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自“幻”字牌上亮起,数以百计的人影从默含怨的身上分离而出。
那些人影皆是默含怨的样子,向着包围四周的铜尸飞蛾扑火般涌去,而默含怨本人早已混淆其中。
“吱嗷——”
看到这么多的“默含怨”向自己扑来,这些铜尸发出的声音竟是明显兴奋了许多,当下一具具铜尸都是立即向着前方的幻象袭去。
破风声不断在这片空中响起,一具具铜尸从幻象身上穿过,幻象破碎、再生,如此一幕持续上演。
果然,这些东西是根据视觉和嗅觉发出行动的……
已经远离铜尸群的默含怨眺望天空,看着那些对着幻象不知疲倦地攻击的铜尸,默含怨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冷笑。
从一开始他就在猜想了,这六十一铜人冢的行动依据是什么,视觉?听觉?嗅觉?亦或是有着幕后操作者。
听觉的可能性是最先被排除的,这些铜尸在化为气流后可在任何地方出现,默含怨在隐身声曾自言自语,若是这些铜尸有听觉,默含怨早就被袭击了。
至于有人控制这一可能性,现在也可以排除了,如果真的有操控者,现在这些铜尸可不会傻乎乎地攻击幻象。
如此一来,默含怨也就想通了六十一铜人冢的行动方式。
在第一次遇到袭击时,因为在马车外的只有默含怨和马夫,因此被攻击的只有他们两人。之后马夫被杀,血液溅射在车厢以及马匹上,整辆车立即就成了铜尸的攻击对象。
那么,接下来就用“幻”字牌拖延时间吧……默含怨坐倒在地上,眼神中流露着疲惫之色。
虽然他的体力消耗不大,但与六十一铜人冢交战,带来的精神上的压力才是最大的——对付灵修者的手段基本失效,还数次遭遇危机,默含怨也是第一次陷入如此境地。
不愧是异闻榜第三的存在,相比灵帝境的炽成诺,它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好在自己已经掌握了六十一铜人冢的弱点,接下来也不会出现什么变故……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灵姬,你怎么回来了?!”默含怨惊怒交加地怒吼出声,向着屏障的一个角落冲去。
三分钟前。
“那是……”
相隔千米,灵姬能够清楚地看到被困在无形屏障之内的铜色气流,铜色浸染了其中的空间,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这是默大人的“囚”字牌!灵姬一下就明白眼前景象出现的原因,但受到铜色气流的影响,她无法感知到其中的情况。
事实上,这些铜色气流还有着干扰灵修者灵觉探测的效果,只不过默含怨是普通人没有灵觉,这才没有发现这一点。
抱歉,默大人,我还是忍不住回来了……果然,我还是不想抛下你自己逃跑。
灵姬抿了抿嘴,旋即淡然一笑,双手在身前结出手印,又飞快地变化,碧绿色的灵力从她的灵魄中涌出,在她的身体周围扩散。
在这一大片铜色的空间之前,一点碧绿色突兀地出现,随即猛地撞入其中。
“囚”字牌的屏障是对内隔绝,灵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是冲入其中,碧绿色灵力转眼间变幻,一条巨大的碧绿长龙骤然成形。
龙身长七米,通体宛如碧绿的晶体,灵姬立于龙首之内,控制着碧龙向着天空中的铜尸冲去。
七阶灵技,碧灵晶龙!
虽然不知道众多的幻象中哪个才是真正的默含怨,但只要攻击这些铜尸就对了。抱着这样的想法,碧绿长龙龙口大张,一口将距离最近的两具铜尸吞入腹中。
“咦?好像也不是很强?”灵姬见状当下就愣住了,这六十一铜人冢就这样中招了?
“白痴!快跑!”
默含怨的嘶吼声突然传来,灵姬随着声音向下方看去,熟悉的红发黑衣身影映入了她的眼中。
“默大人,太好了,你没事。”灵姬惊喜地道。
咔、咔咔。
还不待灵姬反应过来,那散发着强盛灵力波动的碧晶长龙便已开始碎裂,一丝丝铜色气流从长龙的肚子冒出。
七阶灵技,在这铜尸的面前,竟是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什么?灵姬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具铜尸悍然破开长龙的身体,一只铜爪就要抓在她的娇颜上。
这距离,来不及避开了!
灵姬的眼神中已经被绝望充斥,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些铜尸的破坏力到底有多恐怖。
噗。
鲜血四溅,洒在了两人的身上。默含怨的左臂在关键时刻挡在了灵姬的面前,承受住了铜尸的这一爪。
这回受伤的可是默含怨本尊,作为代价,他的左前臂被瞬间撕成了碎片,周围飘散的铜色气流仿佛是找到了宣泄口,向着默含怨左臂的断口处涌入。
“默大人——”凄厉而悔恨的声音响彻四方。
又是一张白色鬼牌出现,白芒一闪,默含怨与灵姬的身影同时消失。
被撕裂的左臂依旧留在原地,在铜色气流的灌入下化为血水,一具具铜尸涌上前来,贪婪地汲取着这些血水。
白色的空间。
“呼——呼——”
默含怨单膝跪在地上,口中不断剧烈地喘息,因为剧痛,他的全身都在颤抖。
“默大人!”灵姬出现在默含怨的身边,看到后者的惨状,一双美眸顿时被泪水浸润。
都是因为自己,默大人才会受此重创……
碧绿色与蓝色的灵力同时出现于左右手,治愈伤势所用的木属性与水属性灵力同时使用,以此治愈默含怨的伤势。
但是,让灵姬惊惧的是,默含怨断裂的左臂处竟有着一丝丝的铜色气流涌出,盘绕于四周,阻碍着她的灵力给予默含怨治疗。
剩下的半截左臂在铜色气流的作用下不断化为血水,而且还有着向全身蔓延的趋势。
“默大人……对……对不起……对不起……”
灵姬绝望地闭上眼睛,悲怆地自言自语道:“如果您要走了,我会陪着你一起去那个世界……”
“闹够没有?”
无奈的声音响起,灵姬猛地睁开眼,抬起头看向身前单膝跪地的青年。
“真是的,你都在想些什么。”默含怨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他还想责怪灵姬几句的,但看到后者这泪眼朦胧的样子,他又有些开不了口了。
灵姬已经完全傻了,这一幕太诡异了,此时的默含怨脸色苍白无比,甚至左臂还在飙血,结果呢,刚才还痛苦万分的样子现在又跟没事人一样了。
“默大人……你……你没事?”
默含怨一阵无语,“怎么可能没事?我用‘隔’字牌隔断了痛觉,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冷静地说话?”
“那你的伤口……”
“我自己会处理的。”默含怨轻叹口气,右手中“切”字牌出现于食指与中指之间。
“切”字牌宛如一道白光掠过左臂,将被铜色气流缭绕的部分切下,本就在流淌的血液顿时再次狂喷。
灵姬见状顿时急了:“默大人,你这样会失血过多的。”
“我知道。”
“切”字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愈”字牌,牌身贴于断口处,止血在白芒中完成。
默含怨其实已经感到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了,虽然“隔”字牌让他感觉不到痛苦,但大量失血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生长”牌出现,这一次亮起的是紫芒,在这紫芒作用下,默含怨的左臂骨率先开始生长,血肉紧接其后覆盖于骨髓上。
“好了,等着左臂重新长出来就可以了。”
默含怨盘膝坐在地上,刚欲说些什么,灵姬就扑了上来,投入他的怀中。
“太好了,默大人,太好了……”
“你……”默含怨还想说些什么,但当他感觉到胸口衣襟处传来的湿润时,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灵姬这是……在哭吗……
“是啊,确实太好了。”默含怨淡笑道。
“啊?”灵姬一怔,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默含怨那带着淡淡笑容的面庞。
“至少,你没事。”默含怨笑了笑,心中却是有些无奈。自己断了一只手,现在却还在安慰别人……
不过,陪我一起去那个世界吗……笨蛋,谁要你去那个开满曼珠沙华的地方啊。
“一只手臂换你平安,这很合算……喂,等等,怎么又哭了?”
轻细的泣声在这白色的空间内回荡,默含怨轻叹一声,搂着灵姬的右手不自觉地用力了几分。
半晌,默含怨的左臂在“生长”牌的作用下生出,默含怨甩了甩自己这条新生的左臂——还好,没什么不适应的,只是破碎的衣服无法修复了。
“好了,我已经没事了。”
灵姬偏过头,看到那条比自己皮肤还要白皙的手臂后,方才露出欣喜的笑容。
“可以起来了吧。”默含怨无奈地道。
听到默含怨的话,灵姬这才松开双臂,歉然的目光看着默含怨,关切地道:“真的没事了吗?”
“嗯,没事了。”
默含怨站起身,平淡的表情取代了先前的微笑,目光转向旁边的地面,那里有着一小摊血水,周围还缭绕着一丝丝铜色气流。
“虽然代价很大,但好在得到了关于六十一铜人冢的信息物质。”
默含怨右手一翻,一张白色的“悉”字牌出现于指尖,屈指一弹,“悉”字牌便是飞射而出,与那些铜色气流相接触。
“悉”字牌,效果:洞悉。
默含怨闭上眼,获取“悉”字牌所反馈的消息并尽数消化,当其睁开双眼时,心中已然清楚了六十一铜人冢的秘密。
“是时候回去了。”默含怨冷笑着道。六十一铜人冢,你毁我一臂,现在轮到我回报你了!
“默大人,等一下。”灵姬突然说道。
“什么?”默含怨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灵姬就已经凑上前,从她那额头上的宝饰中取出了一条手帕,在默含怨的脸上轻轻地擦拭起来。
因为先前的伤势,默含怨身上满是血污,脸上也满是汗水。
“灵姬,没必要……”
“或许,我没办法在战斗中给你什么帮助,或许,这微不足道……但至少,我希望能在你的身边照顾你。”灵姬轻声说道。
默含怨沉默了,这个时候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唯有静静地看着面前想要帮助自己的人儿。
是吗……自己的心跳,变快了啊……
当灵姬停下手中的动作时,原本素白的手帕已经满是血迹,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方才抬起头看向默含怨,“一定要平安回来。”
“一定。”默含怨转过头,竟是有些不敢看灵姬的眼睛,下一刻,他的身影便是从这空间里消失而去。
面前的青年消失不见,灵姬呆呆地站在原地,握着手中的手帕喃喃自语。
“默大人,我看出来了……”
“你对我,明明是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