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章是我的自我辩解。
看不懂的直接看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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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改名了。
我又他妈改名了。
这四个字“我改名了”多简单,人人都会说——但它是什么意思,有几人能懂?
我想象一下你是如何说这件事的。你说:“‘我改名了’的意思是:‘陈驹改名叫张无名。’”
但这是不对的,因为“陈驹”已经改名叫“张无名”,那“陈驹”就不存在了;既然陈驹已经不存在了,你为什么还要提起陈驹,说什么“陈驹改名叫张无名”的话?难道我没改名吗?
举个例子吧,你在街上抓住了一个惊慌逃跑的强盗,他叫张三。
你说:“我在街上抓住了一个惊慌逃跑的强盗,他叫张三。”但后来事实证明,张三不是强盗,他只是被惊吓的平民,于是,你不能说“惊慌逃跑的强盗”,也不能说“强盗叫李三”——因为就没“惊慌逃跑的强盗”,也没有“强盗叫张三”——你只能说“我在街上错误地抓了一个不是惊慌逃跑但我却认为是惊慌逃跑的、不是强盗但我却认为是强盗的人,他叫张三”。你还要向张三道歉——除非你是朝廷,因为朝廷从不犯错,朝廷说谁是强盗,谁就是强盗。
我依然举那个绿色、红色的例子。
假如一个人把红色当成蓝色,把红色当成蓝色,他能发现吗?你能发现吗?在你回答这个问题时,你知道我话里的两对“绿色”“红色”是什么意思吗?是实物?是光波?是范围?是电信号?是脑信号?是回忆?是别人的命令?是传统?还只是名称?
此时,我又想起了钱照定以前乱改数位进制、词汇、度量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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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最低级的概念。
名字是事物的映射,而不是事物的全体;名字可以指代事物,但你不要期望能指代得了——因为名字永远是“瞬间的”,是“时间”与“空间”的极限点。
我可以说“狗不是狗”,因为前者是一个名字,后者是一个事物,而名字绝不是事物;我可以说:“狗是狗”,因为前者是一个事物,后者是一个名字,而事物肯定是名字。
在名字指代事物的过程中,是无数个人的行为——在此之上,还有无数人之间的交流,这简直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死循环!
我甚至可以说,你口中的“狗”,其实无法感知的,它甚至都可能是不存在的。
我是不相信世界有神的。但是,假如有神,我相信神是不说话的,因为神与神的交流是全知全能的,绝不会用语言这么低级的东西。我也不相信神能给人指导,因为人太低级了。凡人连我都不如,人们连我的话都理解不了,怎么能理解神?
我们的世界就是我们眼中的世界,我们眼中的世界只是真实世界的影子,而每个影子都是不同的。严格来说,每个影子都是错的。
你可以说“真实世界是存在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然而这句话毫无意义。
就像村妇说:“我如果当了皇后,我就天天吃油条,一根蘸着糖吃,一根蘸着蜜吃,吃一根,扔一根。”村妇当了皇后,她的确可以这样做,但她就是当不成;真实世界是存在的,但你就是无法感知。——因此,一切毫无意义。
我是个文举人,看的书是普通人的一千倍,我的知识是普通人的一万倍。正因如此,我和凡人的差距已经大到无法交流,我们眼中的世界早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
我和赵星月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望着天上,我说:“看,星空。”她点点头。
但我们这是在交流吗?
我眼中的星空是几百亿种空间和时间的集合。我看到两颗星星,知道它们一颗是十万年前的幻影,另一颗是一百亿年前的幻影。当我嘴里说出“星空”两个字的时候,当音波震动赵星月的耳膜,让她的大脑听到“星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们眼前的星空是同一个星空吗?
很多次,我都想起我和赵星月在星空下依偎的情形。很多次,她一次次跟我说话。我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是的,当一个人懂的越多,他就越不说话;我废话太多,因为我懂的是:我懂得少,因此不得不用繁琐的语言说出来。
假如你问我“什么是狗”“什么是真理”之类的问题,如果是两个神之间的对话,他们瞬间就能心领神会;如果你让我说,一个问题我就可以写几千万字——而且最后的结语是:我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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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是这样,我一无所知。
名字的意义是什么?名字从哪儿来?名字到哪儿去?
人们要画画,他们指着花,说:“以后我们把花的颜色叫甲。”这个“甲”刚好是“红色”。其实就算人们把“红色”换成“黑色”也无关紧要。人们嘴上说着“黑色的花朵”,然而他们还是会把花朵画成人们眼中的花朵。
人们要养看门的东西,于是指着一群类似的动物说:“这就是狗。”人们看多了就明白,那种动物就是狗,无论是和大象一样大的象犬还是和花生一样小的花生犬,它们都被称为“狗”。除了弱智,没人会把猫称为“狗”,虽然它们特征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
类似的,
人们指着一个东西说:“这就是道德。”这个东西就是“互相帮助互相友爱。”
一个人指着一个东西说:“这就是皇帝。”这个东西就是“他说话,别人都听。”
一群人指着一个东西说:“这就是朝廷。”这个东西就是“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个人指着一个东西说:“这就是买卖。”这个东西就是“人们互相交换。”
这就是名字的意义和产生。
后来,人们指着自己说:“我是道德。我帮助你们,你们帮助我。”
一个人指着自己说:“我是皇帝。我说话,你们都听。”
他们又指着自己说:“我们就是朝廷。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人们说:“我们在做买卖。我们自由自愿地互相交换。”
这就是名字的发展。
最后,这个“道德”的人因为“不道德”被人杀了,因为他总是要别人帮自己,而自己不帮别人。
这个皇帝被推翻了,因为他总是觉得自己是皇帝。
朝廷被颠覆了,因为他们总是觉得自己是朝廷。
做买卖的成了私帮分子,因为朝廷觉得他们是私帮分子。
这就是名字的结局。
人们说:“我说我是道德,我就是道德;我说你们不道德,你们就不道德。”
人们说:“我说我是皇帝,我就是皇帝;我说你们是贱民,你们就是贱民!”
人们说:“我说我是朝廷,我就是朝廷;我说你们是江湖,你们就是江湖!”
人们说:“我说我是买卖,我就是买卖;我说你们是私帮,你们就是私帮”
这就是名字的最终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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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才不是名字的最终结局!
名字跟外人无关,它在乎自身。
你可以把黑色说成红色,就算人们认为黑色是红色,画板上花朵的颜色还是不变的。
你可以把好的说成坏的,就算人们好坏颠倒了,最后人们也了解自己的需要。
举个例子吧,自作聪明的朝廷总是把一切好词都用在自己身上。但因为他们是坏的,于是那些好词也变成了坏词。
举个朝廷的例子,“厕所”以前叫“茅房”,朝廷觉得“茅房”太脏了,下令把“茅房”改成“厕所”。后来,“厕所”太脏了,朝廷下令把“厕所”改成“卫生间”。后来,“卫生间”太脏了,朝廷下令把“卫生间”改成“洗手间”。后来“洗手间”太脏了,朝廷下令把“洗手间”改成“干净室”……这些都没用,除了玷污更多的词外,什么用都没。如果一个东西是拉屎用的,无论你用什么词来指代它,就算你把“茅坑”改成“神”,那“神”最后都会变成“拉屎的东西”的意思。
比如,朝廷明明愚蠢要死,却说自己聪明。于是,“聪明”这个词就变成了愚蠢的意思。
这么多年,这么多好词被朝廷玷污了。道德成了不义,伟大成了渺小,进步成了退步,正确成了错误,正义成了邪恶,自由成了奴役,爱国成了叛国……
这么多年,这么多坏词都变了,不义成了道德,渺小成了伟大,退步成了进步,错误成了正确,邪恶成了正义,奴役成了自由……
名字只是一个概念,只有内容是永恒的。人们可以改变一个事物的名称,但无法改变事物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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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说了这么多废话,我总算可以讲我为什么总是换名字了:因为朝廷总是瞎搞,但我就不理你!
比如,朝廷说,一个人应该待在户籍地。而我偏偏就要出来,管你什么《户籍法》。
朝廷说,一个人应该讲究孝道。而我偏偏就不孝。
朝廷说,一个人应该怎样扒拉啪啦做还是道德。而我直接说自己是道德的,但我还就是不那样做。
朝廷说,每个人都要留名青史。嘿嘿,我就是要做无名氏。
因为我深深知道,一个人的名字也是无意义的。
你不是天天做好事吗?朝廷随便发个话,你一辈子就白干了,因为他们可以随意改变现在、过去和未来。
你可能会说,历史上不是那么多伟大的人受到赞扬,虚伪的人受到鄙视吗?哈哈,你傻吗?这正是朝廷干的啊。
你看到现在朝廷每天在辱骂什么人,就知道那些过去赞扬的人是什么东西了。你看看,朱鸿风、朱鸿华、赵光信、李国忠……都是个什么玩意儿,可史书上把它们写成忠臣!虽然李永福和刘兴朝不是好人,但他们也不是坏人啊,可史书上把他们写成了坏人。
信史书,不如信条狗——狗起码还不说谎。
所以说,我根本不关心我的名誉。
因为它根本不是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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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家计算机前改名的时候,我总是在想:“我”是什么意思?
“我”是一种**吗?一个人总是在变,最开始只是精子和卵子,然后成了受精卵,再分裂,成了一团血肉,成了小孩,成了少年,成了青年,成了成人,成了老人,成了骷髅,成了泥土……每天都在变,细胞在老去和新生,去年的我和今年的我是同一个我吗?十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是同一个我吗?七十公斤重的我和000000000005公斤的我是同一个我吗?它们的**已经绝大部分不同了,那还是同一个我吗?
大概你会说,“我”是一种精神。可是,精神随时会变啊。我见过太多的人,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今天恨这个,明天恨那个,今天忠诚,明天谋逆,今天兴奋,明天低沉……那么,哪天的他才是他?再比方说,人们从小到大都是在变的,他们的思想也是极其不同,少年激情,中年稳重,那么哪个时期才是他?
给一个瞬间的“我”取一个永恒的“名”?
给一个变化的“我”取一个不变的“名”?
给一个不可认知的“我”取一个没有意义的“名”?
我才不要!
我就是要改名!
而且,我叫自己“无名”!
别人喊我“无名”,而我其实是有名的——真是好笑。
我想起一个笑话。以前有个人最爱大明朝,因此给自己儿子起名叫爱明,可惜,他姓贾。于是他全家被处死了,罪名是:明奸。
我又想起一个新笑话。我改名后,人们说:“那个谁谁谁,他改名了。”人们问:“谁啊?”人们说:“他改名了,谁知道他改成什么。”人们问:“他改成什么了?”人们说:“我怎么知道?他老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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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顶着“张无名”的名字到处走着。
东方明月:“妈的,你有病吗?又改名?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对别人描述你?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叫赵大牛,哦不,叫东方驹,哦不,叫陈驹,哦不,叫张无名,哦不,谁知道你还会不会继续改!你肯定还会改的!狗改不了吃屎,你改不了改名!”
我:“不会再改啦。”
东方明月:“我不信你。”
我想了想,说:“我也不信我。”
东方明月大怒:“滚!”
朝廷上的人都懒得管我——除了一人:宰相杨明阳。
杨明阳:“这个朝三暮四的家伙!如果你是我手下,我绝不会重用你!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名声臭了就改名?你不会重新做人啊!”
我:“没用的,懒得解释,因为一切无法解释。”
杨明阳:“你要知行合一,努力塑造自己的形象,人们自然会了解你。”
我说:“笑话,一个人名声臭不臭,不在于他做过什么,而在于朝廷告诉人们他做过什么。你知道吗?内廷准备建立皇家新闻部。你今后几百亿年的名声不在于你干了什么,而在于你拍新闻部马屁的程度。”
杨明阳:“放屁!”
我:“我们走着瞧。”
杨明阳大喊:“皇家新闻部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