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医生,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体?”
那医生没了法子,唯有退了出去。
很快的,病房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这下,穆沐是怎么都逃避不了了,她只能低着头走到床边,游移不定。
他伸长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刚刚你在门口偷听了吧?钤”
她倏然瞪大了眼。
“你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都把心情表露在脸上了,除非是瞎子,不然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他示意她坐下,随后,才低着声音说话。
“心里难受了?”
她一愣,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虽然她嘴上没有说,但他肯定心里明白的。
“别在意我爸说的话,我的事情,还不到他插手的地步。”
他故意顿了顿,而后才继续往下说。
“再说了,我可没有离婚的打算。”
“为什么啊?”
她下意识地问了出口。
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向上扬起的弧度,若不是他的头上还缠着纱布,他这副模样,还真是教人移不开目光。
“你猜。”
他不说,她也不想去追问,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这个答案,她最好不要去问,就怕答案是她不想知道的。
她干脆就转移话题,手指向了床铺。
“你赶紧睡觉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他也不动,只是懒懒地扫了她眼。
“那你上来,陪睡。”
这两个字从他嘴巴里说出口,怎么就那么怪异?
她选择性地无视,站起来想走到旁边的沙发稍微眯一下眼,没想,他却一把将她给拉上了床,被子下,他的腿更是自然而然地缠上了她的腿,让她无从动弹。
她下意识地挣扎,他却突然猛地倒吸了一口气,随后,她立即停了下来,深怕自己会碰到他的伤口。
不料,下一秒,头顶上却传来了他的轻笑声。
这下,她才终于发现自己上了当。
“你欺负我!”
她抡起拳头,砸在了他的胸膛上,力度很轻,想也知道不会砸痛他。
偏偏,他却故意装作一副很痛的模样,挤眉弄眼的,就是要让她心怀愧疚。
“就算我想欺负你,这会儿也没有力气了。”
她的脸蓦地红了个彻底,怎么什么话到了他嘴里,都彻底变了味?
她狠瞪他一眼,他不住地笑,到了最后,笑得止不住了,还当真扯到了伤口,痛得他直皱眉头。
见他皱着眉汗珠流下来了,她终于明白这才是他真的痛了的样子。
她微仰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明明之前,自己是不太喜欢这个人,可经过了被埋的事后,她突然觉得,其实这张脸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最起码,比以前顺眼多了。
“宋梓炀,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他的眉心微跳,在听见她这句话以后,眸底的光不自觉放柔。
他的下巴在她额前轻蹭,嘴角勾勒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你不跟我吵,我就不跟你吵。”
这已经算是他的保证了,再多的,她也不敢要求了。
穆沐在想,如果不吵的话,他和她还是可以友好相处的。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没有阖过眼,在山洞里是,是因为害怕与紧张,怕自己一旦闭眼了,发生什么事就不知道了,后来,他被送到医院,她又担心着他的状况,就算假寐了,也睡得不沉,如今,看见他终于醒过来了,没大碍了,她一颗高悬的心是总算得以放下来了。
因此,没消一会儿,她是直接就睡着了,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他垂下眼帘,看着她熟睡的脸,不禁有些无奈。
他是睡了挺久了,这下是连一点的睡意都没有,他只能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她的脸,突然觉得,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男人凑近些,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了一吻。
“晚安。”
……
这一觉,穆沐睡得很舒服。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身旁的男人还在睡觉,那手是紧紧地将她给抱在怀里,她费了很大的劲都没法挣脱。
幸好这会还早,护士不会来查房。
她自他的怀中扬起头,这么近的距离看他,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
都说睫毛长的人,是得罪不起的人,因为一旦得罪了,就有仇必报,毕竟是小气的人嘛!不过这一点,还当真跟这个男人有几分相似,他的不好惹,她是深有体会。
不像她,睫毛很短,因此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很羡慕那些睫毛长的人,可是也有话说,睫毛短的人,性子都特别软,特别好欺负。
是这样的吗?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起码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是挺好欺负的。
她伸出了手,偷偷地去戳他的脸,他的皮肤很好,很滑很嫩,当真能跟现在的那些零零后媲美。
越戳越上瘾,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他的睫毛轻颤,随即,缓慢地睁开。
她想收回手,已经来不及了。
穆沐只能干笑着,一副被抓包的模样。
“早……早啊……”
面前的男人首先盯着她看了好半晌,都快盯得她头皮发麻了,突然,他开口了,说出口的话却是教她不由得怔住。
“你是谁?”
她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难不成,昨天的事都是她的一场幻觉?
她猛地坐起身来,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瞅着他。
“宋梓炀,你忘记我是谁了?”
该不会像那些肥皂剧那么狗血吧?他失去记忆了?忘记她是谁了?
这怎么可能?
她连忙抓住他的胳膊,面色苍白。
“是我啊!我是穆沐啊!你真的忘记我是谁了吗?”
还没等到他的回复,她便忙不迭想要下床,去把医生找过来。
该不会是脑震荡把他给震成失忆了吧?
可她的腿还没落地,一只手就从后头将她给带进怀里,她的后背撞上了他健硕的胸膛,那只手,更是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如果我忘记你是谁了,你是不是像电影那样,每一天都想尽办法让我重新认识你啊?”
他说的,无非就是外国的一部老旧电影,当初她看时,是赚足了眼泪。
可是,他这么一个大男人的,也看这种爱情片么?
然而,这样的疑问才升上心头,立即便被她打消了。
她没有回过头,可听着他的话,想也知道,这人刚才就是在装。
装什么?装失忆呗!
“宋梓炀!”
她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恼怒,他却不由得轻笑出声。
“谁让你在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戳我。”
所以,这算是报复?
穆沐有些哑口无言,这样的报复,还真是够特别的啊,最起码,她还真信了。
她往那箍住她腰的手,悄悄捏了一把,在听到他的闷哼声时,才感觉心里舒服了些。
见她不说话,他似乎有些不甘心。
“刚刚那一刻你在想什么?害怕我真的忘记你了?”
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我在想,我要找个医生过来把你绑在床上,免得你跑出去荼毒别人!而且,我还要牟取你的财产,让你血本无归。”
他是直接笑到不行,笑到了最后,他掰过她的身子,在她的诧异下,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辗转许久,他才终于放过气喘吁吁的她。
“如果是你,不需要寻思牟取我的财产,只要你点头,我可以把我的财产双手奉上给你。”
她撇了撇嘴,男人的话是什么?男人的话就是狗屁,谁信谁傻。
她才不会傻到去相信他的话,况且,他还是在床上的时候对她说的。
虽然不至于是在那啥的时候,但最起码,宋大少这会儿心情愉悦呢,当然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了。
而她相不相信,就是她自个儿的事了。
穆沐赶在医生护士来查房前挣脱了他的怀抱,下楼去买早餐,当她买来早餐,刚好医生便过来给他检查了。
当然,在他的指引下,她也受到了检查的下场。
等医生护士走后,她难免不满。
“我身上的伤又不重,只是皮外伤而已,你的伤才是比较严重。”
岂料,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良久以后,他才勾动唇角。
“谁说皮外伤不是伤?我一个大男人的,留下点痕迹没什么,可你是女人,女孩子家,留下疤痕不好。”
“我不介意。”
“我介意!”
他说了这话还不要紧,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在床上的时候,看见你身上有伤痕,就算是已经痊愈了,我也不敢粗鲁。”
所以,敢情那种事上,他很喜欢粗鲁?
穆沐决定,这个话题最好不要再继续了,不然的话,她的精神可承受不住。
现在的她是愈发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嘴皮子功夫是厉害得很,她要是与之对抗,只会节节败退,根本就无力反击。
不过,她暗地里决定,她要留下疤痕,反正她也不在乎什么疤痕,只要能给他心里添堵,她就心欢。
这之后的几天,宋梓炀都被迫躺在床上,哪都去不成,就算是要下楼去做检查,也只能由她推着轮椅,好几次,他都发出抗议,可折腾到了最后,到底还是妥协了下来。
对穆沐来说,侍候这男人,有时候挺够呛的。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故意,他在上厕所时,总要她扶着去,他的伤本来就没伤到腿,可偏要装作一副很痛的模样。每当这个时候,她想起他是为了她才受这么重的伤,心就不自觉软了。
但是他是愈发过分,到了最后,她是有些受不了了。
“我去找个男看护来照顾你!”
然而,他是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我不要!”
谁要一个男的来照顾自己?他又不是那方面的同志,两个男人相处一室,想想就能让他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偏生,她又问了一句。
“那我给你找女看护?”这下,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吧?
孰知,他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开口。
“你舍得让我清清白白的身子被别的女人给看了个精光?”
她一脸的无语。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说她不介意。
他一个大男人的,哪来的清清白白的身子?
当然,她知道有些话是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说出来的,倘若说出来,最后被折腾的人只会是她。
在x市的医院住了大半个月,他便被转回了锦城的医院。
住的,还是自自己的医院,仁德医院。
其实,这是宋一帆的主意,x市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做什么都不可能会放心,转回了锦城,还是自己的医院,无论就哪一方面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
对于这一点,宋梓炀难得没有反对。
下了飞机,他便被直接送到了仁德,住的理所当然是医院最好的病房,坐北向南,还是风景最好,环境最清幽的。
身为院长,恐怕也就这么一点福利了。
回来的第一天,宋老爷子就跟宋一帆就过来看过一次,宋老爷子的性子本来就挺冷淡的,看见他没什么大碍了,就跟宋一帆一起回去了,反倒是宋老夫人在离开前,特地叮嘱她好生照顾他,要是忙不过来,就找看护帮帮忙。
这厢送走了宋家人,那厢,穆文柏也来了。
穆文柏的身边理所当然跟着梁晴,他们在医院呆了大概半个小时,穆文柏对待宋梓炀的态度十分殷勤,直问他的伤势之类的话,一副关心的模样。
半个小时以后,两人离开。
她将门关上,重新走到他的身边。
男人的脸色有些阴沉,她难免疑惑,便问了出口。
“怎么了?”
他睨向她,那紧抿的薄唇显露了他此刻不悦的心情。
“你就没什么对你爸说的么?明明,你被困在山洞里几天,也受了伤,可他连一句问候都不曾出过口。”
她一愣,随即沉默了下来。
穆文柏对她的冷漠,她是早就料到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与同父异母的妹妹穆茵相比,她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而这一次,穆文柏的来意也很清楚,他就是来看望宋梓炀的,因为宋家可是他现最想拉拢甚至保持友好关系的大户人家,自然而然,便也忘了她这个女儿的存在。
“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为我生气,我都习惯了。”
习惯?得有多麻木的心,才能用如此轻巧的语气说出这两个字?
他脸色不定,向她招了招手,等到她走过来,他一把将她抱住。
“以后,我都会替你生气。”
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底,还是连半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他是在病房内,但却根本不像病人一样安安分分地休息。
在到x市之前,他就已经累积了不少的工作,手术可以推给底下的人,可是,医院的运营之类的事,还有制药公司的事,是必须由自己处理的。
因此,每天从早到晚,她都能看见那些人在病房里进进出出的,拿来的,全都是关于工作上的文件。
虽然休息了半个月,但他当初的伤势很重,根本就不是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全痊愈的。
可是工作上的事,她也不好插手,只能在人都走光了以后,面带不满地望着他。
“你还是个病人。”
言下之意很简单,就是要他做好病人的本份,好好休息,而不是工作。
男人的嘴角微挽,这种被人关心着的感觉还真不错,最起码,他很享受。
因为是在自己的医院,宋大院长很任性地要她在旁陪睡,甚至拒绝了她要加床的要求,用他的理由就是,他们本就是夫妻,既是夫妻,哪有分床而睡的?
在x市时,她就已经被他每夜强行搂在怀里,两人同睡在一间床上,那时候他伤势挺重的,她又抱着愧疚,自然不忍拒绝。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病人,她自然也就无须跟他客气这么多。
床前,穆沐双手插腰,说什么都不肯妥协。
“回南苑睡,或者是在这里睡小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宋梓炀冷哼一声,她倔,他是比她更倔。
“第三个选项,跟我一起睡!”
“你睡的是病床!单人病床!”
她以此来提醒他,偏生,她到底还是错估了这个男人的不要脸。
只见他挑了挑眉,理所当然地撂下了一句话。
“那么,明天我就让他们换张大床!”
闻言,穆沐的嘴角微抽。
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家么?
不过,还真能勉强说是他家,毕竟,这是他的医院,他的医院,当然是他最大。
为了不让全医院笑话,她最后只能爬上了病床,跟他睡在一起。
她可不想明天一早,他招来人换张大床,这样一来,恐怕不需要多久,全医院的人都知道他们晚上睡一块了。
平时在南苑还好,倘若在医院这种地方亦是这样,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而宋大院长是满足了,因为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晚上抱着温香软玉睡觉更好的事了。
深夜,城北的别墅区里。
书房内,徐非站在落地窗前,他看着外头的天,面容难免有些憔悴。
半个月前,他曾经接过一通电话,这通电话,是由林教授打来的,为的,就是通知他,穆沐因为山体滑坡的缘故,失踪了。
当他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整个人是彻底乱了套。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是已经站在x市的机场了。
风尘仆仆地赶到事发地,然而,首先印入眼帘的,却是她与宋梓炀被救上来,而她,守在宋梓炀的身边,那脸上流露出的紧张与害怕,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
那本来,是属于他的。
要是他早来一些,那么,他也会为了救她,而自愿跳下那个山洞。
只是那一切,他根本来不及做,宋梓炀就代替他做的。
最后的最后,他就只能这么看着他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的身边。
没人知道他去过事发地,他就连跟林教授打招呼都没有,就走了。
他知道,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寸步不离地呆在宋梓炀的身边照顾他,甚至,在回来了锦城以后,也在医院里照顾着他。
很多时候,他想的是,如果,呆在她身边的人是他而不是宋梓炀,那该有多好?
只可惜,如今这一切,对他来说已经是奢望了。
他根本就不能给她她想要的幸福,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白色的烟雾氤氲住了眼前的视线,莫名的,他想起了,很多关于他和穆沐的过往。
这么多年来,她的身边就只有一个他。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他陪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起度过,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有一辈子的时间告诉她,他到底有多爱她。
那些相处的过去,现在都成了奢侈的回忆。
而他,也就只能剩下缅怀的权利。
燃到尽头的烟灼伤了他的手,他才惊醒,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
书房的门被敲开,他回过身,贾苍苍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徐非。”
“怎么还不睡?”
他的眉头微微紧蹙,抬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现在怀着孕呢,要早点睡。”
贾苍苍抬起头看他,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她就不曾想象过自己会跟他走到这一步。说实在的,徐非并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可命运就是这么奇怪,很多时候,嫁的人,不是自己期盼的那个人,只因为,期盼的与现实中的,始终还是有几分差距。
像她之前在宋梓炀身边那么久,宋梓炀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她梦寐以求的男人,她拼了命地想要站到宋梓炀身边,可得到的,是残酷的现实。
她跟宋梓炀,永远都不可能会站到一块。
她早就认清了这个事实,只是,多年的不甘心却教她始终无法低下头承认自己的失败。
遇见徐非,怀了他的孩子,这一切,都是一场意外。
结婚了,她便也想走到最后,不管,他与她的开始是怎样的,反正在这之后,他和她就注定绑在一起了,既然如此,她就要他全心全意地呆在她的身边,不再去想别的女人。
譬如,穆沐。
那个穆沐,从一开始就是她的心中刺,无论是她在宋梓炀的身边时,还是像现在,她在徐非的身边时。她爱的两个男人,心里都存在着一个穆沐,而她对这个穆沐,是不得不防。
“你不在身边,我睡不着。”
徐非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先睡吧,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听见他的话,贾苍苍难免有些失望。
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她便只能自己回去房间睡觉。
只是躺在那张双人床上,她辗转反侧,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到了最后,她就只能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的灯。
徐非还在书房里,偌大的房间中就只有她一个人,这种感觉,她真的不喜欢。当初,她在宋梓炀的身边,要忍受一个人的孤独,她不敢说些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徐非是她的丈夫,可是,几乎每个晚上,他都是在她睡着以后才回来房间,难不成,就算结婚了,她还是没有办法在他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么?
她放在胸前的手不自觉地握紧,那么,谁能在他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穆沐吗?
贾苍苍咬着下唇,挥掉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重新躺了下来。
果不其然,到了后半夜,徐非才终于回房,在天刚亮的时候,他便起床了,出门去上班了。
她睡到接近中午才醒过来,下楼吃了点东西,鬼使神差的,在经过书房的时候,她忍不住推开了那扇门。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徐非不在家的情况下进入他的书房。
她反手将门关上,徐非的书房跟普通的书房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她心里总觉得怪异,这段日子,徐非老是一副失神的模样,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贾苍苍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找些什么。
直到她翻到了一张机票的票根,手中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上头显示着,徐非曾经在半个月前,去过x市。
他的工作,若是说出差,是挺正常的,可是半个月前……这件事,他没有跟她提过,而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曾经去过x市一事。
他为什么不告诉她?难不成,他那一次去x市是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贾苍苍攥紧了手中的票根,而后,直起身来,缓步地走了出去。
……
穆沐抬起头,病床上,那个男人虽然身穿病服,然而,他的面前却摆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在他的床前,一个男人正捧着文件在说些什么。
她听着,难免有些失神,随后,她便听见宋梓炀开口向那人说了几句。
“好生安顿一下家属,该给的抚恤金都给,这个不能省。”
那人点头,宋梓炀又吩咐了几句,这人才转身退出了病房。
等到病房的门合上,她终于忍不住了。
“宋梓炀……”
“恩?”
他连眼帘都没有抬,只淡淡地应了声。
她坐在沙发上,方才的每一句话,她是听得格外清楚。
“那些人,是第二次泥石流来时的救援队队员吧?”
他移动着鼠标的手一顿,慢吞吞地抬起头。
“怎么了?”
她的眉头怎么都散不开,这么久以来,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因为她而发生什么意外。当时,她的确是记得有三四个人在上头,泥石流来得太突然了,那些人根本来不及躲避,就那么的,被永远掩埋在其中了。
那都是几条年轻的生命。
她没有说话,他将电脑合上,薄唇微抿。
“别想太多,他们既然身为救援队的一员,也该明白,自己会有那么的一天。”
他说得不轻不淡,她却没有办法付之一笑。
但是,除此之外,她似乎也没什么能做的,因此,她只能带着几分哀求地望着他。
“他们的家人,一定会很伤心吧?你要好好对待他们的家人……”
他瞥了她眼,朝她招了招手。
“过来,扶我下床。”
她如言过去将他扶下床,没想,他却是带着她直接往门外走去。
她惊讶地抬起头。
“你想去哪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直接把她带进了电梯,按下了其中的一个楼层。
不久后,电梯门在眼前应声开启。
她领着他走到了一个科室,那是这间医院的急诊科,这一个地方,与医院的其他地方不同,在这里,上演着分分秒秒的紧张。
甚至,在这个地方,没有预定好的准备,因为,来这里的,都是一个又一个的意外。
正巧在这时候,几张推床从外面被推了进来,那门开开关关的,传来了声声急救车特有的声音,令人听了,难免心慌。
而那躺在推床上的,都是痛苦呻吟的人,身上有几处正流着鲜红的血,护士脚步匆匆地把人给推往不远处的抢救室,有些伤势不至于太严重的,便被送到了旁边的床上,开始进行治疗。
这里的医生护士,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认真的神色,对他们来说,所谓急诊,比普通科室要来得惊心动魄,因为,他们就在抢救的最前线。
他们不敢随便对待,因为,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在黄金十分钟。
这短暂的十分钟,决定了人的生死。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想,大概,是有一场车祸吧?
本来,在这个世界上,车祸这种事,几乎是分秒都在发生着,有的人,会因此而丧命,有的人,会得幸活下来。
穆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她带来这个地方,只是看着那脚步匆匆的医护人员,她突然油升一种敬佩。
就是这么一群可爱的人,才让他们这些普通人免于病痛。
宋梓炀就站在她的身边,眼前的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在寻常不过了。
医院里,空气中都仿佛充斥着满满的消毒水味,同时,也有着生离死别。
若是太看重这种事,累的,只会是自己。
“在这急诊科,对他们来说,抢救,就是他们的责任。他们要比医院的其他人更要接触到病人,他们不敢耽误半分,也不敢错误判断,因为,他们的最初的一个判断,决定了之后的很多事情。”
她抬起头看他,男人的侧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深刻。
“纵使他们奋斗在抢救的最前线,可是,没人能够打包票能够救活每个人,每个人的生死都是注定的,而医生的责任,说白了,就是延续性命。”
“而救援队也一样,他们奔赴救援的前线,为了,就是抢救每一条性命,他们不敢打包票救下的每个人都是活的,就像他们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在天灾面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毕竟在天灾面前,再强悍的人,也终究只是个凡人。”
说着,他垂下眼。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安抚家属的情绪,给他们应得的补偿,至于其他的,我给不起,也不能给。”
或许,她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宋梓炀捏了一把她的脸蛋,难得开起了玩笑。
“想当初,我第一接触的,就是急诊,那时候,只要有重大的事故,几乎几天几夜都不敢阖眼,有时候,甚至就连吃饭都顾不上。对我来说,只要多救一个人,我才能感觉心里舒坦了些,因为,我能做的,就只有那一些了。记得有一次,我实在困到不行,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结果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睡在了那病人的病床上,那病人不好喊醒我,愣是在旁边的椅子上将就睡了一宿。”
如今想起,那可是他人生当中的一件糗事,虽然,对此,那病人根本就没有过多责怪他。
她看着他的脸,忍不住就问了出口。
“那么,你当初为什么会当医生?”
他出身宋家,自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想他这样的人,根本就无须做这么累的工作。
宋梓炀没有回答。
他看着那人来人往的急诊科,神色不禁有些恍惚。
他为什么会当一个医生么?
其实,最初他根本就没打算要当一个医生。
只是从那一年开始,遇见了那个人,之后,医生的想法就浮现在了脑子里。
那个人,是他做医生的一个契机,也是,让他终于找到了浑噩生活中一点意义的人……
然而,关于这件事,他并不打算告诉她,因为,这辈子,他大概都不会再遇见那个人了……不会了……
男人回过神来,箍住她细腰的手一紧。
“回房间去吧,我有些累了。”
她也没有多想,扶着他就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