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澜’酒店电梯门缓缓打开。尹静澜一身黑色职业套装尽显干练之气,精致的脸庞在画妆之后更加美丽。她的内心是雀跃的,脸上的笑意不曾消失过,步伐中也都带了些轻快。
她招来服务员,问了她一些话就让她继续去工作了,她则目标明确的走到一张桌子前。
何南川见到她,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示意她坐下。
尹静澜落座,让人送了杯咖啡过来,悄悄打量起他。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看他的心情不是很愉悦,盯着玻璃窗外,嘴抿成了一条线。
他们似乎总是这样,何南川很忙,她也忙。两个人几乎是好几个星期才会见一次。
等待是最助长耐心的东西。
很显然他此刻不想说话,她也不问他怎么了?因为知道不会回答,喝着咖啡不说话,静静的陪他坐着。咖啡上了第二杯,何南川把思绪收回来,看向对面坐着的人,淡淡开口。
“听说长胜地产昨天派人过来了。”何南川若有所思。
看他一脸冷漠的样子,尹静澜心下有惊讶也有不解,惊讶的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不解的是他好像不太高兴,他公司不是和长胜地产签约了吗?不该是这个表情啊?脸上却没敢表现出丝毫,“是有这么一回事,来预定场地的,听说是要办一个宴会。”
“宴会?”嘴角溢出一丝讥笑。不太明显,却还是被眼尖的尹静澜捕捉到了。
尹静澜从不解直接转变成了疑惑,她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何南川。在她的记忆中,他虽然冷漠难接近,但绝不阴狠,可刚刚她分明看见他的眼里闪过恨。
“不接吗?”尹静澜询问他的意思,如果他说不接,她就吩咐下去说没有场地。
“这是你的酒店,你自己决定就好。”何南川无所谓,他只是厌烦了而已,不想再继续拖下去。
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话,“嗯,我知道了,我会看情况的。”看这样子应该是结束了吧。尹静澜不再和他说工作上的事,“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最近还好吗?”尹静澜作为朋友的关心,虽然她并不想止步于此。
“很好。”何南川无意向别人说明这两天他到底忙成什么样子,没有那个必要,她也不是他应该倾述的对象。
“那就好。”尹静澜微微失落。这么多年,她自始至终都从没被他划进他的可倾诉范围内。
说起来也真是可悲,她一个千金大小姐,要什么没有,偏偏就钻进了这个死胡同。在外人看来,何南川与她的关系是很不错的,连这么偌大的酒店都愿意交给她,或者应该说是送给她。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关系好,而是他不想欠人情。送她这个酒店的时候他说过,‘以后这家酒店就是你的了,不用再过问我的意见。’这么银货两讫,摆明了做生意的架势。可她还是在每个季度结束后把报表交到他手里给他审阅,他也说过很多次,可她依旧如此。
不是没有挫败的时候,只是太喜欢,冷脸也没所谓。
他来这里并不是来见她的,事情已经办完,“我先走了。”何南川站起来就要离开。
尹静澜也站起来,“南川,如果你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吃饭吧,我有话要说。”眼里带有请求。
“有什么话现在说也可以,我现在还有点时间。”何南川复又坐下。
尹静澜看了眼手表,现在这个时间要吃饭也可以了,便开口:“现在也到饭点了,不如我们边吃边说吧。”招来了服务员。
何南川见状,没说什么,算是同意了。
何南川面前的牛排只吃了两口,就把刀叉放下了,直奔主题:“静澜,有什么事吗?”
“你就吃好了?我还没吃好,你等会儿我吧。”说完继续吃,她不想这么快就结束和他这难得的相处。
何南川坐在那里,喉咙痒痒的,烟瘾犯了,“抱歉,我去趟洗手间。”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
尹静澜知道他是烟瘾犯了。
洗手间走廊,何南川打开烟盒,刚要拿一支出来,却摸了个空。看了眼烟盒,里面居然一支烟都没有,才想起上次他抽烟被小南抓到后她皱起的眉。虽然她没说什么,但他知道她是不悦的,之后与她见面之前的好几个小时他都忍着不抽,就怕看到她皱眉。今天和静澜吃饭,莫名烟瘾就犯了,才忆起昨天抽完以后想着晚上要跟小南见面,就没去买,现在看见空空的烟盒,心情有点糟糕。
走回大厅,叫来服务员。
很快,一名服务员就把烟递到了何南川的手上。到门口一连抽了两根,才进去。
抽烟的间隙,尹静澜也吃好了。南川坐下,等着她开口。
尹静澜内心两个小人交战了数次,还是开了口,“南川,是这样的,我爸让我跟达成集团的公子相亲,我不愿意,可是我爸说除非我带男朋友回去,不然没得商量。”尹静澜顿了顿,见何南川没反应,继续说:“达成集团的那个小公子生活作风在我们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乱,也不知道我爸是怎么想的,非要我和他相亲。”
“你想我怎么做?跟你爸说不要让你去?你该知道,这是你们家的私事,我是没有权利过问的。”何南川反问她,没有多少温度,话也说的不好听。
“不是,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会要你和我爸说什么的。”尹静澜赶紧解释。
“那你跟我说这件事是想让我怎么做?”何南川希望不是他心里想的那样。
“我想让你在我相亲的那天假装是我男朋友,让达成的那个人知难而退,听说这次就是他一头热说要和我相亲的。所以想请你帮忙,因为只有你才够分量。”尹静澜也略感为难,越说越小声,脸都红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何南川提出这种要求,心里也没底。
“我不愿意帮忙。”何南川直截了当的拒绝,冷下脸,微微动怒,语气也不太好,“你以为这种事情是假扮就能蒙混过去的吗?如果达成的那个人他把这件事说出去了或者你爸知道了,你想让我怎么说?告诉他这是他的女儿让我做的,事实上我和你没有关系,只是为了让那个人知难而退而想出的策略?抱歉,我怕麻烦,这件事我怕是无能为力的。”何南川很冷静,一句一句的把拒绝的话讲的清楚明白。
尹静澜心一凉,咬住下嘴唇,放在桌下的手握拳,手心都在冒汗。她的本意就是试探他看他会不会帮她,只是没想到,换来这类似于尴尬到死的场面,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拒绝。她艰难的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就知道你会拒绝,可是你就不能稍微婉转一点吗?你这样我真的很伤自尊诶。”
“我能力以内的你开口我都会帮你,能力之外的,我也确实无能为力。也许我刚才说的话伤到了你,但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能做的,我可以为你做。”何南川欠她一个人情,只要能还,他都会还。
“那你告诉我,你能为我做什么?”尹静澜本来就是大小姐,公主气也上来了,赌气的开口,“你能喜欢我吗?”尹静澜不是第一次这样子告白,却是第一次没避开他的眼光,直面他的脸庞。
“不能。”何南川也很直接。
“为什么?”尹静澜顺势而问。
“这世上最找不到理由的就是感情这件事。静澜,你一直都知道,我对你从没有过那种心思,你不必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何南川一直都在拒绝她,也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但都没用。她一个女孩子尚且不在意,他也做不出太过分的事,恶语相向他从来做不来,只能用行动来表明他的意思。这次他想要让她断了这念想。
“你都说了,爱情是这世上最没有理由的,我的心,不是想收回就可以妥妥的回到原位的。”尹静澜难免怪他的自私,他可以不问理由,她自是也可以不问缘由。
“你这是何必。”何南川很不赞同。
“未来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我相信总能等到你。”尹静澜有自信能等到他。
“我也在等。对我而言,你的等待没有丝毫意义。”何南川笑,笑她的天真,亦笑自己。她等不到他的,这一点他很明白,而他,能不能等到那个人,也不知道。
那个人?尹静澜很早以前就猜到何南川的心里有一个人。他还在等?那个人,该是多有福气的人,能让何南川等。她期盼,那个人永远不要回来。“我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她到底有多好,值得你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也许压根就没有这么一个人,一切都是她猜错了,一切都只是他为了劝她放弃而找的说辞。这么多年,她从没在季司苏逸风的嘴里听到过那个人,他们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会隐藏的那么好,不露一点口风呢?她不信。
想起顾小南,何南川眉眼都温柔了,变得温情了不少,眼里的笑意止不住往外溢出,“她很爱哭,是个吃货,很闹腾,经常还会耍无赖,没人对付得了她。”何南川竟然笑出声来,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尹静澜刚才起就一直挺着背,在看到他说起那个人的表情时,突然背就挺不住了。她相信了,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几时会这样的温柔?只在这一刻提起那个人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倔强的,从来都是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的,从来都是站在高高的地方看着身后追求的人。她唯一一次,心甘情愿放下身段,放下骄傲,却失败了。她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她怎么能服气?
“我先走了,这顿饭你请吧。”尹静澜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她不能再往下听了,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忍住不去质问他。
质问他,那么好,你怎么不去找她?
任尹静澜独自一个人走。
提起那个人,倒是有点想她了,她现在在干嘛呢?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
手机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她那边似乎很热闹,“在干嘛?”
顾小南站在大厅,其他人都在院子里烧烤。电话那边还能听见季司说话的声音,‘小南,是南川吗?让他赶紧过来,就差他了’。安心还在一旁附和。小南重复了一遍他们的意思,“在安心家呢,安腾今天回来了,季司逸风他们都在,你要不要过来?”
“好,等我。”听她那么欢快的声音,眼里都染上了笑。
“嗯。”
一个小时后,何南川才姗姗来迟。管家打开门让他进来的时候,就瞄见角落里的顾小南坐在长椅上捧腹大笑,安心也坐在边上,指使着季司赶紧烤,嘴里还埋怨着说她们都吃不上了。
季司白了一眼安心,没好气的说:“有本事你来,就知道坐享其成还敢对本少爷指手画脚,本少爷给你烤你就该偷笑了,还敢挑三拣四。”
“不敢不敢,季少爷,你这指点江山的手,慢慢烤慢慢烤,我们不着急,不着急。”安心赶紧认错。
“这还差不多,你们俩坐那等着,鸡翅就快好了。”季司得了便宜,人也好说话起来。
“得了,谢谢季公子。”顾小南也插一句,活像古代店小二得了赏银的那狗腿样。
何南川听了,莞尔一笑,看来她玩的挺开心的呀。
“季公子,顺便给我也烤个,我也想吃。”一旁的苏逸风原是背对着季司,听到他们的对话,脑袋一歪,一副小媳妇不得宠的模样,好不滑稽。
“你给我滚。”季司丝毫没给他留面子。
“那给我来个。”何南川人未到眼前,声音先到。
大家齐齐望向他,他无视季司那哀怨的小眼神,走到长椅的位置,对顾小南使了个眼色,她便抱了枕头往中间挪了挪空了个位置出来,何南川坐下。
一坐下顾小南就闻到一股烟味,皱了眉。
何南川对于她的狗鼻子也是甘拜下风,他故意在外面多兜了半个小时的风,还是被她闻到了。
“什么时候过来的?”何南川噙着笑问。
“下班的时候就过来了,在这吃的晚饭。吃完饭后他们临时说要弄烧烤,所以就这样了。”顾小南示意何南川看烧烤架正在烤的鸡翅,这样聚在一起她很开心。
“今天这么开心?”何南川也被她感染,嘴角的笑就没收起过。
“是啊,好开心。”
“开心就好。”今天的她有点曾经的那个样子了。
安腾和安父聊完以后从书房下来,大家齐动手,烤得也差不多了,把它们一样一样的分好类装进盆里,端到了中间的桌子上去。
烧烤自是要配上啤酒的。安母叫管家搬了两厢啤酒来,就和安父一起回房了,临走还说老了老了,你们年轻人玩吧,我们老太婆老头子就不过来凑热闹了。
安心抱住母亲的腰,撒娇道:“妈妈,你一点儿也不老。”
“就知道哄我,晚上少喝点酒。”安母点点她的鼻子,笑着进屋了。
回去的时候何南川没开车,就把车子停在安心家了,反正也就隔着一条街,走路也不远,正好散散酒气。
“你没事吧,看你刚才喝的挺多的。”顾小南看他脸上有点红。
“没事,这点啤酒还喝不醉我,就是肚子有点胀。”何南川平时不怎么喝啤酒。
顾小南也喝了好几瓶,肚子也有同感,“我也是。还有,好想上厕所。”顾小南说着说着居然把自己说笑了,大概她也觉得她的这个习惯很奇葩。喝醉了的顾小南会耍酒疯,但喝了酒的顾小南话会比平时更多一点,也更活跃一点。
“忍一会儿,就快到家了。”何南川笑话她。
“忍不了。我要赶紧回去。”说完就跑起来了,人有三急,可憋不住了。
何南川跟着她跑,两个人中途还进行了一场比赛,当然只有顾小南一个人这么认为的。何南川根本就没跟她比,处处顺着她的速度。
时间还是仁慈的,并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划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