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乱》 十六、大燕的长城

    卢元庆每每滋事，寻马孟奇的麻烦。言语中多有挑衅，可马孟奇就是不理他。挥出去的拳头如同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令，卢元庆气闷不已，便称呼马孟奇为没卵子的小娘皮，小白脸。马孟奇却仍不见动怒，只知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贾琮很疑惑，军中那么多人，为何卢元庆单单瞧不上马孟奇，并且三番五次的寻他的麻烦，“我他娘的就是看那小白脸不顺眼。长得比女子还要白净，这样的人肯定连只鸡都没杀过，别说杀人了。到了战场，这样的人不是连累兄弟们送命吗？”

    听了这话，贾琮腹诽不已：他娘的老子也没杀过鸡，是不是老子也是小白脸，还是说老子也有做小白脸的潜质。

    想着又摸了摸自己那没有一根胡须的下巴，看着卢元庆满脸的胡茬及粗壮的身材，不由郁闷不已，但想了想自己的样貌，内心不由又好转了很多。自己的样貌虽然并不出众，呃，其实就是放在人群里都不会有人看一眼的普通货色，但也比卢元庆强多了。又想起马孟奇那一把就能掐出水来的娇嫩的小脸蛋，庆幸还是自己爹妈生的好，自己没长成他们俩那样。

    古易给贾琮的感觉是怎么形容呢？就如同一把藏在剑鞘里的利剑，平时不漏一点锋芒，一旦拔出，就要见血。吕景睿也说这个人十分危险，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和煦，最好不要和他多接触。

    但偏偏岳启良这厮就喜欢同古易交往，没事就往古易跟前跑。东拉西扯的，看上去二人如同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有着说不完的话，但只有二人知道，岳启良是在试探古易的底细。可无论岳启良怎么说，怎么做，古易都不漏一丁点的风声。使得自称阅人无数的岳启良垂头丧气不已，但过后仍然会去寻他。岳启良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让贾琮敬佩不已，也不怕那天夜里自己身首异处，是说岳启良没心没肺好呢？还是他有自信能够挡住古易这把利剑？贾琮一直搞不清楚。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打闹、试探、争锋中，大军来到了天下雄关：居庸关。

    踏过这道城墙，便是草原。一道城墙，把天下分为了关内、关外两个天地。

    高大、雄伟、古朴是这座雄关给贾琮的第一印象。

    踏上城墙，向北远眺，一望无际的草原一片青黄，那是他此后将要战斗的地方。

    天高地阔，贾琮便忍不住赞道：“真乃天下雄关。俗话说，不到长城非好汉。我虽不能自称好汉，但今日踏上如此雄关，也算不枉此生了。”

    吕景睿听到后忍不住讥笑道：“这就是一道用石头砌成的破墙而已，还他娘的‘不到长城非好汉’，你他娘的脸红不脸红。”

    贾琮反驳道：“这是长城啊，万里长城，阻挡北狄的万里长城，靠着这道城墙，我大燕一次又一次的阻挡了北狄南下的铁蹄。这是我大燕的的屏障，你就不激动，不振奋？”贾琮又想到吕景睿这厮早就在边关征战过无数次，怕早就见过了，“是了，一定是你早就见过无数次了，早就司空见惯，能激动才怪呢？不过，我想你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只怕比我还激动吧。”贾琮笑呵呵道。

    吕景睿仍是讥讽：“耗费了多少百姓的性命，才铸成的破墙，可他又何时阻挡住过胡虏的马蹄。你告诉我，它是阻挡过匈奴还是鲜卑？是突厥还是契丹？是女真还是蒙古？还是现在的北狄？老子告诉你，它不曾阻拦过分毫。这只是一座用无数百姓的血肉铸成的好看的墙而已。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的人家自以为围了道墙，胡人就能被阻在墙外，真是异想天开。

    老子告诉你：我汉家真正的万里长城绝不是这道城墙，而是击匈奴、败东胡，降林胡的赵国武安君李牧；是大破匈奴，收复河套的秦忠信侯蒙恬；是奇袭龙城，收复河朔的汉大司马卫青；是取祁连山，封狼居胥的汉骠骑大将军霍去病；是一心北伐，收复中原的晋豫州刺史祖狄；是生擒颉利、灭东突厥的唐卫国公李靖；是兵峰踏破瀚海，拓土千里的英国公李绩；是抗击党项，无数男儿洒血陇西的种家军；是一心抗金，千古奇冤的岳武穆；是抗西夏，又抗女真的宋太保韩世忠；是抗倭患，平海患的少保戚继光；是无数血洒边关的好男儿，是那些埋骨荒野的无名将士。他们才是我汉家的万里长城，他们才是我汉家的脊梁。

    而今，是武安侯，是我们的先辈，他们才是我大燕的万里长城。现在，是我们，是我们这些即将血洒疆场的将士，我们即将成为大燕的万里长城。”说着说着，吕景睿就不由双眼通红，声音高亢沙哑。

    贾琮被说得面红耳赤，羞愧不已，连连向吕景睿俯首道歉。

    不是因为说错话而道歉。而是因为他已经是军人，大燕的军人，但他还没有正视自己，正视自己的身份，正视自己的官职，他现在已不是荣国府的那个膏粱子弟。

    而是大燕的致果校尉。

    大燕万里长城中千千万万块砖石中的一块。

    一块刻有自己名字的砖石。

    虽然这块砖石会被人们忘却。

    可千千万万这样的砖石才铸成了汉家的万里长城。

    宣威将军听到后下马，朝吕景睿郑重的一拜。顽劣的南安王世子、粗狂的卢元庆、沉默的马孟奇、豪迈的岳启良、温润的古易听到后均纷纷下马，郑重的朝吕景睿一拜。

    所有的将校下马，朝吕景睿一拜。

    所有的骑兵全都下马，朝吕景睿一拜。

    关下的默默前行的士兵停下脚步，郑重的抱拳朝吕景睿一拜。

    即是拜他的言语，也是拜那些血洒疆场的英烈，拜他们的祖先，更是拜自己。

    因为他们，

    也有幸即将成为其中的一员。

    虽然这些袍泽，

    不知道又有谁能够归来。

    可他们无怨无悔。

    因为他们是大燕的万里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