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夙!”露谧儿皱着眉头的扔下手里柳枝,日渐平庸的五官带上了灵气,秋夙邪邪的笑着,露谧儿自从李姨娘离开是越发的沉默,若是再不说话可要发霉了!“还我。”露谧儿眼睛动也未动的伸出嫩白的手掌,娇叱道,“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东西。”
秋夙不情愿的蹲下已经发育长高的身子,诺诺的张开手心:“呶。”银丝花纹圈圈点缠,中央的绿菊怒放。锦色的香囊时经一年,依旧香气馥郁,让人贪恋。露谧儿小小年纪初见沉稳,眉目间看往香囊尽是缱绻,香囊虽然是大姐姐给的,绿菊却是姨娘绣的,她捧过呵护小心的香囊,垂眸笑了。
秋夙静静的看她,阳光妍媚,少女低头一温柔。
“大姐夫?他来这里做什么?”露谧儿不经意抬起眼,看到随时自带光环的楚青染一身便服行色匆匆的穿过蜿蜒长廊。“许是来找父亲商议朝事。”秋夙毫不在意的倚在老柳树身上,嗅着春暖的花香味。
“有了沁丫头,怎么还是往我这儿跑?”秋朝洌手腕略抖,浓墨重彩的笔锋在浅黄宣纸上游走。“……黎安。”楚青染倒是惜字如金。“王黎安……”秋朝洌眯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放下手中的毫笔冷笑道:“沁丫头的夫君也真是烦人!有了夫人还要念及旧爱!”“呵,不行吗。”楚青染没有躲避他戏谑的目光,浅浅冰凉的话语堵的他无法反驳。
秋朝洌背对着楚青染沉默了很久,走向一边的梨花木柜,润莹的手扣开古典精美的环扣,里面俨然摆放着许多卷好的画卷,十分整洁。“你若是寻来了落梅喇,这画都送你了。”楚青染的瞳孔深深地放大了,这对于他来说是多强烈的诱惑!里面每一幅都是王黎安,黎安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被这位掌握画笔出神入化的秋朝洌含笑描绘,就像她一直在他身边一般!那日复一日的思念终于在这个午后于他的内心爆发,让他几乎发疯。
黎安……你知不知道……你在你的夫子这里这么久……几乎让我……嫉妒的发狂……!
攥的发白的骨节终于松动了些许,楚青染还是有理智的,毕竟王黎安逝去那么久,落梅喇是宫廷秘药,他脑海里闪现出露沁铭的眼睛,犹豫了……
秋朝冽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他缓缓展开一幅有些破旧的画,红柱,假山,灵水,熟悉的一切缓慢的放下,心跳开始疯狂的加快,眸子一缩,他的喉咙终于发出挤压变形的声音:“秋朝冽!住手……”秋朝冽微笑着看着这幅作品,乌发,黄裙,浅紫小衫。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黎安的样子!
他却看到,画下楷着一片小字:王尚书之女,王黎湫
“她真像我的嘉黛。”秋朝冽眼神有些飘忽,定定的望着王黎湫的画像,楚青染只觉得天旋地转,瞬间找不到了重心,全身只剩下站着默默听秋朝冽诉说的力气,秋朝冽说得太生动,他几乎顺着他痴痴的眼神从雕着飞花的木窗外面看到了那个叫做嘉黛的女子,喜欢安静又害怕孤单,总是穿着鹅黄或者浅粉的衫子,像个少女似的在门外晒太阳发呆。笑起来嘴边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带些娇憨的意味。
平朝16年,太子妃白若水和太子出游狩猎时遇刺,太子安然无恙,太子妃却身受重伤,在秋大(da)夫府中秘密治疗一个月后,太子妃终于转醒。
伸手拂开轻盖在脸上微痒的浅绿幔帐,她揉揉疲倦的眼,这里四处精致,白若水带着诧异,赤足踏在带着暖意的地上,她明明与那薄情的夫君在打猎,那个夫君为了那女人居然要杀了她……呵呵……打断自己的回忆,苦笑着摇头,接下不就是那些所谓的甜蜜回忆了么?既然决定离开,便是要忘却了的。缓缓推开木质极轻的门,印入眼眶的是长窄的走廊,蜿蜒的看不到尽头,假山流水,面面俱到。她试着走下干净的台阶,天却不合时宜的下了小雪,晶莹剔透的雪花半融在她的鼻尖,她知道她不应该在外时久逗留,可却不舍这一园景色。苍翠的松树挺拔高大,有大有小的石块搭成小路的形状,她赤着足,本想试着走一走,却是感到冷了。
“姑娘。”
扎着双丫髻的丫鬟毕恭毕敬的对白若水行了一礼,白若水回头望去,这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青涩模样,清秀漂亮的小脸尽是淡漠。
白若水带着诧异和疑惑回了一礼:“这位妹妹可是知晓此处是何地?”
微风吹来,小丫鬟青丝上的淡粉发带随着淡淡的雪花飞起,轻落在她的肩,宛若嬉戏的蝶,让白若水感到失了冬的萧瑟,反而带来点点生气。
“嘉黛受不得姑娘如此大礼,外面深寒露重,姑娘请快回屋内歇息罢。”嘉黛?真是极动听的名字。白若水愣神之际,嘉黛却早已轻飘飘的离开,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一对美目涌动的情绪,心里的失落便如这满院的清冷,空落落的,在失望着什么。
“……少爷,她是太子妃。”嘉黛死死的攥住秋朝冽的袖子,透亮的眸色平静的让人感到无法撼动。秋朝冽恼怒的握拳,直到掌心被指甲掐破才说出话来:“嘉黛……放手。”嘉黛未动,风吹过她的脸颊,使她的面色越发苍白,红唇欲滴。“嘉黛!”秋朝冽恨恨的撇开袍子,她明知道他对白若水一见便被勾去了魂魄,今天白若水就要回到东宫,他要带她走,将这只快乐的金丝鸟儿离那华丽牢笼远远的!“秋朝冽……!”嘉黛定定的唤了他一声,清冽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是太子妃……”秋朝冽霎那间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红妆盛扮的热烈女子从门前坐着金车玉轮离开。第一次见她,她雪白的骑装被艳丽的血花染的触目惊心,晶莹的鹅蛋小脸更是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钻的璀璨,心脏在那一刻停止跳动,他的血气方刚蛊惑着要去把这个美姬占有。
嘉黛的眉毛弓成了凌厉的弧度,秋朝冽无颜面对,为自己刚刚的无礼深深后怕,以手覆面,灰暗隐晦的光射过暗红的门框,世界都十分晦涩,他闭上眼睛不想去感受。
“你可愿作我的妻子……”秋朝冽捏住嘉黛如玉的下巴,嘉黛嗅着他身上的酒味,正要回答,“你怎么会成为我的妻子……连你也……”秋朝冽苦笑,乱蓬蓬的发和纷乱的胡渣使他看起来十分憔悴,嘉黛终究是心软了,煮好了醒酒汤,徐徐来到他的身边:“少爷。”“我喜欢你……”什么?嘉黛愣住,苦涩的笑了,将飘着热气的汤汁放于案几之上,正要起身离开,却被秋朝洌抓住了腰间的盘带,“少爷……!”嘉黛惊住,红唇被堵住无法说出话来,一张放大的俊颜让人喘不过气来,浅尝轻啜,逐渐深入让嘉黛意乱情迷,第一次当然是痛的,秋朝洌却似乎没有察觉,**迭送之时,秋朝洌动情的喊出:“若水。”一颗心从高空摔下,被践踏蹂躏的不成样子,这个季节败落的桃花瓣碎在地上,融进尘埃,如她卑微哀伤的爱情。
半年后,嘉黛嫁给了秋朝洌,成为了他的妻。
“这孩子可真是可爱。”嘉黛微笑着逗弄坐在她怀中咯咯笑的露沁铭,大眼睛水润灵动,让嘉黛忍不住在她粉嫩柔软的脸上落下一吻。“哪里,夫人不也是有喜!那可继承了您和秋大人的好处呢!”嘉黛脸色飘过一红,气色本就红润的她更加怡人,唇抿笑了,乌黑的双眸骤然让太阳都溶碎在了她的眼睛里,点点的在人眼前跳跃闪烁,就连飘落着叶子的桃花也失了颜色。
齐氏微笑晃动婴儿床,让露沁铭快快睡下,好和嘉黛多说些话,也为夫君在官场上有个帮衬不是!
“若水,我只爱你一人。”“当初为何那般对我!”“若水,你原谅我……”楚青蠡忧伤的紧锁英挺的剑眉,紧握着佳人柔夷不肯放开。“……”白若水垂头沉默许久,楚青蠡的手逐渐攥紧,心下一沉:秋朝洌!
墨汁似的夜,屋内不堪的声音传到嘉黛的耳里,没有引起她一丝一毫的波澜,更深露重,外边的寒冷沾湿了她的袖子,她的脸庞在月光的覆盖下像是阴暗之处的吸血生物那样精致又苍白,细细看去,妖精般美得妖娆,水红的十二破长裙美得灿烈,眼角的绝望美得悲酸。
“白若水。”嘉黛扯动许久不语的声带,唤起那个名字。暗处,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女正慌乱的收拾着衣物,颤抖的跪在了地上:“夫……夫人……!”“朝冽的口味越发的刁钻了。”嘉黛轻轻敛下眼皮,仔细打量少女和白若水九分相像的脸庞,以及,那个自己夫君给她取的名字:白若水。
“滚。”嘉黛搓了搓手,抬起脚踏进房里,少女如同得到大赦,手脚并用的跑出这阴森的大宅。
嘉黛沉默的看着他疲累的睡容,莫名的想起来那年他说最爱看她笑,两颗尖尖的牙齿很可爱,旖旎的酒窝点上晕开的胭脂,清丽的面容让他想起看到过桃花满天的样子。
三年后,露沁铭六岁。
“诶……你是朝臣内人,怎能擅闯前殿?!”太监急促的想要跟上嘉黛快速的步伐,边喊边喘。
嘉黛身着艳红宫装,一朵火红石榴花似的开在惨白的白玉石上打转飞过,灿烂的就像新娘子。
“民女嘉黛,参见皇上!”嘉黛微喘,双膝一声脆响的跪在光滑的地上,云鬓有些钗横鬓散的意味,浅浅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