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从“吟云楼”回来,何沫兮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谁喊了也不出去。
“沫兮阁”院围墙的角落里,种着一株大大的木芙蓉,下方安静的古藤摇椅上,少女软软地卧着,低垂着眼眸,一页一页地翻着手中的古书,晨间清冷的阳光透过支摘窗,打在她的头顶,黑发垂落在肩上,微微反光。
少女肤若美瓷,唇若樱花,精致的小脸施朱则太红,着粉则太白,双目如同一泓清泉,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不敢亵渎。
旁边的丫环看着这么美好的画面,都舍不得破坏,可是心里憋着事,又不想不说,一时间纠结万分,难过得一直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
“怜儿,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可别憋坏了。”
何沫兮感受到了怜儿浓烈的纠结,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着实有点好笑,忍不住开口。
得到了何沫兮的认可,怜儿如释重负般开口:“小姐啊,你可不知道,自从那次‘吟云楼’回来,三小姐整天在外面吹嘘她的身体,好像受伤很了不起似的,我看她就是装的!”
何沫兮眼不离书,坐直身体,轻抿了一口茶,好笑地问道:“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怜儿愤愤开口道:“要是真的伤了不轻,哪还能天天出去乱跑,我看她根本就没病!”
何沫兮再次抿了一口茶:“你要说的不是这个吧?”
怜儿心中大呼小姐英明,圆圆的小脸上一脸悲愤:“三小姐老说不是小姐的错,可说得分明就像是小姐的错!”
何沫兮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睛明穴,抬头看向怜儿。阳光透过木芙蓉,在她脸上洒下点点光星。
“我是谁?”
突然被这样问,怜儿有些糊涂,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小姐是左相府的嫡女……”
“那你是谁?”
怜儿一噎,更加不明所以了,疑惑地开口:“奴婢是小姐身边的奴婢?”
“三小姐是谁?”
“左相府的三小姐……”
“左相府的嫡女和左相府的三小姐身份哪个尊贵?”
怜儿这次一改之前的吞吞吐吐,坚定地回答:“当然是左相府的嫡女了!”
何沫兮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怜儿。
怜儿懵懵懂懂地也看着何沫兮,充满迷糊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十分可爱。
良久,何沫兮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投降般往古藤摇椅上重重一躺,一时间,古藤摇椅摇摆不停。
怜儿这下更不明白了,充满求助的大眼神转向一旁的心儿。
心儿看到怜儿这幅样子,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轻捂着小嘴,笑着解释到:“怜儿是左相府嫡女身边的奴婢,这点就注定比左相府其他一些下人身份尊贵,要是听到下人们咬舌根子,大可不必理会!”
怜儿并没有因为心儿的一番话而消气,鼻子一哼:“哼,刚刚去厨房拿东西,就听见一群人在那儿说说说,看见我进来了还过来讽刺我,真是气死我了!”
心儿柔柔地安慰到:“三小姐这种事情就连你都看出了端倪,那些贵族不可能看不出来的,最多也只是在表面上做做样子罢了,其实心里就跟镜子似的,明亮得狠呢!”
怜儿一拍脑袋壳,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哼,厨房那些东西都是傻瓜!还没我聪明呢!”
何沫兮鼻子一哼,不屑道:“你可拉倒吧,要不是心儿提醒你,你还会知道这些?明明笨的跟个猪似的,还好意思说自己聪明,跟人家心儿好好学学吧你!”
怜儿一听,没伤心反而乐了:“小姐,你别装了,你这招都用过了,我现在一点也不伤心。”
自从小姐醒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愿意和她们多交流,也幽默起来了。哎呀,还是现在的小姐好。以前的小姐也好,但总是有些闷闷的,没现在活泼。
何沫兮还是故意板着个脸:“哎呦,我们家怜儿不错啊,还敢跟我叫起板来了是哒?心儿,给我按住她,本小姐今天要好好收拾收拾她!”
说着,就把书往古藤摇椅上一扔,站起来扑向怜儿。心儿得到命令,一把揪住怜儿。怜儿拼命地躲开何沫兮的袭击。但又碍于心儿的阻挡,没办法,拽着她也一起跑了起来。
结果就变成两个丫环在前面拼命跑,小姐在后面拼命追的滑稽画面。一时间,“沫兮阁”的小院里充满欢声笑语。
“四小姐,四小姐,宫中来了位公公,相爷让四小姐前去议事厅!”
“沫兮阁”紧闭着的大门外面,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嬉闹着的何沫兮等人闻声停住。
“小姐?”怜儿松开心儿的手,收起脸上的胡闹,紧张兮兮地向何沫兮开口。
心儿此时也不胡闹了,亦是紧张兮兮地看着何沫兮。
自从上次“吟云楼”回来,何沫兮就一直沉着脸,还大声地告诉她们,以后“沫兮阁”的门要永远关着,谁来都不开。知道缘由后的两个丫环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不容易今天怜儿打开了话题,现在又要去议事厅去见本人,不知道小姐的脾气,会不会出事呢?
何沫兮知道她们的心思,朝两人淡淡一笑:“没事,你们两个留着看家,我去去就回。”
怜儿和心儿看着何沫兮这样,放心了许多。心想小姐做事有分寸,应该不会出事的,随即恭恭敬敬地朝何沫兮福了福身子,目送她走出了“沫兮阁”。
何沫兮左拐右拐,终于到了议事厅,进去一看,好家伙,除了她,人都到齐了。
“兮儿,来奶奶这儿。”何奶奶见何沫兮来了,朝她招了招手。声音温柔如水,在清冷的秋天早晨,荡开一股暖流。
何沫兮心中一暖,冲着何奶奶甜甜一笑,随即向她走去。
宫中的公公看人都全了,就甩了甩拂尘,尖着嗓子道:“既然人都到全了,杂家就宣旨了!”
“哗啦——”一众人跪下。除了何沫兮!
公公两眼一瞪,又尖着嗓子道:“何四小姐,本公公要宣旨了,你为何还不跪下!”
何沫兮表情淡淡:“凭什么要我下跪?”
公公一听,怒了,朝着何沫兮厉声道:“大胆!”遂又举起双拳,朝天一拱:“你跪的乃是当今圣上!何四小姐,你对圣上不尊不敬,居心何在,要是传出去,圣上龙颜大怒,你们何家满门的人头都不够担当!”
跪在地上的左寒舞一听,连忙对公公赔不是,拉着何沫兮的衣裙怒道:“沫兮,快跪下!”
何沫兮不跪。
何涟薰怒了,吼道:“何沫兮,你抽的这是什么疯!”
何沫兮还是不跪。
何慕萧蹙眉,言语里尽是不容拒绝的威信:“沫兮!”
何沫兮就像跟谁做对似的,就是不跪。
何樱雪看着何沫兮,悲痛着小脸,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四妹妹,上次那件事三姐已经不怪你了,你要是肯跪下,三姐就原谅你。”
笑话,嘴上既然说了不怪的话,干嘛还说原谅!动不动就拿这件事情说事,真当她好欺负啊!
何沫兮看向何樱雪下跪的地方,冰冷的双眸如利剑般刺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迸发出令人恐怖的寒意。
周围的人在触及到她冰冷的双眸后,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何樱雪被她这样极其恐怖地看着,从脚往上沁出一身冷汗,身子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
“是你在爷爷奶奶面前找死,你又有什么资格赖在我头上!”
恐怖的声音像从地狱里传来,泛着幽幽的寒光,阴测测的让人不寒而栗。
前面的公公看到这架势,面露不屑,在宫中类似的事情他遇多了,这个何沫兮他还不放在眼里!
“何四小姐,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对圣上不尊不敬,来啊,将何四小姐抬出去重打一百大板!”公公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完,还一脸嫌弃地瞟了何沫兮一眼。
跪在地上的左寒舞一喜,激动地在心里直叫好。
何涟薰一脸幸灾乐祸地低头不语,一百大板啊,打完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哼,叫她嚣张!
二老以及何慕萧闻言,三张脸是齐刷刷的瞬间凝了一层千年寒冰,暗不动声地运起内力,随时待发!
何沫兮一个闪身,人已经站到公公的面前不到一寸。公公看着面前忽然放大的面孔,吓得一个腿软,就瘫在了地上。
面前的少女一袭白裙似雪,三千青丝被一根玉带高高扎成了马尾,柔顺地垂在身后,十分清爽干净,一双美眸灵动流转,微微一笑,淡淡的酒窝跃然脸上,笑容别样甜美。
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公公,清澈如水的眸中一丝笑意也没有,冰冷的如西伯利亚的冻土。忽然,她墨发飞舞,衣袂飞扬,绚丽得如樱花般缭乱。强大的气场在偌大的议事厅里流转,掀起一阵刺骨的寒风,冻得人瑟瑟发抖,她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风头,像一朵梅花,不畏寒意地傲然风雪。
忽的,冷风骤停,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定睛一看,刚刚那般嚣张的公公瞬间被冻成了一块冰雕!
众人哗然,不敢再看向何沫兮,明明是一个笑得如花般绽放的少女,手段却这么恐怖!

![麟趾公子[红楼]](/cover/93/93350/93350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