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淮铭就要毕业，正式进入市医院了。
最后一晚回学校参加班级聚会的时候，俞恩自觉的跟过去，也是那一晚，肖医生收到来自自家女朋友的第一份礼物。
为什么说是第一份呢？
因为每次过生日的时候，那姑娘只记得去买个蛋糕，往往会把礼物的事忘得干干净净。怎么说呢，拿到那支钢笔的时候，肖淮铭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小个子女生趁着回学校的空档，挑了个没人清净地，还是那般小小糯糯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将精致的盒子递到他跟前：“这个，给你的礼物。”
他挑眉，还是接过，没有客气，直接当着她的面拆开来。里头是一支做工精细的钢笔，这倒是出乎意料的。
这笔他认得，万宝龙146，奢侈品，专柜价四千多。对一个学生来说，俨然贵了。
蹙起眉头，问她：“哪儿来的钱？”
俞恩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前两个月打工的钱都省着呢，本来想买149来着，但是还差点儿，就买了这个……”
怕他不肯收，继续解释：“我没有乱花钱，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没有用家里的，你不用有负担，我生日的时候，你也送了好贵的项链给我，这你毕业这么重要的时候，我总不能……总之，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那两个月不白白给人干苦力了吗？”
叹息一声，肖淮铭没再逼问什么，摸摸她的脑袋：“谢谢，我很喜欢。”
那姑娘极其容易满足，一句简单的道谢，也能咧着嘴笑半天：“你喜欢就好，我拜托了好几个朋友才到手的，还怕你不喜欢，一直挺紧张来着。”
他轻笑，把盒子合上，一时无处可放，就那么捏在手里，揽住她瘦削的肩膀，朝湖边的石椅挪动。
待坐下，又稍稍用劲，把人抱了个满怀。
俞恩偷着眼瞧他，他看过去，又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有些好笑，明明在一起挺久了，她还是那样容易害羞。
肖淮铭又瞧了她几眼，想着往后又不能经常见面，心下不舍，也放心不下，便交代：“往后没人盯着，一日三餐也要按时吃，别为了减肥又节食。”
那姑娘点了头，他又道：“你现在主要还是学业，兼职那边就别去了，我去市医院之后，不方便随时去接你下班，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不放心，要是钱不够，就告诉我，我给你打。”
俞恩听了这话，便撅了嘴，瞅他一眼，小声嘟喃：“得了吧，你那点小钱，养活你自己都够呛。”
她说的是实情，他也不反驳，吻吻她的额头：“都是暂时的，等实习期一过，稳定下来，情况会好很多，我妈那边不用我操心，到时候，养活我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俞恩便笑，学着他对她的方式，摸摸他的脑袋：“开玩笑的，我也不是缺钱才去打工，家里头对我到了溺爱的地步，每个月给的钱挺多的，我就是想锻炼一下自己，体验体验社会生活，免得到时候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懂，还要给你添麻烦。”
“添麻烦？”
“对啊，别到时候说出去，肖天才的女朋友是个一无是处的大笨蛋，那多给你丢脸？”
这话里多是玩笑的成分，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垂首看看眼睛亮亮的姑娘，心头一软，笑道：“天才和笨蛋，不正好互补吗？”
俞恩却不赞同地皱了脸：“才不，我也想有点儿出息的好不好？”
没有和她争论这个无意义话题的打算，他又说了几句，无非是让她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云云。
小姑娘像是不满他在这样‘分别’的日子老说些没情调的话，微瞪他一眼，抱怨：“你这人，一点儿都不浪漫。”
好吧，他也承认，是有那么点儿。
索性闭了嘴，听候她发落。
对视良久，她也没能说出什么所谓有情调又浪漫的话语，只是瘪着嘴巴，睁着大眼，略委屈地瞧着他。
这他可摸不着头绪了，他就是毕个业，正式接手工作而已，她委屈个什么劲？
学着她的样子回看过去，那姑娘被逗笑，又哼哼唧唧地抱着他撒娇：“你以后可要经常回来看我，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也行，不然我就跑去市医院找你。”
这样的威胁，有什么用呢？
他但笑不语，轻抚她的发丝。俞恩扬起脑袋，直勾勾地望着他，叮嘱：“你可不能和别的小护士眉来眼去，也不要和女医生走得太近，还有漂亮的女病人，也不行。”
“那长相一般的女病人呢？”
“当然也不行！”
肖淮铭勾勾唇角，怪她胡思乱想：“我上学的时候就没少去医院，那会儿你怎么不交代这些？”
小个子女生被堵得没了话，又瞪着眼瞧他，未了，红着眼眶凑过来，在他唇角轻啄一下，闷闷道：“肖淮铭，我会想你的。”
那小模样甚是可怜，他看了也一阵心疼，顺着她的话安抚：“嗯，我也想你。”
俞恩转转眼珠，像是有了主意，把他手里的盒子拿过去：“这样，这支笔你一直带在身上，就当我一直在你身边，你看到它，就要想起你还有一个女朋友在医科大呢，不能和别的女人胡来，明白吗？”
他觉得这种约定有些幼稚，看她还红着眼，也不忍心拒绝，笑着应下。
就是她不说，他也会一直带在身上的。怎么说，那也是俞恩妹妹送的第一份礼物，意义非凡，他哪敢随便搁置？
到后来，俞恩眼泪软，又趴在他怀里哭了一阵。
他好说歹说，那人才抽抽搭搭地直起身子，抡起袖子抹了两把眼泪，也不说话了，就那么眨巴着大眼瞧他。
肖淮铭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那小眼神太撩人，下一秒，他估计就能不管不顾地吻上去，然后，发展得一发不可收拾。
赶紧打住，牵起她的手：“走吧，送你回去。”
这回倒是听话，当真揪着挎包的带子，慢慢悠悠地任他拉着走。
把人送到宿舍楼下，自己往回走的时候，不由又觉得好笑，毕个业，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回了宿舍，哥几个正吃宵夜呢，还给他留了一份，赶巧他也饿了，也不客气了，把笔小心放好，便凑上桌去。
易辉斜眼看他，又哼了一声：“有女朋友就是好，大晚上有人愿意陪你在外头喂蚊子。”
他回看了一眼，并不理会。
瞅着外卖盒子略眼熟，便瞧了魏子奈一眼：“宋雅歌送过来的？”
那哥们往嘴里喂了口白米饭，咀嚼几下，又喝了口汤，一齐咽下，才缓缓道：“嗯，知道我毕业了，送了十个盒饭过来，刚刚还给隔壁匀过去几个。”
易辉又插嘴：“啧啧，有个家里开饭馆的追求者，也是省事儿。”
魏子奈横他一眼：“我还有人送盒饭，你呢？”
被堵了个哑口无言，易辉满场子找战友，终于把目标锁定在沉默吃宵夜的晋驰身上：“老晋，你说说，夏漫给你送什么了？”
这一问戳到晋驰痛处，对方选择闷声不吭气。
易辉又转头向他：“嘿，别说我们这些没对象的，老肖，你咋也没收到？”
喝了咸淡适中的海带汤，肖淮铭微一挑眉，反问：“你又知道我没收到？”
这话引起另外三人的注意，一起抬头看他：“收到什么了？”
他本不是喜欢秀恩爱的人，那天不知怎么回事，就想拿出来，给他们开开眼。搁了饭盒，旋过身子，把那个方形物件拿过来。
宿舍四人都是爱笔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牌子。
才一打开，易辉就不淡定了：“我去，万宝龙146？”
魏子奈则笑：“小丫头不知道你上个月已经入手了149？”
肖淮铭不以为意，继续吃饭：“有什么不好？你不也打算这两款都买来收藏？”
魏子奈乐了：“我那是收藏，你不是买来用的吗？怎么着，你是打算收藏149呢，还是收藏146？不，该这样问，你是打算用149呢，还是146？”
他随口道：“都用。”
那厢三人又笑开来，说他不解风情：“女朋友送的东西，当然要珍藏。”
他并没有收藏钢笔的癖好，既然买来了，就是要用的，何况小姑娘本意就是希望他拿来写字，于是，便真的用了，且一用就是好些年。
期间坏了两次，他拿到店里去修，人还劝他：“不然就再买一支吧，修好了也不如以前好用。”
他笑笑，答：“老婆送的，舍不得换。”
然而，他在这边小心保护着，那边俞恩却毫不在意，某次打扫家里时，发现已经旧到一定地步的钢笔，想也没想，扔了。
肖医生知道后，大怒：“你扔我东西做什么？”
俞护士眨着亮闪闪的大眼，做无辜状：“反正是我送的，扔就扔咯。”
肖淮铭只觉自己气血上涌，随时可能把那个抱着孩子遛弯的女人拎过来打一顿，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冷静下来，问她：“扔哪儿去了？”
对方轻描淡写地答：“书房的垃圾桶里。”
他便真的到书房里去找，一开门，却看到书桌上摆着的一个崭新的盒子，俞护士跟着进来，探着个脑袋望望，假装不知情：“哟，这谁送的你的啊？”
他瞪她一眼，打开一瞧，还是146，新的——146。
俞恩笑笑，靠过来，解释：“那支那么旧了，早该换了，你舍不得，我就再送你一支呗。”
心情稍微舒缓一些，肖医生把抱了孩子的女人拉到跟前，心满意足地亲了一口，又被儿子捧着脑袋亲了一口。还是问：“旧的那支呢？”
俞恩很是无语地望他一眼，把孩子搁到他怀里，转身出去，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那个盒子，再拿进书房，和新的那个放在一起，嘴上却说：“都给你，都给你！人都是你的了，还在乎一支破笔。”
摸摸年轻女人的脸，他笑道：“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在乎。”
“……哼，油嘴滑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