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南坐不住了，包厢里太闷，和身旁的人说了声就拿起外套出去透口气。
何南川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来，看见来电显示，舒心怡，站起来出去。
顾小南一路走出酒吧，脸很烫，她站在外面吹风冷却一下。
季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看他在左右张望，最后目光定在她身上，朝她走去。
“你也觉得闷得慌？”顾小南手揣在口袋里。
“嗯。”季司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打火机的火打了好几下都没着，背过身子才打着。
烟还未燃起，顾小南把他嘴里的烟扯下来，丢在地上，季司愣愣看着她，耸肩没所谓地把打火机收进裤子口袋。
“因为他？”视线望着地上那支烟，慢慢回到她的脸。
“你这没头没脑说的什么？”顾小南问。
“你和乔木嘉在一起了？”言简意赅。
“你怎么和安心一样？”给他一记白眼。
“到底是不是？”季司锲而不舍。
“没有，你满意了？”语气中带了一点怒意。
“小南，这世上没有谁会像南川一样了，你别这么不知好歹。”季司说。
被这四个字打的一愣，“不知好歹？呵，季司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顾小南冷笑一声，颇有点质问的样子。
季司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懊悔不已，只是话已出口，只能往下说：“你到底要南川怎么样？当年他不是故意的…他这些年一直很后悔。”
顾小南不耐烦地举起一只手，“打住，我从没让南川怎么样，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安心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包括他，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你不跟他在一起那打算和谁在一起？乔木嘉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干嘛回来？”季司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喉咙逸出一声嗤笑，“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理所当然，我如果不跟南川在一起是不是就永远都不能回来了？”委屈的情绪莫名涌上心头。
“小南，我不是……”季司想解释，被小南打断。
“别说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顾小南转身背对他。
季司抿了抿嘴，还是开口：“小南，南川差点死掉你知道吗？”
顾小南惊讶的回过身，瞪大眼盯着季司。
“他差点喝死在酒桌上，如果不是有人救了他，他很可能就那样死了。”这件事南川不让人说，可他实在忍不住了，不说，眼前这个人就永远不会知道那个人有多爱她。
“什么时候的事。”顾小南半天发不出声音，她的心在听到死这个字骤然一停。
“在你走后的第三年，那个时候南风国际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
“风雨飘零？怎么可能？”她记得当时何家的公司还运转的很好。
“你一定不知道，你现在住的那栋房子花了南风国际一大半的资金。当时顾叔叔的公司破产房子本该也被拍卖的。当时你还在住院，他不顾南风国际所有股东的反对把它买了下来，因为这件事，好几个大股东撤资，南风国际一度瘫痪，何叔叔也就此退下来把公司交给南川，艰难了好几年才有如今的局面。”季司娓娓道来。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久久不能回神，“那你说的差点死掉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每个人甚至是我们这群朋友都认为他是为了应酬才会那么不要命的，直到那天，他喝到不省人事倒在大马路上。寒风刺骨的深夜，如果不是恰好有人经过那里，他也许就那么死了。还昏迷着，我们赶到医院，他都那个样子了还是叫着你的名字，说‘小南，原谅我好吗？’。醒来后，伯母眼睛都快哭瞎了才让他开口答应以后不再这么拼命喝酒了。小南，人心都是肉做的，我不相信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再冷的心，是不是也该捂热了？”季司现在提起那件事都还是很庆幸，幸好有人经过，否则，他不敢往下想。
“他…”顾小南不敢想象，心就像是被一千跟针同时扎过一样，密密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先走了。”她那痛苦的表情骗不了人，他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多留。
一直到季司消失不见顾小南都没有任何动作，良久，她拽住胸口的衣服，难过的蹲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a市繁华似锦，这种剧情已是司空见惯，路人冷漠的路过，好奇的顶多就是多看两眼。
重回包厢。
季司看她。脸上的难过自不消说，一眼就能看出她哭过。他叹气，让她难受了。他不知道这么做南川会不会揍他，不过，无所谓了。
乔木嘉看她没什么精神，问：“累了？”
顾小南摇头。
几秒后，“我们喝一杯吧。”自说自话。
顾小南一杯又一杯。
乔木嘉还没来得及她就几杯下肚了，一瓶啤酒空了。
“肚子不胀吗？”乔木嘉问。
顾小南摇头。
“你怎么了？”乔木嘉抓住酒瓶。
顾小南推开他的手，她只是想尝尝那种喝到醉死的感觉，好让她比较一下，到底是她遭遇的事更难过还是快死的感觉更难过。
何南川打好电话进来，顾小南面前已经摆了两个空酒瓶，眼皮一跳。
“好了，你不能再喝了。”这次乔木嘉抢她的杯子。
“木嘉，就这一次，我求求你好吗？”顾小南手紧紧拽住杯子，小声的哀求拜托。
这可怜模样，乔木嘉手一松，他不忍看到这样的她，“仅此一次，否则，第二天他就会知道一切。”小声在她耳边说。
顾小南点头。
何南川面上平静无波，只是握杯子的手青筋爆出。
不知道几瓶，顾小南感到周围都没声音了，五感慢慢迟钝了。意识还有，只是手好像拿不动杯子了，脑袋就近靠在乔木嘉的肩膀上，嘴巴在笑，眼睛却好痛，手掌遮住眼睛。
乔木嘉好像知道她的意图，也不管其他坐着的人，大手覆上她的手背，把她的眼睛遮的更严实。
何南川依然面无表情地喝着酒。
季司胆战心惊的看着南川，这两个人也太过分了，季司在心里腹诽小南，刚才说的话都说给鬼听了。
苏逸风也察觉到这奇怪的氛围，一句话不说。
安心挽着苏叶的手，看着他们三个人。
顾小南把手抽出，乔木嘉也放下。站起来，看着众人，“我上个厕所。”歪歪扭扭地走。
“我和你一起。”乔木嘉扶她。
“我陪她去吧。”安心赶紧站起来拉过顾小南。
“都不用，我自己可以。”拿下安心拉在她手臂上的手。
顾小南往前走，安心就要跟上，顾小南一个转身，差点摔了，对安心说：“不用，我可以。”倒退着走，这是铁了心要自己一个人去了。
安心没辙，求助地望向何南川。
顾小南出了门，乔木嘉和何南川同时站起来，苏逸风快一步拉住乔木嘉，后者看着苏逸风，继而望向何南川，坐下。
这些事需要他们自己去解决。
包厢外，顾小南蹲坐在走廊地上，背靠在墙上，他快步走过去，掰过她的肩，看见一脸难受的顾小南，有些生气：“不会喝还要喝这么多。”
“你是谁？怎么会有两个人影？”顾小南没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你喝醉了。”何南川脸沉下来。
“南川，你是南川。”顾小南忽然大声叫起来。
何南川皱眉。
鬼喊鬼叫的那人还没叫几下就消停下来了，没几秒又传来哀怨的声音，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情绪，“你怎么这么晚才来，那天我在广场等了你好久，从天亮等到天黑，你还是没有来。”顾小南双手环上何南川的脖子，刚才喝了酒，现在脸红扑扑的，带了些委屈，眼角有些湿了，借着挂在他脖子上的力气，脑袋蹭到他的脖子上喃喃说着。
怎么还哭上了？
何南川在听到这些话以后鲜见的温柔，“我知道，我知道你等了好久，都是我不好。”他都知道，虽然她曾说过不在意这件事，可到底还是在意的。到底要多委屈？连喝醉了都还心心念念。何南川抱着顾小南，手拍着她的背，心口疼痛。
顾小南抬起头，手摸上他的脸，“南川，你痛吗？一定很难过吧，我才喝了这么点就这么难受，你一定比我更难过。”眼神迷蒙。
“我不难过，我没喝醉。”何南川理解错了她的意思，抓住她放在脸上的手，拢在手里，有点凉。
顾小南却是分不清楚了，抽出手，“真的吗？那就好，我一个人难受就好了，你要好好的，知道吗？不然一切都没有意义。”两只手交叠放在胸口处很认真地说。
何南川眉越皱越深，看着她不说一句话。等不到回应的顾小南用她自以为很大的力气打着他的肩膀，复又问了一遍：“南川，知道吗？”有点凶。
“知道了，还要不要上洗手间？”何南川无奈。
“要。”顾小南搭着他的肩膀一个劲儿的点头。
包厢门口，来找何南川的尹静澜看见这一幕，双手握紧，指甲生生的扣进手心，温程远就站在一边。
洗手间门口，何南川不好进女厕所，但又不放心她一个人，正在踌躇。
在尹静澜的帮助下，顾小南终于进了洗手间。
何南川等了一会儿，就看见某个人抗拒着不要人扶跌跌撞撞的出来。他上前扶好，加大力量让她不能动弹，无奈的说了句：“下次真的不让你喝酒了，不长记性。”
顾小南大概听见了，但反应迟钝，理都没理他，直接倒在他身上，她现在累极了，只想休息。
何南川顺手搂住她的腰。
尹静澜跟在顾小南身后，他从不让人近身，现在居然会让一个醉成一滩烂泥失去意识的人靠在他身上，甚至小心翼翼的护着。
“南川，我有话跟你说。”尹静澜拦住准备离开的何南川。
何南川把顾小南送回到包厢，让她躺在沙发上，拿过她脱下的羽绒服，披在她身上才转身出去。
走廊拐角处，何南川与尹静澜对立而站。
此刻的何南川是冷静无情的。生人勿进！尹静澜想起刚才在洗手间门口脸色有些焦急的何南川，判若两人，不禁低头苦笑。
原来他是有情绪的，原来他也会露出焦急的神色，原来，他不是无情的人。
“原来，真的是她。”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好似这个答案她早就说过千遍万遍。
她还记得她生日那天，南川为了接顾小南晚到了，当时他能来她太开心了，没有深思他来早来晚的事。只是当她打开顾小南送的礼物时，竟意外的发现和南川送的是一个系列，她不愿多想，但女人总是这样，说不想的，哪里就真的不去想？
越想越心慌，她隐约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应当是很好的，只是究竟好到什么程度她不知道，心里隐隐有某种预感，让她有点不安。
生日之后许久，她忙酒店的事，南川也忙，几乎没怎么见过面。上次的落荒而逃之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那个被南川藏在心上的名字几乎就要冲进她的脑袋里，但都被她扼杀。
有些事实，就算再不想相信，它都是真的。
“四年了，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人，虽然我从不曾见过，也没听谁提起过她。我以为她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我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一直在耐心的等，等你忘记她，可她却回来了。”尹静澜说完竟笑了，他还没忘记，她就回来了，难道这真的是她的不可得吗？
这世上也许真的有连时间都无法限定的东西。
“我一直都知道她会回来。”何南川是那样的笃定。
“你就那么相信她？也许她早已改变，漫长的时间会让很多东西都改变，例如乔木嘉，也许，他们在一起了。”尹静澜反驳，为她自己的幸福做争取。
“不。在我心里她从来都没变过。”无论是曾经那个热烈生活的她，还是如今冷漠淡然的她，只要是她，那就一切都未曾改变。
尹静澜双眼黯然，她很想忍住不流泪的，但，太难受了，质问：“为什么你不能爱我，你对我不是特别的吗？他们都说你从来不会对哪个女人那么好，可是对我，你会，我以为我总有一天会拥有你。”
“静澜，你该知道的，我对你从没有那种感情。”残忍又直接。
从来没有，未免太残酷，“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以后也会没有。”尹静澜从来都很勇敢，喜欢的从来都假装不来。
也许就是因为这份勇敢，让何南川在初次见到尹静澜时就对她有些许特别。没有人知道，他只是想起了顾小南，曾经她也那么勇敢，对他的喜欢从来都不加掩饰，那么直接。
何南川觉得没必要往下再说什么了，与她背道而驰，走过她身侧，停下脚步，“这辈子，如果和我在一起的人不是她，我不会有爱人的能力。”
尹静澜呆愣在原地。
何南川渐渐走出她的视线。
这辈子，如果和我在一起的人不是她，我不会有爱人的能力。
何南川说的那样坚决，瞬间击溃了尹静澜的心，原来她是真的没有机会，从来都没有。
何南川走开，温程远就出现在她的视线内，看他是模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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