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连连恭贺,班长开心得笑出鱼尾纹,走时忍不住地拍拍几个好哥们的肩膀。
吴悠坐的这一桌男生居多,她以前和肖梵走得近,慢慢地在班上都是和男生玩,相反对班上的女生不熟悉。班长自然把她安排在这桌,而隔壁一桌显然是女生偏多数。
这些年老同学鲜少见面,再次相遇,好多人变化太大,吴悠有些不确定谁是谁。
坐她旁边的男生见她面前玻璃杯是空的,客气地问:“吴悠你是喝饮料还是红酒?”
一看这穿黑西装的平头男人面熟,吴悠豪爽地笑道:“行啊,赵亮,几年没见,你竟然还问我是喝酒还是喝饮料?!”
这桌好几个男生知道吴悠的好脾气,纷纷叫嚷:“我们吴街霸有这么怂吗?上酒!上酒!”
吴街霸称号一出,这桌的人差点笑趴reads;。
吴悠不好意思地干咳,年少时中二的外号好几年没人这么喊了。她当年跟着肖梵混,男生喜欢的东西她都喜欢,其中就包括机车;那时学校玩机车的女生绝对是异类,吴悠相貌不错,玩起机车回头率百分百,街霸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年少觉得这外号挺酷,现在一听妥妥的非主流,不堪回首。
“打住,”吴悠用手敲桌子,“再取笑我,等会我不吃饭直接走人了啊,让班长削死你们。”
这威胁的话更像讲段子,大家笑得不行,勉勉强强没有再喊“街霸”。
赵亮给吴悠的杯子倒满红酒,主动聊话题,“听李子健说你大学去w省学的汉语言专业,现在做的什么工作?”
吴悠挠挠耳朵,她总不能当大家面说自己失业吧,干脆委婉地道:“现在跟着肖梵混呢。”
肖梵是圈子里出名的富二代,家里开的连锁酒店和酒楼数不甚数,在座的人已是心照不宣。
读书时年纪小,彼此思想单纯,家世往往不是决定交朋友的第一考虑,当年更多人只把肖梵当成家里有钱的普通同学,没有更深的想法,可如今进入社会不一样,钱权太重要,人脉最关键。
有人按耐不住地打主意:“今天肖梵不来?”
吴悠看了眼说话的人,那人长相太普通,穿着大众西服,丢这宴席里能轻易被埋没,她对这个人实在没印象,想不起叫什么名字,但还是礼貌地笑说:“我早早给他发过消息,他要晚些时间过来。”
霎时间不少人感到惊喜,追着吴悠拐弯抹角地问关于肖梵的事。
对比他们这桌的热闹,另外一桌就有些冷清。
女生坐的这一桌,聊完一些八卦和化妆品,对事业有野心的女人占少数,其中又嫁为人妇,话题难凑,不少女生都过来男生这边聊趣。
而继续留在那一桌的人有的心里不是滋味,凭什么她吴悠还和高中一样,到哪都是焦点。
“我前几天听我上司说大企业明凰最近遇到点麻烦。”开口的女生声音故意放大,成功地吸引吴悠这边的男生都转过头,问:“蔡敏,你说的是肖梵的公司?发生什么了?”
女生轻巧地笑着,做完水晶指甲的手指来回摩挲酒杯,“据说是得罪上面的人,新工程受阻呢。”
吴悠笑容挂不住了,凭她这几年混迹职场连就出的敏感,她直觉蔡敏是冲着她来。
“按理说肖梵那等厉害的人和上头的关系自然好着,但奈何不住身边有位惹情债的跟班,惹得市长千金不高兴,怎么赔礼都没用。”
蔡敏话落,两桌人的目光都转向吴悠,惊讶有之,幸灾乐祸也有之。
吴悠无语了,这点套路就来混江湖真是小看她,当即放下酒杯,唇弯弯地做惊讶状:“艾玛,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蔡敏脸色顿时跟吃了苍蝇似的,没想到吴悠脸皮这么厚,气闷地说:“是啊,不知哪个女人这么不知检点。”
这话过头了,八卦归八卦,上升人身攻击未免缺乏教养,场面安静了一瞬,蔡敏察觉自己失言,想弥补却没有台阶下,而不愿意把气氛弄僵的同学赶紧将强行话题转开,讨论起晚上大家去哪里包场k歌。
被冷落的蔡敏坐在一边独自尴尬着。
吴悠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对方,以前同班的时候,她记得蔡敏是个很安静内向的女孩,打扮朴素,常年穿着洗得泛白的校服,和如今浓妆艳丽的美人完全不一样reads;。她那时和对方少有交际,唯一一次对话超过五分钟还是因为要调座位。
这个问题吴悠没有困惑太久,婚宴上宣誓词这环节结束,她酒喝了不少,跌跌撞撞地要去洗手间,撑到走廊进入极限,趁左右没人,对着墙边一只大瓷瓶里的常青藤狂吐胃里的酒水。
等人清醒些了,站直身体,惊见几步外站着有人,吓得刚做完坏事的吴悠惊魂未定。
看清是蔡敏,放松下来的吴悠于是懒得搭理了,扶着墙要走回宴席。
“我知道你被明凰辞退了。”擦肩时,蔡敏急着拉住吴悠的手腕,“我现在是金月酒店的人事总经理,如果你不介意,我欢迎你来金月上班。”
吴悠认真地盯着蔡敏看,对方的身高不比她矮,看起来瘦长纤弱,身上的一套千鸟格的短套裙是今年香奈儿最流行的经典款,不张扬但也绝不低调,都说衣品反映职场性情。
而后者被吴悠这种带着审讯视线看得有点忐忑,接着不敢对视的一双眼睛看向了地面。
吴悠一点一点地挣脱开手上的束缚,再平静不过的语气,“你没听说我被a市各家大企业拉进黑名单了吗?”
蔡敏仍然没敢看她。
“我还没傻到相信一个刚对付完我的人,会牺牲前途帮助我,”吴悠双手扶住墙,头一阵发晕,说话越来越简短,“我对你的邀请没有兴趣。”
是真把自己当白痴吗?吴悠简直是无力吐槽。
遭到拆穿蔡敏相反冷静,站着不知想些什么,没有再纠缠上来。
吴悠一步一步往宴席的方向挪,也许酒精的作用,她脑海里不断涌入当初年少的记忆。
十年前,读高二那年夏天的午后:
文理科刚分班两个月,班主任按照大家月初模拟考的成绩安排座位,班上的同学先要站在走廊上,然后同学依次被班主任点名,再依次进去教室从第一排座位开始往后坐。
带他们的班主任是个爱搞创新的男老师,喜欢“一帮一”,简而言之便是一个好学生的同桌一定要是一位成绩稍微差点的学生,所以名次排前二十名的好学生绝不能互相成为同桌。
吴悠数学差得厉害,语文作文又不行,所幸靠点小聪明每回考得不至于惨烈,堪堪成绩排名能保持中下游的水平。
而那一次,她铁打的同桌搭档肖梵竟然超常发挥,考进总分前十名后弃她而去,最终按照名次,吴悠奇妙地成为林中佑的同桌!
按理说林中佑这样的天之骄子,年级前三名学霸般的存在,无论如何都不会轮到吴悠和他坐一起,然而缘分就是这么夸张,那次考试林中佑居然成绩倒退数十名,从年级前二十名的榜单上滑落,在班级排名里只保住第十五名的位置。
当时三伏天热得吴悠满头大汗,她站在走廊的窗台外巴巴地望着教室内,一边用手扇风,一边估算她的新同桌会是谁。
直到走廊上的女生突然骚动,好几人推搡她,嬉笑地喊着:“哇!是吴悠!吴悠!该你啦!”
看这阵势吴悠就知道糟了,排座位能让班上女生如此激动,绝对是传说中的“皇后位”。
因林中佑在班上的超高人气,每次他身边的座位等同皇上选妃。
走廊上动静太大,吴悠叫苦不迭,这种荣幸她一点都不想要reads;!别人不知情,她可是知道林中佑秘密的人,那人看着冰洁得高不可攀,实则最是危险。
眼见起哄声越来越大,吴悠站在教室外面进退两难,这时有人拉动她的袖子,把她拽到一边:
“我可不可以和你换?”
那时说这话的蔡敏还是个非常内向的小女生,红着脸鼓起勇气地和吴悠打商量。
吴悠自然一百个乐意,连忙和班主任申请,她和蔡敏考试名次只前后的区别,班主任沉吟片刻觉得没有多大影响,挥挥手大方地同意。
然而女生们炸开锅。
大多数女生最希望和林中佑做同桌,按成绩排讲究运气,大家没话可说,可凭什么还能换位置?
一个一个都不服,年纪小不满直接表现在口上,各个反对调换。
吴悠傻眼了,回过神来的工夫,就看见蔡敏小小的身子缩在喧哗的女生群里,垂头局促不安地来回搓着食指,满满的脆弱,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要掉下泪。
她当时一股热血往脑门上冲,张口就嚷道:“我就要和蔡敏换怎么啦?老师都答应了!你们不服给我憋着!”
瞬间场面安静,教室里的人听到骚动一直在关注外面,这时周围静下来了,吴悠拉着蔡敏的胳膊,毫不犹豫地踏进教室,把人按在林中佑座位的旁边:
“你就坐这!谁不服,有本事找我!”
她说得大义凛然,却不知此举一次性将班上女生得罪了大半,一度造这些人的隔离和冷落。
回忆到这里的吴悠不记得一些细节了,她只知当时独自在看书的林中佑被打扰,他沉着地抬起头,仰视地和吴悠视线相对,不知怎么回事,吴悠看出他清澈的眼睛里多出一抹莫名的失望。
也许是回忆时人容易脑补过头,反正眼下醉酒的吴悠是不信林中佑会有失望这种情绪,那年对方俨然是根冰雕,无情无欲。
再想想那时林中佑当真是个可怕的存在,换完座位刚过两节课,蔡敏冲到吴悠面前哭诉,“我不要和林中佑做同桌。”
吴悠在座位上和新同桌李子健玩五子棋,闻言棋也不下了,慌忙问理由。
为这个调座位她可是得罪班上近一半的人啊。
不问还好,一问蔡敏哭得咬牙切齿:“吴悠,你就是故意的!”
然后蔡敏哭着跑出教室。
吴悠:“……”
自己干啥了啊,吴悠满头雾水,搞不懂女生的脑回路,李子健催她快点下子,说:“不管这些,女生都这样,前面和你哭着闹绝交,后面和你又是好朋友,诶,你倒是快点下棋啊!”
吴悠听了李子健的话继续玩棋,可是后面蔡敏没有和她做好朋友。
而座位也换了,她成为林中佑读高中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同桌。
……
我去!回忆完的吴悠算是福至心灵,敢情和蔡敏的梁子是十年前结下的?!
又是他妈和男人有关!
吴悠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