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心帝国四百六十五年,冬季第五十一日,下午。
依东琳家族,正门外。
“这里就是依东琳家族吗?确实挺有气势的。”
开口的是一名面容俊秀的青年,他身着一身白衣,一头白发显得格外醒目。
雪夜宗少宗主,雪轻岭。
在他的身后,为首的是两位面容略显苍老的男子,这是雪夜宗的两名长老,也是此次雪轻岭前来依东琳家族的护卫。再后面的,则是四名少年少女,他们同样是雪夜宗的青年才俊,借此联谊舞会的机会,雪夜宗也希望双方的年轻一辈能笼络一下关系。
等待仅仅一分钟,一道倩影便是从门内出现,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老者。但是,在她出现后,雪夜宗众人的目光都是被她所吸引。
她穿着一身白衣,这是最受雪夜宗欢迎的颜色,端庄的举止、高雅的气质,恬静、柔美的俏脸映入雪轻岭的眼帘,令他一时间呆住了。
其他的四名青年都是有着同样的想法,只有那两名雪夜宗的长老面色微变,他们注意到的,是面前这个女孩的灵力修为——好卓越的天赋!
“雪夜宗的各位远赴荷心帝国,参加依东琳家族的联谊舞会,温愃在此,感谢各位的到来。”
伊洁温愃微微躬身表示感谢。
“久仰依东琳家族盛名,能够受邀参加舞会,应当是我们的荣幸才是。”雪轻岭见状立刻还礼。
简单的客套之后,雪轻岭一步上前,向着伊洁温愃伸出手,笑道:“久闻依东琳家族的少家主貌若天仙、天赋卓绝,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现在反应过来了,雪轻岭也感受到了伊洁温愃体内那强悍的灵力波动,此时的话已经不再是客套,而是真心实意了。
伊洁温愃微微一笑,纤手伸出与他相握,“雪公子谬赞了。诸位此次前来,路途遥远,还请进入家族内稍作休息。”
“好,多谢温愃小姐了。”雪轻岭爽朗地笑道。
……
“律厨,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吧?”
厨房里实在是太热了,绕是以总管灵化境的灵力修为,此时也是满头大汗,看着在这闷热的房间内一直工作的律夕笑,他忍不住开口劝说道。
然而,律夕笑完全听不进总管的话,他只是不断地挥动着手中的厨具,已然陷入了工作狂状态。
“我制作下一道菜需要的香葱不够了,快去取来。”律夕笑头也不回地大喊道。
不用总管发话,旁边的副手便是直接跑了出去。
盘子摆在桌子上,律夕笑左手端起锅,右手锅勺挥动,将刚烧好的酱料均匀地浇在盘子上的整只全鸡上。
侍从走入厨房内,将这菜肴端出了厨房外,由于香葱还没有送到,律夕笑这才得以休息片刻。
“律厨,我能和你交谈一下吗?”总管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
本来,以他的身份,根本没必要用询问的口气和律夕笑说话。不过,先前律夕笑的疯狂工作让他感到肃然起敬,连带着声音都是温和了许多。
律夕笑瞥了他一眼,“请说。”
总管本想劝律夕笑先休息一下,但看到后者阴郁的眼神,他愣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这七天的假期,我会给你顺延的。”
“没必要了。”律夕笑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看到拿着香葱回来的副手,一把将香葱夺了过来,继续他的工作了。
明明是出于好心,却被如此顶撞,总管也不禁有些气结,当下冷哼一声,也不再留在厨房,自顾自到外面凉快去了。
此时的律夕笑心情非常不好,这完全是因为自暴自弃引起的,他很后悔自己因为一时脑热答应了伊洁温愃的请求,现在他完全是不得不拼命工作,挤出时间来尽快赶回凛玥城啊!
两个小时后。
律夕笑几乎是拖着身子在走路的,在这么长时间的工作后,他一个普通人,体力早已消耗殆尽。
“不行,时间已经……太少了。”律夕笑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天空——那是凛玥城的方向,夕阳的光昏使云霞看上去那么黯淡。
砰。
疲惫最终战胜了硬撑着的精神,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彻底昏迷。
……
“呵呵,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真好笑呢,夕笑。”
少女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律夕笑猛地睁开眼,他骇然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动不了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唯一可以动的,就是他的脑袋。
“你不打算看看我吗?为什么要一直低着头呢?”
等等,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不是……
“哦——”少女故意将声线拉长,其中的嘲讽之意更加明显,“是因为那个女孩吧?为了答应她的事,把自己累趴了呢。”
律夕笑艰难地仰起头,目光所及之处,是少女白皙的双腿。
“你……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明显的激动。
少女蹲下身,让自己的面容映入律夕笑的眼中。相隔十八年,她还是十八岁的容颜,一如……她逝去时的样子。
“晓叶……”他喊出了她的名字。
他疯狂地挣扎着,想要去触碰这已经再也无法相见、却在现在近在咫尺的人儿,但是,身体的沉重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很想和我说呢。”她就地蹲坐下来,对着他笑道。
泪水,从他的眼中留下,他曾多少次希望再见到她一次?可是,他们早已阴阳两隔。
“晓叶……没有你,我真的……好孤单……”泪水仿佛滴进了他的心中,他的话语,充满着的只有思念与寂寞。
她也愣住了。
“……所以,你需要一段新的爱恋,来填补这份空缺,是吗?”半晌,她的语气已不再讥讽,而是带着无奈与惋惜。
“晓叶,我——”
“夕笑,你不需要解释什么,你的感受,我能理解……”
“……”他沉默了。
“不过,理解可不代表原谅。”她话锋一转,突然说道。
“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放弃追求伊洁温愃吗?晓叶,只要你开口,我就一定……”
“听我说完。”她瞪了他一眼,“真是的,你现在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律夕笑羞愧地低下头,却差点和地面来了个亲嘴——在她的面前,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怯怯的男孩。
对于他的窝囊样,芷晓叶也是一阵无语,看着不知所措的律夕笑,她轻叹一声,抬手在律夕笑的双手上轻轻地点了几下。
“如果想要我原谅你,就把‘它’戴上吧。”
“它?”律夕笑不明所以地仰起头。
在他的面前,她在他的十指指尖轮流点了过去,一股异样的剧痛猛地自双手上传来,令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十指的指甲,竟是在同一时间被剥落了下来!
没有理会痛苦得蜷缩成一团的律夕笑,芷晓叶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了许多,在她的手心,五对黑白指甲悄然变化,它们融在了一起,旋即缓缓放大、变形,到了最后,这十指指甲已经变成了一个半黑半白的东西……
这是一个鬼面具,整体形状宛如一个巨大的指甲,左黑右白,两边呈“乁”字形的对称反色条纹宛如鬼的双眼——锋利而危险。
“戴上‘它’吧……”她的声音,突然充满了诱惑,她伸出手,将这半黑半白的鬼面具向他递出。
剧痛在这一刻突兀地消失了,律夕笑的身体也终于可以行动,看着面前带着魅惑笑容的女孩,他呆呆地伸出了已经没有指甲的双手,接过了这张鬼面具。
“只要……戴上‘它’吗?”他痴痴地道。
“是的。”她回以肯定的笑容。
“好……”他也笑了,笑容同样的诡异,鬼面具距离他的脸庞越来越近……
……
“住手!”
惊慌失措的叫喊声爆发,律夕笑猛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张慌张的俏脸,然后才是那已经近在咫尺的手掌,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胸口上。
砰!
律夕笑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身体呈一种不规则的“大”字形。这一下让他的胸膛差点塌了,全身的骨头都在作痛。
这是什么情况?!
因为太过慌忙,伊洁温愃还在剧烈地呼吸着,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意外中缓过来。
看清了眼前的形势,律夕笑整个人还处于懵逼的状态——这是出什么事了?刚才不还是晓叶吗?怎么又变成温愃了?
三分钟后。
“谢……谢谢你把我送回来。”律夕笑尴尬地挠了挠脸,看着面前不满的女孩,他有苦说不出啊!
他是伊洁温愃亲自送回宿舍的,她将他安置在了沙发上,还没来得及离开,就看到他哭了,还在呼喊着某个人的名字,她自然就留下来再观察一下。结果倒好,她才刚凑到他的面前,想要听一听他喊的是谁,就被他捧住了脸颊拉了过去,眼看着就要……
然后,她就被迫动手了……这下手还着实不轻!
在解释的过程中,律夕笑也看清了,此时的伊洁温愃身着白色的礼裙,一头黑发梳成波浪状散落腰间,没有化妆,因为她的容貌本身就不需要任何修饰。
“抱歉,麻烦你了。你现在要去参加舞会了吧,还是不要再因为我耽误时间了……”律夕笑轻声道。
按照伊洁温愃所说的,她会遇到昏迷的他,这完全是一个巧合。如果不是他,现在的她已经到达举办联谊舞会的大会场了。
他已经确定刚才的所见所感就是个不切实际的梦了,除了不可能再见到芷晓叶以外,他在梦境中被剥下的指甲,现在还好端端地留在指尖。
不过,梦见芷晓叶,这带给了他很深的感触,也让他感到极度的内疚——他该去祭拜她了。
伊洁温愃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刚才差点夺去了她初吻的男生,她真的是十分气愤。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面前情绪失落的他,她竟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怜悯吗?
“唉……”伊洁温愃无奈地叹息一声,看向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律夕笑,苦笑道,“能和我讲一讲,你和芷晓叶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