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瑛帝国四百九十三年,冬季。
砰。
阴暗的通风口外,一道身着黑袍的人影重重地踏在地面,紧张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孩,轻微的呼吸声表明着她还没从梦乡中醒来。
太好了,没有吵醒云儿……略显苍白的脸庞上笑容一闪即逝,玉威卓龙目光扫视过周围的环境——被雪包覆而一片洁白,完全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真的谢谢你,副所长。”玉威卓龙由衷地轻声自语,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内的卷轴,那是研究所最初建设时的图纸。
人造九星本源灵力计划是中瑛帝国的机密,研究所内外都有着皇室的眼线,任何从研究所外出的人,都会被皇室的探子监视。而借助着这张图纸,玉威卓龙成功地找到了这条避人耳目的逃生通道。
他绝不让自己的女儿步上妻子的后尘!
没有任何犹豫,玉威卓龙抱着怀中尚不记事的玉薇晶云,逃离了这座他工作了整整十四年的研究所。
……
离开天英城的过程比玉威卓龙想象的轻松一些,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玉威卓龙伪造的户籍成功瞒过了城防军,而且研究所的成员也没有第一时间追出来。
皇室对于研究所的严格控制在无形中给玉威卓龙提供了极大的帮助,组织内出现叛徒,即使是幕望仙也不被允许直接离开研究所,只能先上报给皇室,由皇室的歼灭队去处理叛徒。
发现玉威卓龙叛逃、搜寻整个研究所、将情况上报给皇室、洸绮月下达追杀的命令,整个过程足足消耗了一天的时间,而此时的玉威卓龙,灵通境修为全力逃亡之下,已经到了与天英城相距甚远的兴哲城。
“到了这里,应该就暂时安全了。”
玉威卓龙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孩子放在房间内的床上,看着一度醒来哭闹、现在又陷入熟睡的女儿,心酸苦楚之感不禁涌入心间。
云儿,是爹没用,逃跑了一整天,还没有给你吃饭……要是莹雨她还在,肯定会被她臭骂一顿吧。
玉威卓龙拭去眼中的湿润,无声地叹息一声,仿佛要将心中的苦闷全部吐出,又用力地摇了摇头,尽可能地让自己不往悲伤的方面去想。
接下来,要逃去哪里呢?以研究所的行事作风,只要是叛徒,哪怕是逃出了中瑛帝国,歼灭队也不可能放过自己。
走投无路了吗……玉威卓龙痛苦地捂住额头。
“呜——爹……爹……饿……”
玉威卓龙精神一振,连忙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女儿,玉薇晶云已经醒了过来,一双大眼睛里水汪汪的,想来已经是饿的不轻了。
“好,云儿,爹马上就去买粥。”
十分钟后。
看着将汤匙送入小嘴中、动作显得有些笨拙的玉薇晶云,玉威卓龙不禁溺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却搞得玉薇晶云差点把白米粥撒了出来。
有些心虚地收回手,玉威卓龙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心中暗暗叹息……能这样平静吃饭的日子,恐怕不多了吧。
以后,就是心惊胆战的逃亡日子了……一想到自己和女儿以后的命运,玉威卓龙眼中的恨意陡然强盛起来。
若非是研究所,若非是幕望仙,自己本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不,自己过着逃亡的生活没关系,但云儿不行,她是无辜的,她应该要有一个正常儿童应有的童年……玉威卓龙突然全身一震,一抹激动竟在此时出现。
中瑛帝国的歼灭队会将一切叛逃歼灭,就算是孩童也不例外,但正因如此,还有着一种可能性……幕望仙不会将玉薇晶云也列入“叛徒”的名单!
玉薇晶云是研究所成立后,至今以来最接近成功的实验体,这注定了幕望仙不会舍得放弃这个实验成果,因此,这位研究所所长上报给洸绮月的叛逃名单里,很可能不会有玉薇晶云的名字——那样,歼灭队也就不会追杀玉薇晶云!
“这样的话,有危险的其实只有我自己,云儿跟着我,反倒会陷入危险吗?”
心中的激动一下被泼了冷水,玉威卓龙的面色一下就变得苦涩了,到头来,自己还不得不与女儿分离吗?
玉威卓龙有一位大伯,享有中瑛帝国男爵爵位,他可以……或者说只能将玉薇晶云托付给这位大伯。但是,就这样让女儿寄人篱下,玉威卓龙发现,自己着实难以做下这个决定。
玉威卓龙心中天人交战,玉薇晶云小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年幼的她,又怎能读懂父亲脸上的痛苦与挣扎。
……
“所以,你将把丫头寄养在了你大伯家?”默含怨已经明白了之后的事情。
玉威卓龙痛苦地点了点头,“但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我本以为歼灭队不会将无辜的人员牵连进来,却不想……”
默含怨眉头紧皱,“怎么回事?按你说的,他们的目标只是你一个人吧?”
“歼灭队,比我想象的还要不择手段。在将云儿寄养在大伯家之后,我就开始了四处逃亡的生活,也曾被歼灭队追上,险些被他们杀死。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我再次来到大伯的宅邸,想要看望一下云儿,却得到了大伯去世的噩耗。”
“是歼灭队的人干的?”
“是的,我逃亡了半年时间,歼灭队也失去了继续追杀我的耐心,于是我的亲人,就成了他们下手的对象……或许,我之前的想法也是错误的,云儿很可能也上了‘叛徒’名单,除了大伯以外,据说还有一个女童也死在了歼灭队的手中……”
默含怨沉默了片刻,说道:“所以你认为,那被杀的女童就是你的女儿?”
玉威卓龙苦笑道:“是的。当时,我几乎失去了理智,发了疯地想寻找那女童的尸体,想告诉自己那不是我的女儿……结果,歼灭队就潜伏在大伯宅邸的附近,我一现身,就被他们围剿,在我拼死逃出生天后,已经不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了……”
“现在想来,或许大伯他早就预感到了灾难的到来,提前为云儿找好了替身……我后来才知道,早在我逃离研究所后不久,大伯就已经受到了严密的监视。”
听了玉威卓龙的话,默含怨低头沉思,半晌方才说道:“原来如此,自知受到严密监视,你的大伯即使为丫头找到了替身,也不敢让她再留在宅邸内。”
玉威卓龙一怔,反应过来之后,难以掩饰的激动之色溢于面庞——对啊,如果不是这样,那他的女儿现在又怎会活着?
只是……自己的女儿是保住了,却毁了大伯的家庭……玉威卓龙的呼吸骤然沉重了几分,双拳攥紧,激动之色荡然无存。想起逝世的大伯,他感到的只有无尽的愧疚。
默含怨回想起玉薇晶云的过去,大约四岁时,她就已经被人贩子拐走了……或许,在转移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玉薇晶云落在了人贩子的手中,之后的事情,默含怨也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
当初具体发生了什么,如今已不得而知,玉薇晶云几经周折,最终在一个垃圾堆里,偶然遇到了默含怨——她未来的养父。她的人生,也得以转折。
“好,丫头的过去,我已经大概了解了。”默含怨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被“罩”字牌屏障隔绝在外的众多黑袍人,“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修为,你在一个月前,应该只是灵丹境巅峰,怎么会突破的这么快?”
“原来,你已经调查过我的事情了。”玉威卓龙深深地看了默含怨一眼。他这才明白,眼前的位青年,早已对自己有所了解。
默含怨淡淡地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在乎。我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三年之后,到荷心帝国的希维亚山脉,丫头她有权知道自己还有你这位父亲。”
“三年之后?”玉威卓龙面色难看地道,“为什么要等到三年后?难道现在我还不能见她吗?”
“没错,我之前说过了,丫头她两个月前才拜荷沐嫣语为师,现在闭关三年,为未来的成就打下基础。”默含怨说道。在他看来,玉威卓龙是等不及想见一见女儿了,他可以理解这份情感。
但让默含怨意外的是,玉威卓龙的眼神竟是在这一刻变得绝望,“是吗……真是命啊,我对不起云儿,上天也就不给我再见她一面的机会……”
默含怨眉头微皱,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就等不了这三年吗?”
“默大……含怨。”
一直站在旁边,倾听着两位身为父亲之人的交流的灵姬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含怨,我能感觉到,玉威卓龙身上的生气已经很淡薄了,这是大限将至之人才会出现的情况。”
“大限将至?”默含怨面色微变,惊怒的目光看向玉威卓龙,“你的寿命已经走到尽头了?不可能,灵魄境的灵修者,寿命至少有一百四十岁,你现在也顶多不过五十岁。”
玉威卓龙无力地叹息一声,幽幽地道:“刚才你也说了,我一个月前还是灵丹境巅峰的修为。从灵丹境巅峰突破到灵魄境,这个过程我只用了三个月,这个速度,根本不是正常修炼可以做到的。”
默含怨沉声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玉威卓龙右手伸前,掌心向上摊开,露出那暗红色的细小痕迹。
“这是……”发出惊呼的不是默含怨,而是灵姬,从那暗红色痕迹中,她能感觉到其中残留的淡薄生命力。
“为了能向研究所复仇,我服用了七品丹药噬命丹,这痕迹,代表着我剩下的寿命……现在,我的时间,已不足一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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