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整个北狄大军已经知道了王庭被屠戮一空的消息。这是耻辱，自北狄成为草原霸主以来前所未有的耻辱。父母、妻子、儿女被屠，根本就不用安国单于激励，北狄人一个个都不要命似的向燕军发起了自杀式的攻击。
随着安国单于的一声令下，狄人‘嗷嗷’叫着冲向燕军，很快就打乱了燕军的战阵。切割、包围、绞杀，切割、包围、绞杀······如此周而复始，今天的狄人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一点都没有疲累的感觉，脑子里只有‘复仇’两个字。
燕军一时间人仰马翻，损失惨重，只能苦苦支撑，连战阵都组织不起来，也根本找不到一丝反击的机会。
卫去奴在后方的山坡上遥遥看着身穿赤红衣甲的燕军白色的北狄大军撞在一起，被切割围剿。很快战场上的红色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个身影倒下来，整个战场完全成为了白色的海洋。
卫去奴知道今天的北狄人怒了，而愤怒的接过就是五千燕军前锋的全军覆没。可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着急，而是淡淡的看向传令官：“命令黥面营出击！”
雷俞站在黥面营前面，看着前锋营很快被北狄吞噬，焦急的来回走动。
号角响起，雷俞精神一震，拔起战刀：“兄弟们，杀！”率先冲向狄人。
黥面营不愧是大燕边军三大主力之一，在三倍狄人自杀式的攻击下，硬是挺住了，虽然付出了三千人的代价，可到底还是抵挡住了狄人的冲击。
当骑兵失去奔跑、冲击的能力后，其战力大打折扣。
雷俞淡淡一笑，接下来可就是黥面营的表演时间了。
亡命之徒的厮杀方式果然与普通士兵不同，面对狄人的刀枪根本就没有阻挡，完全本能的砍、刺、劈，完全不顾及自身的伤亡。
王庭被毁，狄人虽然恼怒，可到底还是惜命的，哪里见过这种厮杀方式，而这种方式的结果就是狄人损兵折将，伤亡持续增大。
安国单于瞧见自己的大军被逐，很是惊讶，连忙问向身边的人：“这支燕军是那一部分的，怎么如此骁勇？”
一个知道黥面营情况的当户回到：“禀单于，这支军队名黥面营，统领名叫雷俞，是燕军三大精锐之一，是由燕国境内的死囚组成，且这些人以前大多都是些江洋大盗等亡命之徒。他们本就是死囚，拼杀起来往往以命换命，所以普通士兵很难抵挡住他们的攻击，除非用人命去填。”
听这名当户如此说，安国单于惊异连连，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怯薛军，还是打消了让其与黥面营一争高下的念头。现在还远远没到怯薛军出击的时候，他的对手一直都是燕军最精锐的骑兵：虎卫骑。
见眼前情景，安国单于知道今天不会再有更大的战果了便下令鸣金收兵。
战场上的北狄人早都被黥面营杀破了胆，一听到后方的鸣金声，顿时有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仓皇的调头回营。
黥面营本想追击，可自己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狄人逃离战场，喝骂不止。
回营统计伤亡，看到伤亡报告，饶是一向沉稳冷静的卫去奴也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作为燕军三大精锐之一的黥面营，短短一个时辰就伤亡过半，现在已经不到四千可用之兵了。
战争进行到这一步，完全是拿人命去填。可最后又要填进去多少人命呢？也许十万，也许二十万，也许全军覆没。卫去奴不知道，此刻的他有些犹豫了，他不知道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还有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连带上西路军的二十万大军，这可是整整五十万大军呐！而且这五十万人也是整个燕国最为精锐的五十万人。如果再加上驻守辽东防范女真的十万边军，整个关外云集六十万大军。此时的燕国国内兵力可谓空虚之极，各地只有战力低弱的州兵驻守。万一蛰伏乡野的枭雄此刻起事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以如今的情形来看，即使最后燕国胜了，那也是惨胜，只怕最后能回到云中的不到一半。
可又想到泰安帝殷切的目光，卫去奴不由坚定了本来有些动摇的决心。不管如何，这场战争还是要打下去的，直到分出胜负。
······
傍晚时分，贾琮终于醒了过来。
睁开双眼，贾琮只感觉浑身酸软无力，头痛欲裂。挣扎这做起来，贾琮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帐篷里，便欲起床。恰好李明远进帐瞧见这一幕，连忙跑到床前按住欲要起身的贾琮。
“你病还没好，先躺着！”
贾琮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昨晚不是被吕景睿那小子给气的昏迷过去了吗？回来后又寻军医诊断才知道你得了风寒，不过不要紧，休息两天就好了。”
听李明远如此说，贾琮才想起昨晚的事情：“昨晚北狄王庭的那些妇孺？”
“唉！”李明远只是叹息了一声，拍了拍贾琮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
见李明远如此，贾琮的心不仅暗淡了几分，看来最终还是没有留下那些人的性命。
李明远开解道：“你也不必自责，这本来就没你什么事？吕景睿也是听命于镇国大将军才行的此时，你也不必怀恨在心。”
贾琮摇了摇头：“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吕将军有怀恨之心，可数万条无辜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还有那两个孩子，他们才刚刚学会走路，就在我面前去了，我却无能为力，你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吗？”想起昨晚的画面，贾琮泪流满面。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也是从那一步过来的。可这种事情谁都无能为力，包括镇国大将军，这样做也有他的苦衷。”
听李明远如此说，贾琮笑了，笑得很凄然：“苦衷，他有什么苦衷非得要了数万条妇孺的性命？”
“发泄！难道你没注意到昨晚跟随而去的都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黥面营的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要让他们去赴死，这些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为何？”
“因为今天他们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贾琮呆住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