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青洛睡到自然醒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
邻床的孔飞飞看样子早走了一步,在床头柜的位置放了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
“兄弟:感谢昨晚的悉心照顾。
经纪人早上发短信给我,说《大神之门》剧组负责人有要事相商,必须到场。
见你睡得正香,没好意思叫醒你。
先走一步,再联系!”
落款是个“乙”字。
乙?去掉一对翅膀的“飞”字?有意思的小子。
简单洗漱整理后,发现有电话打进来。
是上司邢英华,带着强烈的命令口气。
“司徒,你马上给我回总部一趟!”
头儿好像心情不佳,发生什么事了?
司徒青洛不解地套上风衣,下楼到总服务台掏包结账之际,前台小姐温柔地告诉他,已经有人结过账了。
这过分体贴的小子!司徒青洛心领神会,于是收起钱包。
机构总部。邢英华的办公室。
“作为ether一组成员,司徒,你的行为需要更加小心谨慎。”邢英华的态度平和了不少,但警告的成分却丝毫不减。
“头儿,我到底怎么了。”见状,司徒青洛脑子有点发懵。
“昨晚你去哪儿了?”邢英华追问。
“昨晚……”司徒青洛隐约觉得跟孔飞飞约见自己的事情有关,只好据实相告,“昨晚孔飞飞喝多了,让我去seasnedspring找他聊天。头儿,我先声明啊,这可都是为了公事,要不是让我卧底调查进化会,我也不至于……”
“不要狡辩。”邢英华递给司徒青洛一叠照片和一份报纸清样,“好好瞧瞧吧。”
司徒青洛接过照片一看,头皮发麻,眼睛都直了,便实在没勇气继续读报纸清样通篇的胡说八道了。
不出所料,照片上是自己跟孔飞飞在酒吧接头,以及去宾馆休息,甚至包括进入房门时的即时场景!文字内容可想而知,不看也罢。走什么倒运!
“其他的都不要说了,总而言之,人言可畏。幸好行业探员及时发现,把正准备见报的‘花边新闻’拦下来报我处理,也私底下给那家娱乐报刊的负责人提过醒了。”邢英华见下属哑口无言,语气渐渐舒缓,“司徒啊,你是机构难得的精英人才,以后给我格外留点神,当心被别有用心的人逮住小辫子……”
作为ether一组的顶头上司,邢英华非常清楚什么叫“点到为止”,什么叫“响鼓不用重锤”,也希望他的下属明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道理。
毕竟在工作之外的场合,大家都是朋友,是一家人,关系极好的哥们姐们。
听邢英华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司徒青洛在感慨上司垂怜庇护之余,也替自己的昨晚的不妥当行为扼腕懊恼:且不说自己惹上麻烦,还险些把正处于流言蜚语风口浪尖的孔飞飞给一道拉下水,要是因此整得人家名誉扫地万劫不复的话,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二月末的一天,清晨。机构驻意大利威尼斯辖区夜。
某房间内。一位棱角硬朗的冷峻男人,年龄约莫三十岁上下,左手戴着一只精巧的露指黑手套。他其实就是与萧飒沓在网上聊天的龙纹,同样隶属于机构,但不属于ether一组,而是在别的部门。
按照机构的有关指示,龙纹整理好归国行李,似乎并不十分流恋窗外亚得里亚海威尼斯湾泄湖千曲百折、纵横交错的水巷,以及在白天来往穿梭的独特小舟。
思绪仿佛回到两年前离开北京的那一刻。
两年来,他也曾秘密辗转于威尼斯和北京之间多次。
与其说是为了逃避某些人和事,不如说是为了守护某些人和事。
现在要正式回到北京的机构,不禁喜忧参半。
不过,那个决定,真的可以吗……
京城。上午十点,从方舟出来。
南五环外。碧水山庄。
一辆通道式321路汽车到站停稳后,下来的是肩挎黑色旅行包,身穿先前那件并不显眼的棕色羽绒服的萧飒沓!
根据《大神之门》中童谣的描述,萧飒沓事先拜托了碧水山庄归属的地区探员,经过几天的打探,地区探员向萧进行了反馈,那个所谓的“赛鲁班”应该就住在地区探员提供的地址!
萧飒沓透过旅行包的皮革捏了捏装在里面的东西的轮廓,照着对方提供的地址去寻赛鲁班,也就是会算命的鲁老头的住处。
到了目的地,却见红砖瓦的平房大门吊着一把明锁。
大隐隐于市?
玻璃窗里拉着洗得发白的旧帘子,从外面看不清屋内的动静。
坏了,不凑巧,难道鲁老头这个时间外出了?
萧飒沓正手足无措,旁边相邻平房竟吱的一声开了门,里面走出一位身穿花棉袄手提菜筐的大婶,眼见隔壁门外站着人,便主动搭讪道,“小伙子,你有事吗?”
“没错,大婶,鲁爷爷不在家吗?”萧飒沓知趣地抓住了邻居大婶。
“你是说鲁老头吧,都出门好几天了。”花棉袄大婶很有把握地答道。
“知道他去了哪里吗?”萧飒沓仍不死心。
“谁知道呢,也许今天就会回来,也许要等上好几天,最长的一次倒有两个月。”大婶说,“这老人家神出鬼没,没谱的……”
最终是没办法,求教鲁老头的计划中止,萧飒沓决定过几天再来拜访。
萧飒沓灰溜溜地离开碧水山庄,又去小玩意市场逛了一大圈,等坐车回到家里,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
“多多……”萧飒沓独处的时候,房间内似乎有人轻轻呼唤了一声。
正在整理案件资料的萧飒沓停下来,环顾四周,确认家里除了自己之外没别人。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会突然想到那个孩子……
多多……萧飒沓加入机构初期经手的一个案子,算起来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那是一桩不算十分复杂的神秘事件,当事人是京城里一对极富盛名的宗教学教授夫妇。
“其实我跟我夫人都很清楚,那孩子一直都很痛苦,而这一切都是我们犯下的罪……”刚过知天命之年且充满学术之气的教授头发都已花白,眼里泪光闪烁,嘴角却依然带着些不知何故的微笑,而身旁的教授夫人早已泣不成声。
在交谈中萧飒沓了解到,眼前这对夫妇是老来得子,夫人将近不惑之年才产下了一个小名叫做“多多”的男婴。
遗憾的是,多多生下来便有严重的腿部残疾,天生走不了路,逐渐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但这丝毫不影响父母对他满满的爱。
这个不幸家庭一直维系到多多八岁那年,受到邻居家失火殃及,多多的父母讲学在外,照料多多的保姆又出门买菜,和往常一样留下孩子独自看家,等教授闻讯赶回家时,一家人悲惨的宿命早已成定局了。
那真是场极为惨烈的火灾啊,居民楼里不幸被烧死的三个遇难者当中,就有一个没法走路逃离火场的多多。
“听冲进现场的消防官兵说,他们在家中柜子里找到了爬进里面躲避火势的多多。那时候的多多,已经,已经变成……”讲到这里,老教授摘下眼镜,抹了抹流淌在脸上的泪水,“如今,时隔两年,忽然有人告诉我们说,是不是多多回来了……”
教授夫妇说,这栋楼的居民,常常能在打开衣柜的一瞬间看到一团黑色的人影,朝他们露出狰狞的红色的口跟白色的眼球,结果吓得住在这栋楼里的好几个老人都精神失常,就连一个人在家里玩的小孩子也会好端端地不见,直到后来才在柜子里发现了处于昏迷状态的孩子……
“但我们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回来’的多多。”教授夫人心有不甘地擦眼泪,“后来发现了这些,才相信多多真的‘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