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残花青楼记》 第四叙 樱落

    楚青染懒懒的半坐于塌上，长如女子的乌发绺绺的洒落在雪白而有力的手臂，清冽的酒发出极淡而迷醉的香味。他似乎是醉了，周身弥漫的悲伤却浓烈的让人清醒，泛黄的古卷铺在他的身上，他狭长的凤眼没有情绪，干净澄澈的目光宛如中夜的月光，融融的流进人心底。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紫苏的衣衫，流转的妙目画的十分传神，画中少女梨涡浅笑，笑遗光，一字襟的鹅黄小衫套着紫苏的长裙，斜偎在一片纯白薇花丛中，眼波流动，美得心悸。

    不知谁执笔，不知谁写意，楚青染却望着这幅画，微醺，入梦。

    “王爷。”龙狄隔在门外，低低的唤了他一声，时间不能隔得太过，否则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

    “龙狄，你去问过没有。”“王爷，这……”龙狄目光闪烁，为难的低下头，楚青染睫毛一颤，“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吧。”

    “怎么？不舍得用东西来换我这幅让你魂牵梦绕的画儿？”屏风上花团锦簇的牡丹开的娇贵热烈，金线银丝勾绣的花瓣边缘散发着灼灼的辉煜，秋朝洌从后而来，屋内旖旎的柔光衬着俊俏公子玉似的脸庞，让人想起一句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的词来：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秋朝洌，你要做什么。”楚青染头也未回，扔下一锭金灿的元宝，望着窗外的明月出神。

    秋朝洌只笑不语，烛火晃了晃，站在窗前如圭如璧，清兮扬兮的绝世男子晃神间不见，只留室中可闻不可见的酒香。

    “我只想她回来……”秋朝洌愣愣的握紧瓷花酒盏，捏碎而不自知，只静静地将那锋利的边缘收入掌中，温热的血液滴落在金履上，艳丽绝尘。

    天色大亮了，楚青染越发的不想动，龙狄繁忙的为他置办订婚的事务，不甚陪他，别人也和他说不来话，或是畏惧或是仰慕的目光让他觉得心闷，忽然想起那日见到的少女，一对灿灿的眼睛顺眼极了，他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事物，决定去看看她。

    “谧儿今日感觉身子好些了吗？”露沁铭端的是嫡女风范又不失长姐亲和的派头，露谧儿在她怀中柔软舒适的浅色面料上舒服的蹭了蹭，只清脆的答：“回大姐姐的话，谧儿今日好多了。”女孩还有着童音的话语听着让人不禁微笑。

    “大小姐……”李姨娘的表情有些惴惴不安的开口，样子卑微至极，露沁铭刚笑着哄了露谧儿吃了块桂花糕，漫不经心的拍拍手上残渣，“姨娘莫要这般弱不禁风，不晓得的人可别以为是沁铭把姨娘欺负了去。”这话轻飘飘的，透着丝丝的凉。“大小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姨娘惊了一惊，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秋眸含泪，样子更是俏丽动人，能够无条件激起人们的保护欲。

    “一个女人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所说的话就必然要比沉默更有价值。”露沁铭气定神闲的滑滑茶杯沾有水渍的边缘，双眼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意盯着碧绿茶汤荡漾的水纹，朱唇轻启吐出让人为之折服的话语，“你说呢？嗯？”

    楚青染悄悄的笑了，这美丽又高傲的少女，谁又晓得，其实她的疏离全然由于她的羞怯和不知所措。

    “求求大小姐救救我的谧儿！”李姨娘咬牙跪下狠狠地将自己的额头磕在青石板上，没几下便有了血痕，这种决绝让露沁铭有些心烦，“谧儿好好的待在府里，何来本小姐救她之说？莫不是李姨娘想要本小姐带着谧儿嫁到定王那儿去？”露沁铭蓄着讽刺的微笑，虽说露谧儿是个庶女，但到底府里子嗣单薄，母亲应是断不会亏她的，李姨娘的野心这般的大，想要来求她？

    在露沁铭心中以为，嫡出和旁支并没有多大区别，以为府中都是其乐融融，毫无烦恼的。

    “大小姐……”“李姨娘先下去吧，我再和谧儿耍会儿。”李姨娘不甘心的咬了咬牙，紧握着的拳头许久松开，她妩媚美丽的脸庞挂着讨好的笑意，慢慢的退了下去。

    楚青染匍匐于房瓦上，惬意的晒了许久的太阳，他现在见到了露沁铭的素日日常，心情似乎安定了不少，远处的八重樱花在空气中散播着独有清淡的香气，还有小丫鬟嬉笑打闹的声音，触手可及而遥不可及的那一片头顶的蔚蓝，这一切都让楚青染感到有些恍惚，他伸出手去，试图够到高高的天空，指尖却蓦然被染成了蓝色，这让他深深觉得，只有在露沁铭的家里，他才会微笑如儿时少年。

    快要夏天了，天气热的让人昏昏欲睡，楚青染舒服的换了个姿势睡觉，樱粉的小花瓣漫天飘舞，让他以为睡在天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