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躺着,睡不觉。
春妹在对他笑:哥,要是在我们自己的家多好。
他又对她说:妹,你是木樨花,有木樨花的地方就是家。
他说:妹,有你真好,让哥再抱抱。
春妹笑他:哥,你好坏。
他听到强强在上面喊:小仙子,你真好瞅。
又听到黄种在那边喊:阿芬,阿芬!
他跟春妹说:妹,屋里太闹了,等我一下,我们到外面说去。
月好圆,他瞅着月里的木樨树,笑着:妹,你真好瞅。
春妹在月里对他说:傻哥,星儿在笑咱呢。
他说:让他们笑,他们就爱笑。
她说:他们为咋总笑。
他说:还不是你好瞅。
她说:月儿都困了,你不困。
他说:困了,你就歇歇吧。
她说:我不困,就是要到你那找活了,等会跟你说话。
他说:好吧,我现在就到门口等你。
月亮回家了,星星也乏了。
他去厂门口接她。
他来到厂门口,门卫老张喊着:“喂,后生子,你梦游哪!”
他不好意说,笑道:“老张叔,我才来,认床,睡不觉,想出来瞅瞅。老王叔睡了。”
老张说:“这大门,就我们两个,夜里,我们两轮着的,天大亮,他就换我。有事么,跟我说是一样的。”
他听到老张口音夹着老家的土音,赶紧问:“老张叔,您也是樨城人么。”
老张忙用樨城的土话跟他说:“后生子,啊呀,是的,是的,竹乡的,你不像乡下的,城里人呢。”
他很自豪地说:“叔,我在青溪生的呢、吃青溪水口长的,后来跟爸进了城。”
老张亲热起来:“我说么,青溪水养人,怪不得生得这么高大,结实,你叫啥名?”
他赶紧说:“叔,我叫亮子。”
老张兴着:“这名好,亮子,赶紧回屋歇去,天就大亮了,漂染活累人的。”
他实说了:“叔,我在等个樨村人。”
老张笑着:“是妮子么。”
他脸红了:“嗯。”
老张就问:“是昨晚那个清水的春妹么?”
他赶紧问:“叔,你咋晓的。”
老张对他说:“亮子,你等我一小会,我尿下。”就走了里屋。
这叔也是,人家心里急着呢。他好纠心地等着。
好一会,老张系着皮带出来了。
“昨晚,我才要去睡,瞅到一个穿红衣裳的妮子在‘亮子,亮子,’的喊,我和老王就问了,她说找一道来的亮子,我还笑她呢:‘这晚的,找相好的么?’她羞着呢,后来,我听出她的土音,就说上了。她就住在对门的小店,她说,一早就来揽活。”
他声音颤了起来:“叔,春妹还说了啥。”
“亮子,你等一下。”老张又说。
亮子问:“叔,你又要尿么?”
老张说:“嗨,旧病又犯,近来,老这样。”又进了里屋。
这回很快就出来了,
“亮子,瞅你急的,是你媳妇么?”
他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呢,昨儿才认上的。”
老张笑道:“昨儿才认的,怪不得火急火急的。亮子,才揽上活,还是快歇去,你们漂染的头儿脾气好爆的,别让他瞅着不像,那春妮来了,我去叫上你。别误了第一天的活。”
他想着也是,到门口又等了一会,才跟老张叔说:“叔,我进去了,烦您留心了。”
老张说:“放心歇去。”
他就回了,趟在铺上,瞅着春妹,迷迷糊糊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