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入夜,半步多城南口大街上便开始热闹起来,一品阁的小二儿楼上楼下忙的不得歇脚,“公子,您点的竹叶青两壶!”
“小二,等等。”“百里公子还有什么吩咐!?”“换成莲花酿。”
“公子不是一向喝竹叶青吗,怎么今儿改喝莲花酿?”“少废话,换了便是,爷可等着喝。”小二将桌上的两瓶竹叶青重新拾走,“公子您稍等片刻!”
百里风捻起瓷盘里的一颗花生豆,吹掉酥盐的红衣外皮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了,雅间外传来脚步,帘子掀开是店里的伙计,“百里公子外头有人找。”百里风也不抬头,只道:“请他上雅间来。”
“好嘞!”伙计应声下去,片刻,便迎上来一位白衣公子,头戴藏青斗笠辨不清容貌,但气质卓然,步若生莲。
伙计退下,那人掀了帘子,便瞧见桌上两瓶莲花酿,并两只酒盏,“你知道我会找你。”
百里风自顾自斟酒,“君上请!”那人取下斗笠,走至桌前坐下,不是未渊又是何人。
“君上果然好能耐,这三百年来将她藏的这样好,就连白帝也未能找得到。”,百里风喝了一口酒,略有苦笑,“什么高山深谷海底冰川,我偏偏就不曾到想过这四海八荒鱼龙混杂之最的半步多。”
未渊冷笑:“凭我藏的再好,你不是一样寻来了。”,顿了顿,“此番我是要警告你,若是你不来打搅,她能安稳的过好以后的任何一个三百年,她再也禁不起折腾。”
“可她有权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以前都发生过什么。”,百里风接道,“她是白帝的女儿,就算我找不到,总有一天白帝也会将她找到。”
“这是我们的事无需你操心。”未渊掂了掂酒杯,语气淡漠。
“哼~‘我们’,真是可笑,若是她知道你曾经的所作所为,她还会想同你待在一起吗!?未渊,你不配同她称‘我们’,这世上谁都有资格,你不配!”,百里风冷笑道,“总有一天她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试想白帝怎会让自己最疼爱的久月公主失踪太久!?”
未渊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不动声色饮了一口,“我来不是为了和你缅怀过往,只告诉你一声,以后离她远一点。”,说罢落杯起身,慢条斯理带上斗笠,“自便。”
百里风冷哼自顾自喝酒,也不理会,只余光瞥见他掀帘而去。少顷仰头将壶中酒一饮而下,挥手嚷道:“小二儿!上酒!”
——
十月魔界深谷的寒风刮过半步多,这里便开始进入寒季,多数妖物也鲜少来光临半步多纷纷躲回去冬眠,历时三个月之久的寒季悄然到来。但却未影响阿九店里的生意,这个时候妖物少了,人族的往来却频繁。
这日正是冬至时节,阿九在厨房忙活了半日,倒腾出一大食盒的花样,有水晶薄皮的蒸饺、鸡汤焯水清炒的嫩豆芽、羊奶冻脂的奶豆腐、雨前发芽的娃娃菜,芝麻桂花馅儿的小汤圆并她最拿手的玫瑰露冻糕,一样一小碟子摆在盒子里妥当精致。
“每年这个时候,九娘最是上心,君上有口福了。”老崔帮衬着阿九收拾食盒,一边笑着道。
阿九也是开心,“今儿不光是冬至也是他的生辰自然要多准备些,况且他整日又忙,不趁着今儿享福等到什么时候去。好了!都妥当了,我去了,您老帮衬着看照店子。”
“九娘放心便是,一路小心些。”
别过老崔,阿九便拎着食盒往流波山去了。
东海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乃上古战神未渊居所。其上有兽,其状如麟,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阿九去流波的次数不多,不过佳节生辰外一般都待在半步多。流波山有结界,镇守山门的仙使认得阿九,替她开路引进。流波山除奇山异水外,有三座殿宇,乃风流殿、水流殿、火流殿。未渊多居于风流殿中,此番阿九也是直奔风流殿去。
风流殿多植桃林,入口为青石月洞门,回廊蜿蜒,格窗勾画移步移景四通皆通,楼阁林立用竹帘掩之,最大的一处便是未渊常待的书室。她认得路,上了回廊便将仙侍遣走,独自一人往回廊深处走,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书室的门是半开的,半卷竹帘,门口是一道半镂空的扇形屏风,她才预掀帘而入便听到内室传来一阵娇俏的笑声,便似穿林而过的风铃铛。
阿九愣在原地,怔了怔。透过屏风,朝屋内一瞧,书案前,未渊提笔正书写,紧挨着一旁一鹅黄纱裙的娇俏女子抬手研磨,一双玉手似葱白儿纤细白嫩,正颔首朝未渊浅浅笑着。
檀香肆意好不惬意,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刺进阿九心口上,酸酸疼疼的。
“君上,鸢儿给君上准备了好些新鲜菜样点心,一会儿咱们写完字去尝尝鸢儿的手艺可好?”那女子娇嫩的声音传进阿九耳朵里。
“也好。”
也好,阿九的心顺势凉了半截,她转身退出帘子,瞧了眼自己手上提着的食盒子不由冷笑。原来这数月不见还以为你有多忙,却不想是佳人相伴离不开这温柔乡。也罢,她将食盒随手仍在门口,转身便往回廊跑了。
这一路上,阿九只想着往前跑横冲直撞,她觉得胸口闷得很喘不过气,眼眶里不知不觉竟有些湿润,守门的仙侍见了忙要询问,被阿九一手挥倒在地,头也不回只往外奔去。
书室这厢,灵鸢磨完墨,起身理了理衣裳,见内室稍显昏暗边走至屏风后将帘子往上卷了卷,才卷了两下便瞧见门边放着的一个暗红色食盒,她好奇地将它拎进来,左右瞧了瞧,道:“君上,也不知是谁在门口放了这个食盒。”
闻言,未渊抬头,这一瞧便瞧见那食盒左下角镶嵌着的一个九字,沾满墨汁的笔尖儿顿在半空,落下一滴实黑的墨滴将一张好字晕染。他微微叹一口气,将笔阁下,“将食盒拿过来,你下去吧。”
“可是君上说好的要去尝鸢儿的手艺!?”她忙道。未渊摆摆手,灵鸢不在说话,将食盒放到书案上,死死盯了那食盒一眼,方退出了书室。
他将几案简单收拾后,一层一层将瓷白的小盘子摆出来,掏出最底层的一双竹筷子一盘一盘慢慢吃着,夹到那碟玫瑰露冻糕筷子顿了顿,终究放下,唤来仙侍,问道:“方才她来过了?”
仙侍即可便明白君上所指何人,方回到:“是,阿九姑娘来过了,只是走的时候匆匆忙忙跑出去还推伤了守门的侍者。”
“她可有伤着?”未渊忙问道。
“不曾伤着,只是面上颜色不大高兴两眼红通通的样子。”
未渊默默,“好了,你下去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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