而终。”
“什么是从一而终”
“从一而终就是,伯伯只有琪琪的妈妈一个妻子,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对伯伯而言,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伯伯的心底,所以伯伯不会再去与其他的女人交往,琪琪自然也不会有新妈妈。”
任丝琪泪光闪烁,从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就一直坚定的告诉她,她不会有新妈妈,但是她一直不肯信,等到她长大一些,终于能够理解父母之间的深情不悔了,爸爸却也离她而去了
她记得,爸爸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琪琪,爸爸没办法继续保护你了,你要保护好自己爸爸终于可以去见妈妈了
她陷入过往父女间的回忆当中,眨眨眼,两行清泪已顺着颊边滑落。
孟宇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着脸蛋,暗骂自己干嘛非要提起任伯伯不可,这下惹哭了她,心疼的却是自己。
“不说别的,就看看我们身边,我爸妈、你的大伯母和大伯母,老夫老妻了感情一直这么好,一直都很幸福不是吗”
她泪眼朦胧的点点头,知道他不愿看她掉眼泪,仰着头,回他一个娇美的微笑。
绝美的笑靥惹得他一阵心神荡漾,忍不住一把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亲昵的亲吻她的脸蛋。
“我呢,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没爱过别的女孩,感情上有些事我还不懂,但我会学。我喜欢你信赖我,什么心事都愿意跟我说,我也喜欢跟你分享我所有的情绪,我喜欢我们彼此交流,偶尔的向对方妥协,我们就是彼此可以坦白所有心事的人,我们不需要向其他异性倾诉或是寻求慰藉,所以我们身边没有红颜和蓝颜知己的位置。我们是姐弟,是朋友,是情侣,也会是夫妻,我相信感情只要两个人一起用心经营,就一定可以走上一辈子。”
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抱住亲吻,任丝琪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躲在他怀里听着他的话,越听,越感觉甜蜜,越听,越感到心安。
她在他怀里多赖了一会儿,才露出脸蛋来,轻应一句:“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孟宇压下突然袭来的喜悦,用低哑的嗓音不依不饶地追问。
她瞪他一眼,“我也没爱过别的男人。”我也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也喜欢我们彼此坦白信任,我也想与你走上一辈子
闻言,他双眼放出惊喜交加的光芒,他一直不敢问她过去十年的感情经历,怕自己承受不住,而今她自己主动说出这句话,真是令他意外惊喜的收获。
那些她没说出的话,他自然也听懂了。
想这样一直抱着她,想深深的吻她,如果他此时此刻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做,她会不会拒绝
显然,他已经忘记刚刚自己忘忽所以的亲昵颊吻了。
“咳咳”
越靠越近的两颗头颅登时分开。
孟宇没好气的瞪向跑过来打扰他们二人世界的甜甜。
甜甜一点也不怕孟宇难看的脸色,甜甜的笑着对他们说:“朵朵姐请你们回家再继续哦”
任丝琪小脸一下子爆红,羞恼地喊道:“甜甜”
“啊有客人来了,我去招呼客人。”话落,翩翩的身影已经迎向刚进门的客人。
、第十九章跌倒的地方1
翌日,孟宇带任丝琪回到高中校园。
一高一低的身影漫步在通往校长办公室的林荫道上,十指紧扣,点点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散落在人身上,随着两人前行的步伐灵动的跳跃着。
微风袭来时,任丝琪披散开来的长发轻刮着孟宇的脸,骚痒的感觉顺着全身的神经细胞传递着,握着小手的大掌也不由得紧了紧。
“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站在办公楼的入口前,任丝琪偏头瞅着孟宇。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坚定的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意愿,伤害已然形成,这件事绝非一个澄清就能彻底解决的,更何况再将陈年旧事扯出来,不管是对宋辉夫妻还是对她本身,都是又一次的伤害。
或许最佳的方式就是不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名声什么的,她并不是很在乎。
孟宇自然明白她的考量,他停下脚步抱了她一下。
“其实从第一次在大伯父家那边听到别人说你的坏话,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都在想该怎样替你讨回公道。让赵艳如在众人面前道歉吗这对你可能是二次伤害。去法院告他们这除了会增加你的心理负担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用。”
他面色无奈的耸耸肩。
“我既想让误解你的那些人都明白你的无辜,又想让伤害你的那个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最该做的,是把这件事带给你的自责甚至自卑的心理完完全全的从你的心底里抹去。不管别人怎么传怎么说,你只要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错,这样你从今以后才能大大方方的面对任何一种异样的目光,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理直气壮的去为自己辩解,如果你不愿浪费唇舌,也不至于为了那些被歪曲的事实而伤心难过。”
“别掉眼泪”孟宇见她动容到泪光又盈上眼眶,忙不迭的伸手去替她抹,修长手指此时却显得笨笨的,完全手忙脚乱的模样。“你要知道我拿你的眼泪最没辙了小时候都是我哭给你看,现在你这是要报复回来吗”
她“噗嗤”一声破泣而笑。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扣住她的双肩,认真看入她的眼底,“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宋辉和赵艳如都欠你一句真真实实的道歉,我想替你讨回来。”
她凝望着他许久,笑了。“好。”
她早已忘了自己一个人支撑了多少个日子,反反复复的在委屈与罪恶感中沉浮,直到他再度来到她的身边
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背负着所有。
终于,有人坚定的站在她面前说要保护她。
终于,能体会到内心深处的安全感
还好,再次遇见他了啊
在校长室等待他们的,只有老校长。
“你们都长大了啊。”
老校长显得很欣慰。
孟宇也面带讽刺的笑了,“有些事情让人不得不长大啊。”
他的心里一直有一股怨气在,他怨琪琪被人污蔑伤害的时候,学校没有为她澄清,反而是为了保全学校教师的名声,选择保持沉默。
那时他尚年少,家中还有父亲压制着他的冲动,所以他才能勉强的继续在这里完成学业,但是心里那道坎,他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
老校长的神情顿时染上几分尴尬。
任丝琪将手伸到他背后轻轻一拧,责备他不礼貌。
孟宇委屈的看了她一眼,小狗似的眼神让她好气又好笑。
“校长,好久不见了。”
她拉着他向老校长问好。
老校长欣慰的笑笑。
“你们宋老师他”
“他不敢来吗”孟宇口气依然很冲。
“小宇”任丝琪又拧了他一把。
老校长对孟宇的敌意不以为意,带着他们走向会客区。同时淡淡的开口道,“宋老师从很早以前就不再任课了,现在一直在学校的行政部门工作,这阵子有点忙。”
他特意转向任丝琪,“昨天孟宇打过电话给我,我向宋辉提了之后,他说他会过来,他不会食言的。”
任丝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了解校长是在解释,十年前的事情发生之后,对宋老师的人生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原本在教学理念和方法上非常独到的宋老师,后来再也没能站到讲台上宋老师曾经是校长非常看好的年轻教师,没想到
内心深处悬着的各种怨恨痛楚一下子变得茫然。
她和宋老师都那件事情中的受害者,但是却因此而扰乱了整个人生小宇说宋老师和赵老师都欠她一句道歉,但是细想来,他错在婚姻中精神出轨,伤害了深爱他的妻子,但是哪里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呢
“至于赵老师那里,你们知道她在隔壁初中部工作,她说她今天不会来宋辉转入行政部门之后,赵艳茹老师也申请转入图书管理部门。”
任丝琪点点头,“赵老师昨天已经跟我见过面了。”
“噢,是吗”老校长了解的点点头,面色稍显犹豫,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些什么。
宋辉和赵艳茹夫妻都是非常优秀的教师,却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从那以后这夫妻俩再也回不到过去,似乎也一下子失了事业上的斗志,让人看了不胜唏嘘。
“你们”老校长看着他们交握着的手。
“我们是男女朋友。”孟宇得意的举了举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
“很好、很好。”老校长笑着点头,朝任丝琪说,“孟宇是个值得托付的男孩子。”
任丝琪红了脸。
、第十九章跌倒的地方2
老校长才想请他们先坐下,就听“叩叩”两声敲门声响起,他应声后,一个面貌儒雅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来人正是宋辉。
任丝琪的身子僵硬了起来,孟宇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两个人都心绪复杂。
她是出于对过往的难堪以及时隔多年再见到宋辉的尴尬,而他则是担忧她伤神于过往,也担心她少女时期对宋辉的崇拜依然未完全消退。
站在他们面前的宋辉却显得平静许多。
他憔悴了不少,他的面貌依旧温文尔雅,但曾经风流洒脱的气质已经被时光消磨殆尽,眼角更是添了几道风霜刻下的皱纹。
“来来,你们都坐下来吧。”老校长招呼着他们坐下来,并亲自为他们倒茶。
任由孟宇拥着走向会客沙发着,任丝琪心情颇为复杂。
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事、见过的人、听过的话,让她的心被纷乱的思绪填满,无法消化。
时隔多年,再见年少时期曾令她心生仰慕,却又为她带来沉重伤害的老师,同时又得知这些年来他的生活也因当年的事而遭遇极大的改变这一切都令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宋辉站定在任丝琪面前,嘴角带着一抹释然的淡淡笑意,他轻声道:“对不起,这句话早就该对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