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画眉锁在笼子里,低着头舔舐着瓷盘内的松毛虫子,初冬的午后,廊子上静悄悄的,暖阳斜斜打在青石砖上,一个鹅黄瓜子脸的小丫头瞌眼歪在廊上美人靠边打瞌睡。
阿九歇了午觉,喂了画眉喝水,便捡了一本画册子,歪在窗边的躺椅上随意翻看。
外头有零星的脚步窸窣,两个丫头远远走近,你一句我一句的轻声聊着。
“我今早上听说那卫国的废主死了。”
不过一句,阿九猛的一惊,丢下画册子,“你们说谁死了?”
那两个丫头也是一怔,“奴婢该死,扰了姑娘午休。”
“你们进来,我有话问。”阿九心中焦急。
“见过姑娘。”,二人行了礼,“不知姑娘要问什么?”
“你们方才说什么?”
二个丫头对望一眼,一个道:“卫国的废主,听说是昨儿病死在牢里,大王仁慈说是要行了葬礼,再下土。”
“死了!?”不对,日子不对,卫王并非亡故于此时,必是有人撒了弥天大谎。
“我在这儿关了十多日,公子夜在哪!?我要见他!”阿九道。
“公子的行程我们做奴婢的也不得知,奴婢这些三等丫头是见不到公子的。奴婢想近来刚收复新土,自然是公务繁忙。”
“你们下去吧!”,阿九默默道,少顷瞟了瞟屋内暗角冷哼,“我知道公子夜在这儿安插了隐卫,劳烦这位大哥通传一下,阿九在这里谢过。”
晚饭阿九一如既往的胃口清淡,一碟小菜一碗清粥两块梅子糕,便放了筷子。
哗嚓~一声响,外头廊子上有婢女踩了积水摔了碗盘,瓷渣滓散了一地。
零星的菜汤溅到来人一双青缎绒绸的靴子上。
“奴婢该死,惊扰公子!奴婢该死!”
“下去领二十板子。”低沉的的声音听在阿九耳朵里。
丫头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拾了地上的残渣携了托盘慌忙谢恩退下了。
阿九再抬起眼,便瞧见门口一道倾长玉白的身影。
屋内只点了两盏烛灯,用青纱罩着,滤掉的暗橙色光晕透着一丝青,光影里阿九歪在软榻上正颔首假寐,陡然睁开的眸子,似醒非醒恰似一汪秋水闪着点点星斗。
公子夜的心头微微一滞像是被什么撞了满怀,片刻才缓缓道:“听说你胃口不好?改明儿换一个厨子试试。”
阿九起身:“你就是换那专做海味山珍的来,我恐怕也只是如此,除非你将我放了,我吃什么都是香的。”
公子夜淡淡一笑,走至桌前,斟了一壶茶,啄了一口,“你要见我,所谓何事?”
“明知故问。”,阿九冷哼,“说吧,你将我锁在这儿究竟要做什么,痛快点!总不至于要将我关一辈子吧。”
公子夜打量她一眼,又啄了一口茶,“在这秦国,我也算是位及群臣,不过双十年华便封了爵位,如今什么都不缺,唯独却一样。”
“缺什么?”,阿九疑惑。
“女人。”
阿九愣了愣,方道:“这可是笑话,像你这样的背景,偌大的秦国还怕没有女人!?况且你生的,生的也不错。”
有片刻的静默,阿九后悔了,这哪是该对一个敌人要说的话。她不去看他,自顾自坐到桌子对角,也斟了一杯茶,低头去尝。混着茶香的余烟漫在阿九白皙的面前,卷翘的睫染上两滴湿气,朱红的唇含在杯沿,未施粉黛却似红妆。
公子夜嘴角微微勾起,他放下杯子,“我打算过了中秋便奏明大王,将卫国废女婉,赐婚于我。”
噗~阿九嘴里的茶险些喷出来,“你,你说什么?”
公子夜看着她的眼,“我打算娶了你。”
阿九腾的一下站起来,“公子夜我忍你很久了,今儿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你屡次坏我好事不说,如今还想坏我清白!?你真当我阿九是好惹的!?”
公子夜无动于衷,而是淡淡问道:“阿九?这也是你的名字?”
阿九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急眼说漏嘴了。
“什么阿九,那,那你我的花名儿。”忽略敷衍过去,抬眼又瞧了公子夜一眼。
公子夜不予理会神色微微一漠,“你只要一日在秦国,便逃不出我公子夜的手掌,我娶你是看得起你,如若不然我随时都能将你仍给军营,到时不说清白之身,能留个全尸都是幸事。”
阿九微微一怔,手心捏出汗来。难道自己就要这样栽到这个人手上么。
见公子夜起身要走,“等等,我求你一件事。”
“讲。”
“卫王的葬礼,我可否参加?”
“明日寅时,我命人接你。”,公子夜顿了顿,“你休要动什么歪心思,若将我惹怒,可没这般待遇。”
“我还不稀罕呐!”阿九冷哼。
阿九看着他的背影转过门帘,忽然又想起什么,追出去,一把拉住他袖摆,公子夜身形一顿,转身便瞧见微微喘气的小女子,目光恰恰落在她一张一闭的朱红樱唇上,心头又是不大不小的一震。
“何事?”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阿九似水的一双眸子定定看着他。
少顷,似听他有一声叹息,“因你像她。”
阿九微微一默,继而又笑开,“她,她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真是笑话。自己的心上人竟然不知道是谁!?”
公子夜眉头微皱,一把甩开她拉着的袖子。
“我可不习惯当别人的替身。”阿九道。
公子夜转过身,定定瞧着她,“我不也是你口中那个叫‘未渊’的男人的替身吗?”
阿九怔了怔,望着眼前这张酷似未渊的脸,她不觉沉吟。
“既然都是替身,咱们倒是最合适不过。”他的脸上泛起一丝邪魅的笑。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阿九怔了怔,手慢慢扶着廊椅缓缓坐下来,将他的话嘴边又咀嚼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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