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小女的病情怎么样了。”
男子一袭暗色锦袍裹身,俊美的容颜布满愁云,面对大夫的频频摇头,狭长而深邃的美眸溢满担忧。
“说来也是怪事,老夫多年行医,遇到的疑难杂症不说数以百计了,少说也是常人无法接受的数字。今日何小姐的症状,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迹啊。”
大夫满脸皱纹的老脸上闪耀出惊奇的神彩,面对何沫兮的“病情”不禁咂嘴。
“大夫此话怎讲?”何慕萧声音有些颤抖,害怕听到大夫说任何不利的字眼。
都怪他,要不是因为他有公务在身,也不至于让沫兮一人前去宫中。夜路漫漫,她一个姑娘家……他怎么忍心……
要是他不处理这些该死的文件,陪她一同进宫的话,她也不至于惨遭毒手……要是再晚发现一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都怪他,都怪他!
“爹,四妹怎么样了?”一声银铃般的女声扬起,声音中透着一抹焦急。
何慕萧闻言回眸,只见一清丽少女优雅地从门外走进来。一袭淡粉色郦香锦缎纱裳,勾起她玲珑的身躯,一张小脸美如白瓷,上面嵌着一颗水汪汪的乌黑美眸,俏丽可爱。
来人正是沫兮的三姐——何樱雪。
人如其名,清丽淡雅。
何慕萧看着越发亭亭玉立的三女儿,心中不免一阵感概。但想着另一个女儿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脸上愁云愈加密布,眉峰深锁,言语间满是伤心与不舍:“唉,到现在还没个准呢,一直没醒……”
“老爷不用担心,沫兮是左相府的嫡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况且姐姐正在天上保佑着沫兮呢,她一定不会没事的!”
“是啊,爹爹您就不要愁眉苦脸的了。”
何慕萧闻言,再次看向门外。
一位中年女子挽着一个活泼俏丽的少女徐徐走来。
中年女子美眸含秋,香腮微红,红唇不点而朱,身披淡色绫罗,体态轻盈,保养得宜,人到中年,亦是倾国倾城。她身边的少女妩媚可人,眉眼如画,和她极其相似。
来人正是何沫兮的姨娘和二姐——左寒舞和何涟薰。
她们的话不仅没让何慕萧的眉间舒坦下来,反而更加深锁。
何慕萧阴沉的眸光冷冷地扫过三人:“本相知道了!”
左寒舞被何慕萧充满威慑的目光一怔,顿时立在原地,目若秋水,波光粼粼,一脸无辜地望着他。那眼神如小绵羊般引人怜惜,乍一看,还真让人受不了。
何慕萧看都不看她一眼,踱步走向何沫兮的床榻,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何涟薰见状,撇撇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何樱雪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小脸上投下淡淡的暗影,也掩去了所有的心思。
左姨娘受到冷落后,一阵尴尬。在无人看到的暗处,绝世的美眸迸发出冷冷的寒光:何沫兮!
站在一旁的老大夫一点都没有为之前打断他而感到不适,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向何慕萧分析到:“何小姐颈部被人用利刃一刀割破,动静脉几乎全断,下手之狠,按道理来说何小姐现在应该是凶多吉少才是,可奇怪的是,何小姐的心脏跳动虽有力却很缓慢,流出的血也比常人少,更让人奇怪的是,何小姐筋脉比常人多出三条!幸得那歹人不知此事,因此才得以保住性命啊!”
大夫老眼放光,不禁咂舌赞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这桩奇事发生在他身上,又有了在同僚面前炫耀的资本,也不枉他来左相府走一遭。
何慕萧关心的则是沫兮保住了性命的事。
激动得他一把抓住大夫,又略带怀疑的问道:“大夫说的可都当真,莫不是骗了我?”
面对何慕萧的不信任,大夫也不恼怒,毕竟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一下子接受的。
老大夫呵呵一笑:“千真万确。”朝着何慕萧双手一拱,“左丞相恭喜了。”
爱女死里逃生算得家门一幸,恭喜也是应该的。
何慕萧顿时愁云散去,露出一脸笑颜,眼里尽是激动和喜悦,与大夫客套道:“如此,多谢大夫!”
大夫回应道:“哪里哪里!”
何慕萧吩咐下人将大夫带去领赏,大夫也不推辞,开了几副止血补气的药,嘱咐了几句,乐呵呵地跟去领赏了。
左姨娘在听到何沫兮伤得那么重还没死之后,暗处的眸光越发狠毒,袖中的十指握得死死的,关节处已经泛出死白色,尖利的指甲深深地刺入肉里,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疼!
何沫兮,你怎么还没死!
何慕萧打发了一众人,说是怕人太多打扰沫兮休息。
何涟薰和何樱雪自然没话说,她们还巴不得马上就离开呢!
左寒舞幽深的眸光穿过床幔,狠狠地射向床上的人儿,却又不动声色地朝何慕萧福了福身子,没带着何涟薰和何樱雪,自己先离开了。
何涟薰见自己娘亲这样,早就习惯了,朝何慕萧福了福身子,随着左寒舞离去。
黑暗中,左寒舞温柔的小脸瞬间碎裂,脸部极度扭曲,狰狞恐怖:何沫兮,这次你没死成,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何樱雪则款款走到何慕萧身边,一双柔夷轻扯他的锦袍,柔柔开口道:“爹爹不要怪娘亲和二姐,娘亲也是担心四妹妹,二姐呢,又是个性子急的。”
何慕萧看着何樱雪柔柔地脸庞,没有说话。
何樱雪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作用了,立刻换上一副坚定的表情,对何慕萧坚定地开口:“爹爹放心,既然大夫都说妹妹没事了,那妹妹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何慕萧闻言,转眸望向床上的何沫兮,对何樱雪点点头,说:“嗯,一定不会有事的!”
何樱雪真的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旖旎如雾的美眸微微一动:“爹爹也要早点休息才是,经常这么劳累一定会累坏了的。”灵动的小脸上闪过一抹疼惜。
何慕萧揉了揉何樱雪柔软的长发,儒雅的脸庞勾起一抹疼爱:“好了,爹爹知道了,雪儿先去睡吧,爹爹过会儿就睡。”
何樱雪被何慕萧突如其来的疼爱高兴昏了头:爹爹虽然看似儒雅,但其实对家人总是亲切不起来,今日对我这般宠爱,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会看中我了?
心里一高兴,办事效率也快了起来,马上就朝何慕萧福了福身子,出了何沫兮的“沫兮阁”
何慕萧见众人都离去后,又重新回到了内室。想到左寒舞对何沫兮的态度,重重叹了口气。直径走向香榻,撩起床幔,见她呼吸平稳,脸色也不似之前那么苍白,顿时放心了好多。
轻轻在何沫兮的伤口撒上消炎药后,在她的额头上落下重重一吻,便走到附近的桌上趴了下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寂静的京城大街上,四更天的锣声敲起。
微亮的内室,柔软的香榻上,少女紧闭的双眸“唰——”得一下子睁开。
黑暗中,水亮的星眸迸发出肃杀之气,冰冷而寒戾,浑身散发出阴冷的窒迫感。
忽然,她脑中记忆如泉水般涌上来,一时间,酸甜苦辣,喜怒哀乐都交织在一起。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少女脸上如同铺就了一层千年寒冰,分外阴冷。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角冷冷一句:何沫兮,我宫晨瑾代你回来了!目光星寒,杀气甚浓。
何沫兮缓缓闭上眼眸,敛去眼中的杀气,再次睁眼,水亮星眸已恢复平静。
何沫兮细细打量起她的房间:镂空的雕龙窗外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星光,全数洒在身下柔软的香榻上,精致的雕花将香榻装饰得清新闲适,身上是一床锦被,侧过身,古琴立在角落,玉笛,竹箫竖挂其上,左墙当中挂着一副江南烟雨图,右墙挂着各种名人的书法,各色笔筒立在右墙前的大理石案上,案上文房四宝整齐排列,梨木的梳妆台上干干净净,女儿家的胭脂首饰几乎看不见,木上刻着行行小字,俊秀飘逸,墙上架子处各种古玩陈列,满屋子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房中间放着一张圆木桌子,桌子上还趴着一位脸朝着她的、气息儒雅的中年男子。
透过床幔,何沫兮细细打量着何慕萧:五官俊美凸起,完美的脸型,英挺的鼻梁,淡淡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头茂密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眉峰紧缩,呼吸极其不平稳。
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无法放松……
何沫兮看着男子这样关心自己,不禁心下一暖,缓缓开口,轻唤着何慕萧:“爹爹……我醒了……”
何沫兮坐直了身体,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纯真的笑容,甜甜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见何慕萧,没有出声,她撩起床幔,看向他。
桌上的人却似没有听见,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细细听来,他呼吸已逐渐平稳,紧锁的眉峰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何沫兮看着趴在桌上的何慕萧,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缓缓下床,凭着记忆,从柜子里取出一张薄被,轻轻披在何慕萧身上,转身回床又闭上了眼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五更天的锣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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