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心帝国四百四十七年,冬季第七十五日。
“老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游历,我们要在大陆各国游历。凛玥城只是个很小的城市,留在这里,你虽然能学到我的厨艺,但眼界始终受到限制,你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厨师,但不可能成为一个卓越的厨师。所以,只有外出游历,才能扩张你的视野。”
看着面前瘦上了一圈的弟子,皇天雏的眼底不禁有着心痛划过。
他曾看着弟子由瘦转胖,再由胖转瘦,在今年十五岁时终于有了正常青年的体形,却又因芷晓叶的逝世,回到了最初那瘦弱不堪的样子。
皇天雏不能告诉律夕笑,自己这是为了帮助他走出阴影才有了这般作为。
直到多年以后,律夕笑才理解了皇天雏的一片苦心。对于这位传授厨艺的老师,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尊敬。
……
荷心帝国四百九十九年。
“皇天雏老师,他带着我走遍了大陆六国,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我才从那段阴影中走出。通过这次游历,我的眼界也得以开阔,厨艺的功底也是在这段时间彻底巩固的。”
回想起当初老师的关心与照顾,默含怨也不禁露出了微笑——那是他最尊敬的男人。
灵姬沉默了,看到光幕中的律夕笑,她也终于是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默含怨还是对芷晓叶念念不忘。
那是他最初的爱恋啊!若是芷晓叶能够一直活下去,毫无疑问,她和他一定会喜结连理,也就不会有“默含怨”了。
不过,最让灵姬关注的,还是在律夕笑游历回来之后,途径明辉城时的一幕。
……
荷心帝国四百四十八年,冬季第十一日。
看着眼前那座蜿蜒高耸的山脉,一股壮丽宏伟之感不禁涌上律夕笑心间。
“老师,为什么我们要绕路啊?那座山脉那么壮观,就不靠近些看看吗?”律夕笑直接趴在了车厢窗口,指着那远处的山脉说道。
皇天雏失笑道:“夕笑,你难道没听说过希维亚山脉吗?那可是有名的魔兽聚集地,就我们这些普通人靠近了,可是会被吃掉的啊。”
被吃掉?律夕笑机灵灵打了个冷战,显然是被自己老师给吓到了。
“老师,我错了。”
皇天雏暗笑,这个傻小子,这么容易就被唬住了,看来是真的已经没事了。
“其实,若是你想去看看的话,将来有足够的资金,也可以雇佣个佣兵团,再进入希维亚山脉。对了,我还没有教过你,怎么用魔兽的肉来烹饪吧?现在正好,我先教你分辨,哪些魔兽的肉更适合人类食用。。”
“好啊。”律夕笑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
看着光幕中师徒二人的交流,灵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默含怨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他这才想起,当初的灵姬可是个素食主义者,后来受自己影响才会吃肉的,而且吃的还是普通的动物肉,魔兽肉从来不沾。
看到律夕笑和皇天雏在打魔兽肉的主意,灵姬脸色能好看才怪呢。
“灵姬,你听我说,这是……”
“原来,以前的希维亚山脉是这样的吗……”灵姬喃喃自语道。
默含怨愣住了。
这个时间点,距离她的降生超过二十年,那时的希维亚山脉还没有被曼珠沙华之灵占据,生灵之兴旺,绝不逊色于今日。
这就是那个让七色堇留有深深执念的希维亚山脉啊!
“一直很想看一看,堇曾经生活过的希维亚山脉是什么样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呢。”灵姬微笑道,这对她来说确实是意外之喜。
“不过,接下来的内容,才是我想了解的。成为一名厨师后,你又经历了什么呢?”
她的目光看向光幕,希维亚山脉的景象已经伴随着律夕笑视野的变化而不可见了,但对于默含怨曾经的人生,她也有着深深的好奇。
“啊……接下来吗?”默含怨的目光也是转向光幕,想起曾经的自己,他的声音不由得低沉了几分,“虽然走出了阴影,但晓叶的去世,还是给了我很大的影响。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对灵修者的反感了。”
“是吗……”灵姬轻轻地点了点头,仔细想来,如今的默含怨极度憎恶灵修者,这偏见或许就是以芷晓叶的逝世为开端的。
“我知道,那拥有阳茗丹的灵修者确实没有义务帮助我,但是,我却在这次经历中了解到,在灵修者的眼中,普通人根本就是卑贱的蝼蚁,他们瞧不起普通人,也不会给予半点同情。”
“在那时,内心被憎恶充斥的我得出了一个结论——除了自由与平等组织的人员,不存在内心善良的灵修者。如今回想,当时我的结论有些以偏概全,但直到这个时代,灵修者对普通人的蔑视还是普遍存在,所以,憎恶灵修者的鬼王,也一直没有消失。”
……
荷心帝国四百五十一年。
“夕笑,恭喜你,正式成为了缘莱酒店的厨师。”
看着披上厨师服,戴着代表正式厨师身份的牌子、年龄已达十九的律夕笑,皇天雏不禁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老师,弟子能有今日,都是您辛苦教导出来的。”律夕笑恭敬地道。
他很清楚,今天的自己,都是眼前的这位恩师一手教导出来的。不仅是厨艺,知识、人脉,甚至性格方面,在一切力所能及的地方,皇天雏给了律夕笑全心全力的教诲。
“再过几年,我也就该退休了,到时候你的厨艺应该也足以胜任首席主厨的位置了。”皇天雏感叹着,摸了摸自己已经发白的头发,心中暗叹,人不敌老啊!
律夕笑郑重地道:“老师,弟子真心的希望,接替老师位置的那一天能晚些到来。”
皇天雏笑道:“为师倒是希望那一天能早点到来呢。”
“啊?”律夕笑一愣。
“如果我能在退休之前就将位置传给你,就说明你的厨艺提前和我齐平了啊,难道我不该希望弟子更加出色一些吗?”皇天雏似笑非笑地道。
律夕笑也笑了,“老师说的是,弟子应当早日接替老师的位置才是。只不过……弟子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说来就是了。”皇天雏笑骂道。
“弟子希望,如今正式成为厨师后,除了自由与平等组织的成员外,其他灵修者,我一律不为他们下厨。”
……
“一律不为灵修者下厨?”灵姬有些惊讶地道,“含怨,你真的好有个性啊。”
“有个性?”默含怨苦笑一声,道,“你是认真的吗?你觉得,一个普通人,真的有能力和灵修者对着干吗?”
“哎?”灵姬不明所以地看向默含怨。
默含怨叹息道:“我的这个任性的决定,给老师,还有莱胖子造成了不少麻烦,在我还没有成为首席主厨之前还好,因为即使我不肯下厨,也会有其他的厨师代替。但是,这在我成为首席主厨之后就变了。”
“三年后,也就是我二十二岁那年,老师他将首席主厨的位置传给了我,而当时的缘莱酒店,也已经发展成了大型酒店,来此用餐的灵修者不在少数,自然也就有人提名要首席主厨下厨。”
“起初,我拒绝了那些灵修者的要求,但这也引来了灵修者的极度不满。灵姬,你知道吗,若非缘莱酒店是自由与平等组织麾下的企业,恐怕这个酒店都要因为我一个人的任性被毁了。尽管没有发展到这一步,但对于灵修者这个团体而言,想要报复一个厨子,方法太多了。他们暗中将缘莱酒店的客源掐死,将食材的收购阻断,整个酒店甚至一度陷入瘫痪状态。”
灵姬越听越心惊,她很清楚,在这么一个实力至上的世界,弱者胆敢反抗根本就是找死啊!
“那你最后……”
“我屈服了,形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我不得不向灵修者低头。这一场风波过去,缘莱酒店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恢复到原来的水准。尽管如此,我也经常会遇到灵修者的刁难。”
默含怨冷笑一声,“那些家伙的脸,恶心到割下来都嫌脏了手。这也让当时的我更加坚定了灵修者都是败类的想法。”
灵姬默默地点点头,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能想通的默含怨已经想通了,也不需要她再安慰什么了。
“那……接下来的几年里,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继续着作为厨师的本份罢了。在缘莱酒店恢复之后,我也被罢免过一段时间,等到风波过去了,我才重新回到了岗位上。”
一股自豪突然从默含怨的眼底闪过,灵姬没有漏过这个细节,也因此感到有些发愣。
自豪?含怨也会有这个情绪吗?
在灵姬的印象里,默含怨就算是击败了再强大的敌人,也从来没有过多大的喜悦……是了,也只在厨艺方面,才有能让他真正愉悦的事情。
“我的厨艺,就算是在大陆上,那也是顶尖的水准了。因为我的厨艺,缘莱酒店的客源不断增加,甚至于连其他帝国的强者,都赶来荷心帝国,只为品尝我烹饪的美食。在荷心帝国四百六十年的时候,缘莱酒店改名为笑缘莱酒店,加上了一个我的‘笑’字,作为对我这个第二任首席主厨的贡献的感谢。”
“哇哦——听上去很棒呢。”灵姬突然兴奋地道,“我想起来了,上次祭拜芷晓叶的时候,我们去的那家笑缘莱酒店,就是那家对不对?”
“这是什么含糊不清的表达。”默含怨忍不住笑道,“不过现在凛玥城的笑缘莱酒店只是分店而已,莱胖子早就把店门开到自由与平等组织的总部所在地,荷叶城去了。”
“这样啊……怪不得我记得那酒店也不是多豪华呢。”灵姬这才释然。
“然后呢?笑缘莱酒店出名了,含怨你的名声也很大了吧?”
“名声大有什么用?没有实力,其他的都只是摆设。”默含怨摇了摇头,轻叹道,“可惜,那时候的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灵姬一怔,“什么意思?”
“灵姬,你知道吗,其实,我经历过由自卑转向自信,再由自信转向自大,最后绝望的过程。”
“那时候的我,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是个无力的小子了。”
“所以,我看到了那个女人,却没有看到和她之间的距离……没有看到,这被温暖所掩盖的路的尽头,只有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