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诗曰,山中无日月,寒暑不自知。林萧今天可算是领略到了这一点,他在酣睡在后屋里的竹床上,窗台倒挂的藤蔓被风微微吹的起了涟漪,几片淡黄花瓣趁着机会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耳畔,那丝丝的小痒让林萧左右都睡不安稳,可是那清爽的凉风实在太能催眠,迟迟不让在梦中的林萧走出来。
屋外任莫语正清扫着石桌边的枯叶,上半夜还清风飒爽,可到了下半夜就凛然变为寒冬。待得清扫完毕,任莫语看了看太阳,太阳还在山的那一头迟迟没有出来,他心里默默算算时间出了门去。
山间林道很多,曲径通幽,多处林道下都是阴影丛生,任莫语踩着这半湿不干的黄泥开始向山中一处走去。山中高大的榕树遮住头上的太阳,丛林里的灌木藤蔓也是不留余地,任莫语去的地方显然是少有人来,一路上全是各种蕨类植物密布。
忽然走上一向阳山坡,坡上稀稀拉拉长着些许植物,在坡的尽头有个人在等他。任莫语快步上去,那身影转了过来,原来是昨日的林爷爷在这里等着他。
“小任,来了?”林爷爷没回头,他仍然注视着不远处山坳下的一处碧潭,右侧山峰上还有道瀑布倾泻而下。
“太爷爷。”任莫语回了句,看着远处的碧潭也怔怔出神。
林老太爷转过了头,语气平淡的说,“走吧,我们过去把。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在等着你了。”
两人遂一起下来坡,传过一阵茂密的荔枝林就到了那幽幽然的绿潭。潭还未到就先听到小瀑布流水的声音,尽管不大,但这里是山坳回形的地形让声音一遍遍回荡,听起来就十分磅礴,待到走近了,才发现潭边的浅水里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水草,其中不时还有小鱼在游动。
林老太爷看着这一汪潭水,水面波纹阵阵,林老太爷伸出那枯木般的手掌拄着拐杖坐了下来,他喉咙中似低语般鸣叫这一种不知名的声音,声音荡出去很远,水面的波纹似乎也随着声音阵阵起伏。大约几秒钟,林老太爷就不在发出声音了,他默默在岸边等待着,可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不由得急了,又怪叫两身,那声音倒像是乌鸦叫,尖锐而急切。
只见此刻,声音刚刚落地,水面上原本节奏十分好的波纹忽然阵阵回荡起来,水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探出来。也就是片刻时间,潭中心探出一个小脑袋过来,看其外表像是一只皮色金黄的蛇类,它转头看到了岸上的两人一对菱形的大眼透出几分好奇,随机它慢慢的游了过来。
任莫语有些好奇他道:“这是?”
林老太爷没有回答他,只说:“你别害怕,它不过是个小家伙罢了。”林爷爷脸上布满了慈祥,他招了招手,那小蛇游的更快了。
那小蛇游上了岸马上就到了林老太爷脚下,林老太爷笑了笑用手随意摸了摸它小巧的头,两人这一幕非常温馨。任莫语也是好奇心遂起,他也蹲在小蛇身边想看看这是何方神圣的时候,那小蛇毫不犹豫的在他手婉处咬了一口,手腕上立刻出现几道红口子,任莫语惊了一惊差点倒在地上。
任莫语一起身退了一步。这才仔细的观察起这小黄蛇的样子。小黄蛇身形小巧,整条加起来不过一人胳膊长短,头顶也不似毒蛇的外观,还顶着两团突肉在头顶,重要的是它身体两侧还有两对小小的胳膊,这么一来倒像是四脚蛇了。任莫语脑中大概有了这四脚蛇的判断,那想到小蛇像是知道任莫语心中想什么似的,盘起身两只小胳膊张牙舞爪般炫耀着。
林老太爷安慰道:“小任你看它很喜欢你啊,都咬了你了。放心,它没毒。洽洽相反,你给他咬了还有益处。”
那小蛇也是点点头,表示认同。任莫语却是坏了思绪,这咬你就是喜欢你吗?怪诞的逻辑。
林老太爷又开始解释道,他随意坐在潭边草地上,看着这潭水道:“这清潭向来是龙瓶山的核心,水从主峰龙首峰而下,流经到这里已经是承载了这龙瓶山所有的灵气。我这小麟养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也正是如此你要拿的云气珠也是难上加难。”林爷爷见得他有些许困惑接着道:“这清潭接龙瓶山所有云气,可你看这里潭水可有外溢?”
任莫语顺势看去,正如林爷爷说言一致,山上三道大小不一的瀑布也没灌满这不到一栋房子占地面积多的小潭。
“难道是地下有暗河?”任莫语会意道。
“是的,潭下幽深分岔路极多,要是在我年轻的时候闯进去也是简单,现在。哎不得不服老。”林老太爷满声叹息,一对浊眼微微涣散像是在会意年轻时的壮阔之举。
任莫语偷偷笑了笑,不过还是安慰道:“老太爷你怎么会老呢?再过一百年,您还是那么年轻的。”
平常人听得只怕是要笑骂回任莫语的荒诞玩笑,只是不知为何林老太爷只是回了回神拄着拐杖默默的走到了潭边,潭水微绿,流波淡转,一切山水依旧,空留人叹息。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自嘲其起来:“你瞧我,又回忆去了。不说了,来小麟,下去,把你那颗最喜欢的珠子拿出来。”
那小麟蛇人性味十足,看得老人动作反倒是盘桓了起来,翘起小短尾巴一副不肯下水的样子。林爷爷也是没了办法,又用刚才叫唤小蛇的语言跟它商量起来,好一会那小蛇才慢吞吞的爬进了水里。
任莫语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他怕与林老太爷尴尬于是自己找了个大青石坐下。老太爷呢,倒也没动还是坐在草地上思考着自己的旧事。他们两人倒是闲情逸致,可是苦了在水下拼命钻的小麟蛇了,它在那幽暗的水道里游着,潭底附近洞穴四通八达各处还不时暗流涌动,只有着小小身板的它只要被那暗流一激,就被冲到不知道那个角落了。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小麟蛇也算游到真正的潭底了,潭底黑的就更加压抑了,这里的水也如跑了面粉的水一般凝滞浑浊。
小麟蛇甩尾一动,在四下里的浊水就随着力道涌动起来,它一见得如此立马一把抓住自己的小尾巴,直接当扫把似得狂刷起来,不过两三下的功夫浊水就清干净了。小麟蛇慢慢游了下去。浊水排清后,从底下居然散出一点微微的亮度起来,只见在一块岩石上,一枚发着暗光的珠子躺在那里。小麟蛇顿时欣喜若狂马上迅速过去,就在这刀光火石之间,那快岩石居然动了起来,一阵急流扑面惊得小林蛇倒退而去。小麟蛇给冲了个七荤八素,它一回头,一对淡蓝色的眼睛紧张的盯着它,在它面前的赫然是一直硕大的老龟,而那颗闪烁着暗淡光明的珠子就系在老龟身后的绿毛上。
场面显得有些剑拔弩张,老龟虽大,可却十分畏惧那小小的黄蛇,而小麟蛇呢,也是微微发颤。两物一动一静,原本沉淀在潭底多年的灰土今天终于有机会翻了身子欢快的飘浮在潭水里,小麟蛇抓住水浑浊的机会,又是身子一动连忙向龟背后游去,老龟跟不上麟蛇的速度,只见黄光忽闪,麟蛇就已经腾到了老龟背后了。
老龟生怕背上珠子被小麟蛇偷走,多年未动弹的它一着急就立刻倒游起来,小麟蛇灵巧只需轻轻甩尾就轻易的躲开了老龟的背靠,‘咚’的一声,老龟重重甩在了潭壁上。等到老龟缓过劲来,清干净周围的浊水后小麟蛇已然不见了,老龟见得小敌已经不见了,于是连呼几气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睡觉去了。
潭底的世界在岸上的两人是永远也看不到了,不过林老太爷似乎具有慧眼,他不断望着潭面像是在等待什么,潭水却一切照旧。可是又过了一会,潭底下开始冒出阵阵气泡出来,林老太爷见到气泡从生,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跟拥挤了,他咧咧嘴就有几道皱纹相挤。气泡越起越多,一直到惊扰了整个潭面的波纹,任莫语也侧目望着。
“咚“潭底下居然传来一阵闷沉的声响,林老太爷眉毛上扬,面上也开始有了笑意。任莫语甚为不解,他有心问,可是看到老太爷半眯着眼,面上残存的微笑又无形中为他添上一分故弄玄虚后,任莫语就收了这个心思。
又堪堪过去半小时,平静的潭面上终于迎来第一道波纹,伴随着的是整个潭面的沸腾。小麟蛇率先从水中一跃而出,似箭矢般离弦而去,最后轻松上岸。还未来得即让人欢喜,紧接着又一头颅从水里探了出来,那是一龟类的脑袋,尖鼻微微冒气,一对绿豆小眼盯着岸上的几人,不过它却停在了水中央,在它天生的感觉里似乎岸上的人有种难言的压力,便好似积年已久的雪坡,只需要那微不足道的一丝声音就可以瞬间迸发一样。
小麟蛇上了岸就蜷缩在一边,小小的前爪不忍住好奇,一下一下拨弄着那淡绿色的珠子,林老太爷见了小麟蛇的有心之乐,不禁笑了笑,他在想那水里的老龟见到它这样玩弄自己珍藏已久的珠子作何感想。
老龟总归没有抵抗自己感觉的勇气,它缩了回去,悠悠碧潭又复原了平静。任莫语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总算到了手,便看向林老太爷,他道:“这个便是云气珠吗?“
“是的,这就是这龙瓶山的云气珠。龙瓶山百年成形,千年孕育灵气珠子。”林老太爷束手而立道,在他那寥寥片语中却饱含悲凉之意。
任莫语没有在意林老太爷的变化,他蹲在小麟蛇边上,小麟蛇似有畏惧他见到他走了过来,一边又退了下去。任莫语拿起那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珠子外裹着一层绿色,想来是在水下沉积太久生了些许绿藓,拿在手里轻轻擦拭立刻就透出滑润的手感。
正当任莫语正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那云气珠,林老太爷轻轻提醒道:“莫语,其实还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林爷爷请说。”任莫语收齐珠子,目光清澈的望着林老太爷。
林老太爷先是对着小麟蛇招了招手,小麟蛇会意马上爬到老太爷身边,林老太爷这才说道:“其实还是这小家伙。唉,福祸相依,它就要面对一道大劫了。”
“您想让我帮它吗?”
“不,它有它自己的劫难,你不需要也不能帮它。只是觊觎我这小家伙的人太多,只要渡劫时稍微透出点气息,不消说这半个行省的人都会来。”
“我想我明白了。”任莫语轻叹道。
小麟蛇估计也只懂林老太爷简单的手势,它看到这一老一少皆是一脸苦愁,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只好盘起身子左右张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