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天前。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话在说出来之后,默含怨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当下不由得感到奇怪。
怎么回事,自己刚刚怎么会说这种话?
“鬼王先生……‘家’是什么意思?”玉薇晶云低着头,有些怯怯地说道。
嗯?默含怨一愣,“家”是什么意思?这……
“家就是居住的地方,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这里不就是你的家了吗?”默含怨一笑,蹲下身摸了摸玉薇晶云的小脑袋,“还有,不必再叫我鬼王了,我不是说过叫我默先生吗?”
“对不起,鬼……默先生,我太笨了。”玉薇晶云低着头,不敢与默含怨对视,“但是,我会洗衣服,会做饭,会做家务,所以请您不要责备我。”
默含怨发现自己感到有些头痛,这丫头的关注点完全集中在自己的后一句话上了,而且,她怎么会觉得我会责备她?
“唉……”默含怨轻叹了口气,看来这丫头以前的生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不过自己早就该看出来的,她的身体上全是腐蚀的痕迹,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头抬起来让我看看,好吗?”
玉薇晶云怯怯地抬起了头,心中感到的只有慌张。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是何等丑陋……她因此不知道受到了多少歧视与厌恶的目光。
先前玉薇晶云一直低着头,略显散落的头发让默含怨有些看不清她的容貌。而现在看清之后,默含怨顿时眉头紧皱。
女孩的左脸上满是被腐蚀的痕迹,还有着一些不同的疤痕,右脸同样不堪入目,几乎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没有。这当然不可能是先天产生的,一定是有着某个暴戾恣睢的人将她摧残成这个样子的。
“默先生,我……”玉薇晶云想要说什么,却被默含怨抬手打断了。
“好了,不要说什么了。我先把你身上的伤痕治好。”默含怨翻手之间,白色的“愈”字牌便是落入手中,“可能会有些不舒服,要忍住。”
“嗯。”玉薇晶云轻轻地点点头。默含怨见状将“愈”字牌贴在了她的额头上,紧接着牌身上光芒一闪,玉薇晶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麻痒的感觉从全身上下传来,玉薇晶云很想伸手去挠,但想起默含怨的叮嘱,后又忍着了这个念头。
此时,女孩身上被腐蚀的皮肤正产生着剧变,在她的小脸上,损坏的皮肤很快变得干枯,然后一点点的剥落下来。默含怨又取出了紫色的“生长”牌,同样贴在了玉薇晶云的额头上。新生的血肉填平了原本凹凸不齐的肌肤,白皙的皮肤又在血肉上生长而出。
默含怨低头看向玉薇晶云的手臂与脚踝等部位,只要是能看到的地方都已经治愈完毕了,只不过女孩的身体还是那么的消瘦,这可就不在“生长”牌和“愈”字牌的作用范围内了。
将变为灰色的“愈”字牌与“生长”牌都是收起,默含怨上下扫视了玉薇晶云两眼,笑道:“好了,睁开眼吧。”
麻痒感已经消失,玉薇晶云睁开双眼,看到默含怨正拿着一面小镜子,示意让她看下自己的样貌。
这一看,玉薇晶云脸上的怯弱顿时被呆滞所取代。
镜中有着一个白皙而完整皮肤的小女孩,玉薇晶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原本丑陋的皮肤已经治好。可以想象,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完全修复了。
泪花,从玉薇晶云的双眸中闪烁。四年前,自己被暴戾的主人泼上那腐蚀性的药水时是何等的痛不欲生。后来主人死去,自己独自流浪,又因为这丑陋的面貌受到了多少歧视与厌恶的目光。
默含怨的治愈,已经让玉薇晶云内心的阴霾悄然消散了一些……
“谢谢您,默先生!”玉薇晶云陡然双膝跪地,细嫩的额头用力地磕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默含怨可以清楚地听到。由于双手拿着镜子,默含怨没来得及扶住她。
“笨蛋!你不知道痛吗?”默含怨面露愠色,立即伸手将女孩给扶了起来,刚要再训斥两句,却发现女孩已经被自己吓得战战兢兢,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默先生,对不起。”玉薇晶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声地说着“对不起”。
“唉……丫头,我给你的心灵也治愈一下吧。”默含怨扶额轻叹,还好“愈”字牌的作用范围不局限于物理创伤,心灵上的创伤也是可以治愈的,不然他实在是拿这女孩没有办法。
灰色的“愈”字牌与白色的“返”字牌入手,光芒闪烁间两张鬼牌的颜色便是调换了过来。默含怨再次将“愈”字牌贴在了玉薇晶云的额头上,光芒一闪,玉薇晶云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没有麻痒感,却有着一幅幅画面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
男人一边将碗中的草根、树皮塞进女孩的嘴里,一边冷冷地道:“小崽子,给我多吃点,等下就要把你卖了,不吃肥点怎么卖个好价钱?”
……
“呜呜呜,主人,我错了。”女孩在男人的鞭打下哭喊求饶,她已经饿坏了,却得到的却是一阵毒打。
“敢偷吃老子的东西,知道下场是什么吗?”男人狞笑着,转头环视了一圈这个房间,目光落在了摆在柜子上的一个药瓶。
那里面装着的是腐蚀性的药水。
……
“你看那女孩,长得真恶心,居然还在外面乱走。”女子看到站在路边的女孩,顿时感到一阵恶心,指着她对着身旁的男子说道。
“知道恶心还指给我看。”男子同样面露厌恶之色,“走走走,眼不见心不烦。”
……
“哪来的小丑八怪,你也不看看自己长的什么鬼样,还想要吃的?滚远点,别影响老子作生意。”
……
心中的哀伤与委屈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泪水不断地从玉薇晶云的双眼流出。女孩恸哭着,最终猛的抱住默含怨放声大哭起来……
“唉……”默含怨轻叹一声,对着怀中双目红肿、已经昏睡过去的女孩轻声道:“睡吧,睡醒后就会好很多了,祝你有个好梦。”
“灵姬。”
“在。”动听的声音响起,一道倩影在这屋子内凭空出现。她看到默含怨抱着玉薇晶云,身上的衣服还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不由微笑道:“没想到默大人不仅收下了这女孩,还为她动用了‘愈’字牌与‘生长’牌。”
“嗯,以后她就住在这里了,你把她带去温泉那边清洗一下,然后送到床上好好休息一下。”默含怨说道。
“明白。”灵姬从默含怨手中接过玉薇晶云,然后向着竹屋外走去。
默含怨抬手看了看手中灰色的“愈”字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没想到竟然要冷却十二个小时,这个丫头心中的阴霾太严重了……”
半个小时后,默含怨的房间内。
玉薇晶云还在中默含怨的床上昏睡着。现在灵姬与默含怨都坐在房间内,两人轻声地交流着。
“默大人,我有些不明白,以您的性格,为什么会收养这个女孩。”灵姬很清楚默含怨的冷漠无情,因此先前后者的行为着实是让她感到讶异。
“……”默含怨沉默不语。
“很抱歉,默大人,我不该多言的。”
“……五十七年前,一个男孩在垃圾堆里找着别人剩下的食物,遇到了终生难忘的伙伴……五十六年之后,他遇到了一个同样在垃圾堆内找食物的女孩,然后,他看到了女孩遍布伤痕的脸……”
默含怨转头看向床上的玉薇晶云,叹息说道,“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而且她比当初的我还要悲惨……我在将她送去自由与平等组织后曾经想过,或许我当初就该亲自收养她。”
灵姬听得已经呆住了,她跟随默含怨十五年,却是第一次听到他与自己倾述往事。谁能想到,如今在大陆上凶名显赫的鬼王竟有着悲痛的过往。
默含怨不是个好人,而且就算是个善人,也不一定会收养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孤儿。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他的柔软之处,即使是鬼王也不例外,而唯一能牵动他的内心的就是他的过往。若非玉薇晶云正好触碰到默含怨内心最温暖的一处,他才会选择收养这个女孩。
“好了,现在已经是正午了,我该去做午饭了。”默含怨从竹椅上站起,向着房间外走去。
“默大人,等一下。”灵姬突然开口说道,“我还有话要跟您说。”
“嗯?”默含怨一愣。
“您今天笑了三次,叹气四次,比您今年所有次数加起来都要多。”灵姬调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发现,默大人您这么柔肠呢。”
默含怨的额头上有着三条黑线划下,“灵姬,我看你是不想吃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