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叹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他走到一棵大树前，把额头抵在树干上，静了一会儿，说道：“燕儿，你知道最近一直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燕儿睁大了眼睛，浑身一凉，高阳这句话让她想起来这几天一闭上眼就会出现的奇怪感觉。
高阳心事重重的说道：
“这几天我一直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一到晚上就睡不着觉。刚才那个人说是来帮我的法师，说他是从，是从南方来的，他让我跟他走，跟他到南方去，他说这几天……”高阳心里很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会招惹这些古怪的人。
上一次他亲眼看到屋子里有两个人斗法，他一直以来都告诉自己，那可能是幻觉，是做的奇怪的梦。这几天一直恍惚中觉得黑暗中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他也可以骗自己说那是心中顾念太多，心乱所致。
但是在御正法寺经历的事情总不会是假的，他在寻阳城外的痛苦感觉也不会是假的，在见到燕儿之前，他游魂一样似若无魂的恐怖感受也不会是假的。
燕儿被高阳这番话吓着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几天怎么了？”
高阳看着燕儿，那略显稚嫩，俏丽可爱的十六岁的面容忽然让他从内心中产生一种酸楚。
“燕儿，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命邪的人，是不是上辈子做过什么恶事，这辈子来连累别人的……”
燕儿看高阳这样，一时手足无措，她走过去，一手拍着高阳项背，“哥哥，你别这么说自己，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你怎么会连累别人呢？”
燕儿说到这才明白高阳的意思，她才明白高阳把这段时间以来的件件坏事都揽到自己身上，甚至包括燕儿父母的遇害。
燕儿安慰道：“哥哥，我爹娘……我爹娘他们不怪你，只怪那些恶人，怪上天残忍，现在我爹娘都没了，只有你了。哥哥，你……”
燕儿顿了一下，说道：“要不然我们就待在这里算了，谁也不跟，我们两个在这里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高阳伸手抚摸着燕儿的脸，看见燕儿脸上的眼泪，高阳心里很不舒服，他抹掉燕儿脸上的眼泪，强笑了一下，轻声说：“燕儿，以后我来好好照顾你，我不会再让你被坏人伤害了。”
这天晚上二人各自回屋，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高阳侧躺着，眼睛死死盯着墙角，那里黑漆漆的，看得久了越发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高阳反正也有些习惯了，像是对着墙角，喃喃自语，“你们想要什么？”
没人应答。
“为什么找我？”
还是没人应答，角落里可能一无所有，但是高阳认为那里蹲着人，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
“你们怎么才肯放过我。”
除了营营耳鸣音，那里还是一片安寂。
高阳等了片刻，没得到应答，他从床上坐起来，考虑了一下，下床，朝那个墙角走过去。短短两步路，高阳脑袋里阵阵鸣响快要炸开一样。
墙角果然是空的，没有人。
高阳苦笑，背对着墙蹲在墙角，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渐深，周围渐渐凉了下来，高阳浑身都在抖，不知是太冷还是恐惧。
终于高阳决定站起来回到床上，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突然看到了，虽然一闪而过，但是他分明看到了黑暗中的那双眼睛！
就着一瞬，高阳身体僵住了，身体过电一样，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高阳强忍着，轻吸一口气，他想吼出来，却不知为何声音从口中出来的时候轻的几乎听不见，“我看到你了……”
高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句话，但是这话一说完，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暗下来，这不是光线太弱的昏暗，而是而是纯粹的黑暗，黑的没有任何杂光，黑的让人沉迷。
这黑暗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很温柔的吸引着高阳的一切，高阳的精神，高阳的声音，还有高阳的目光。这诡异的黑包裹住了高阳整个人，令他一动不能动。
慢慢的周围一切都沉寂下来，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光线也没有，甚至连耳朵里的金鸣声，眼睛里的亮丝纹都没有。高阳的意识也静止了，时间停了下来。
这纯粹的黑暗，虚无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高阳的意识突然被一阵风声扰醒。
这声音实在是让人心怡，高阳听出了水浪声，感觉到了清风拂面，碧波荡漾。渐渐地声音中出现了人的声音，高阳静静听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平静。
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其中夹杂的男人的声音慢慢在耳边消失，只剩下一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靠近。
高阳听得很清楚，那声音像是一张网，将高阳的精神完全包裹住，但是高阳却怎么都听不出来那声音在说什么。
忽然女人的声音停了，只剩下水浪声，高阳有些期盼一样等着，果然，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出来了，仅有两个音，锐利不可挡，高阳心里一震，不由自主说出一句话：
“我来了”。
似是久违了的问候，似是等待了许久的轻喃，满是温情，满是辛酸。
高阳愣住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三个字，高阳更加觉得这不像是自己说的，自己是谁，刚才是谁……
“哥哥……”
燕儿的声音，高阳不自觉的内心一种关切，这种真实的发自内心的情感让高阳说不出来的痛快，他立即转移注意力，眼前的一切都如散开的墨一样，透过窗户射进来的暗弱月光，外面不知疲扰的鸟鸣，以及久违的夜风树叶的声音，天地都在一瞬间忽然打开，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高阳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侧躺在床上！
“这是……”难道方才的一切都是做的梦？
“哥哥，睡了吗？”
燕儿在门外轻声问着，燕儿的事不容高阳多想，他立即回道：“没呢，燕儿，怎么了？”
燕儿在门外不作声，高阳不知道怎么回事，起身下床，不知怎的，这个动作让他忽然想到刚才梦里的情形，诡异的真实让高阳不由的愣了一下。
高阳不再想刚才的怪梦，赶紧给燕儿开门。
门外，燕儿裹着衣服，身体在轻轻发抖。
“外面冷，赶紧进来。”
“哥哥……”
燕儿并没有进来，像是有心事，低着头。
“怎么了，燕儿。”
似乎有些难以启口，燕儿稍稍侧身，进了屋子。
高阳找出火绳，呼呼地吹着，终于吹出一个小火苗，把灯点上。
高阳问道：“燕儿，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呀，睡不着吗？”
燕儿看了看高阳，又盯着灯火，说道：“我……我害怕。”
“害怕？”
高阳问：“害怕什么？”
燕儿脸上露出一些忧色，说道：“我老是听到有人说话。”
高阳心底一凉，“有人说话？”
燕儿点头。
高阳问：“是……有人在外面聊天吗？”
高阳自己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是有人在外面聊天，寻常人家的作息时间很固定的，入夜之后都会卧床休息，一来灯油太贵，天黑之后都不舍得点灯，晚上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二来晚上做事，肚子饿了还得加顿饭，这对于一天两顿饭的普通百姓来说，没什么意义。所以农家人入夜之后就都休息了，不会大晚上在别人屋外说话。
高阳想到这几日自己频频出现的幻觉，心里有些担心，他担心燕儿也被牵连了。
燕儿摇摇头，说道：“不是，他们只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才说话，我每次想看看是谁说话，一睁眼，就听不见了。”
燕儿抬起头看着高阳，眉头皱在一起，“哥哥，我害怕……”
燕儿确实是害怕了，她说着害怕两个字都带着哭腔，要不是高阳点了灯，只怕燕儿都会哭出来。
高阳伸手拍了下燕儿的头，笑道：“不要怕，有我呢，你可能是白天的事情记心里了，晚上老是忘不掉，没事，你害怕就在我这屋，我看着你，怎么样？”
高阳话刚说完，就看到燕儿脸突然红了，高阳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改口：“我在屋外给你看着门哈。”
燕儿急忙张嘴想说话，但是话还没说，脸竟然更红了，高阳知道燕儿一定是不想高阳在外面受凉，又怕同处一屋气氛尴尬，高阳直接笑了笑，走到床前把床收拾了一下，而后拿了件厚麻衣就出去了。
“燕儿，你睡觉吧，你哥我在外面给你把门，不要怕啦。”
燕儿犹犹豫豫，对外面高阳说道：“哥哥，你还是进来吧，我回去我那屋就好了，你快进来吧。”
高阳在外面笑了笑，走到门前直接把门关上了，“如果怕黑的话，灯就不要弄灭了，亮着吧，外面不怎么冷，你好好休息吧。”
燕儿拗不过高阳，只好走到高阳床边，就在那里站着，心里怦怦跳，心里只想着这是她高阳哥哥的床。这个时候燕儿心里早已经忘了令她害怕的说话声了，她只顾着犹豫要不要躺下，不过这不是什么困难问题，燕儿伸手摸了下床，慢慢坐下，慢慢躺倒，慢慢把被子拉到身上。
“哥哥，我睡了。”
“嗯，有事就喊我，知道吗。”
“哦……”
高阳一个人蹲在屋门口，看着前面地上从屋里射出来的灯光。外面凉飕飕的，高阳裹紧身上的厚麻衣，但是麻衣虽厚，空洞也多，顶不住外面的夜风。高阳也是觉得冷了，抬眼看了看，到屋子旁边的伙房找个地方靠着蹲下。
屋里的灯还没熄，高阳时不时盯着，久了也开始犯困，盯着盯着就打盹睡着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