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中的时候,韩直就发现刘军生养了几株桃树,他没有放在心上。到了门外,才意识到此地家家户户都种桃树。
道路两旁,杨树显眼,树荫下还是片片桃树。
昨日心中郁结,加上天色已晚,没看得仔细,今日早起,一扫阴翳,顿时让他瞧出发家致富的路子。
“大爷,陈家沟家家户户都种桃树,这是为何?”韩直耐着性子问道。
刘军生强忍着骂娘的冲动,道:“哦,这事啊?早年有个书记,不知从哪里贩了一批树苗,压在手上没个出处。后来有人给他出个主意,让每家每户认领。有钱的多买几株,没钱的少买几株。到现在,也有几年光景了。”
韩直问道:“既然种了桃树,总会结果子。摘了果子卖,未尝不能改善一下村民的生活啊。”
“当初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好好的庄稼地都种上了桃树。”刘军生一脸懊恼地说着,“种桃子不比种庄稼,我们那会儿哪懂这么多?一年不结果,就有人吃不上饭;第二年结了些小毛桃,拿出去白送都没人要。年轻人熬不住,纷纷外出打工。青壮走光了,地也荒了,索性放些杨树,任它长去。”
韩直观望了一下,目力所及,除了杨树就是桃树。杨树生长旺盛,夺走了阳光雨露,桃树的生长空间被压缩,结出的果子就更不理想。
说话间,他们来到陈大文院前。
陈大文带着女儿生活,陈巧莲在镇子里上学,早早就出门了,陈大文先喂了鸡,又把猪食和上。
韩直和刘军生推门而入,陈大文正光着膀子忙活呢。
见他二人进来,陈大文赶忙放下手中的勺子,两手在身后擦了擦,去握韩直的手,嘴上道:“韩村长,这么早就过来啦,昨晚在刘大叔家睡的还好吧?”
韩直握着陈大文的手,道:“劳您记挂,睡得还好。刘会计这是……”
“哦,我拌点猪食。家里养了几头猪,总要给它们弄点吃的。这个年,还指望它们呢!”陈大文解释道。
韩直道:“我跟刘大爷一路过来,见了些猪圈,还有散养的鸡鸭,拿到镇子上卖,应该会有不错的收成吧?”
陈大文叹了口气,道:“村子里,谁家没有几头猪?几只鸡啊?你一路过来也都看到了,咱们就剩这些个老头、老太太,还有几个娘们带着孩子上学,平日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自家有的东西,谁会花钱买别人的?”
刘军生也道:“是啊,这一头猪拉到镇子上,得花钱找屠夫,去掉下水,换不来几个钱。还不如逢年过节的时候自家吃了,也给一家老小见见油水。”
“那要是卖到别的地方呢?”韩直问道。
“别的地方?”陈大文冷笑一声,道:“韩村长,您就别开玩笑了。我这一头猪要是送到县里卖,都不够我来回的车钱!”
韩直道:“一头猪送过去,是不够车钱。可要是把村子里待宰的猪,全都送过去,赚头可不小啊。”
“全……全送过去?”陈大文愣了一愣,问道:“送……送给谁?你有销路?”
韩直点了点头,道:“我可以试试。”
陈大文激动地抓着韩直的手,道:“韩村长,你要是能帮咱们村里的猪找到销路,我……我啥也不说了,以后你说啥就是啥!”
韩直冷静地说道:“陈会计,你先别激动,我把村里的情况了解了,一并想办法。你先跟我说说,你家养了几头猪,能卖的有几头;这村子里有多少户人家养猪,又有多少头猪等着出手。还有,我看你家前屋后有不少鸡,这些都是土鸡吧?”
“是!”陈大文道:“咱们家里养的鸡,都是土鸡。那个……有多少头猪,这我得挨家挨户去问问。你像后头的木桩家里,前几天就新下了一窝崽儿,他看得紧,猪崽子养的都挺好。东头我那二哥家里,好像死了两头还是三头,我也得问清楚……”
韩直打住了他,道:“这事儿你待会儿做个统计,一并给我。另外土鸡蛋、土鸭蛋,一天咱们村里能生出来多少,也给我一个大概的数。”
“好!”陈大文一口答应下来。
韩直又跟陈大文了解了村里的人口,闲置的房屋,又到村子外看了看有多少田地,种植了多少庄稼,荒废了多少。当他看到田间成片成片被杨树遮盖的桃树,心中既激动又遗憾。
他激动于这些桃树给陈家沟带来的希望;又遗憾于陈家沟的乡亲们,守着宝藏不知利用。
“要是把杨树砍掉卖了,陈家沟的环境能改善很多啊!”韩直指着漫天飞舞的杨絮,对陈大文和刘军生说道。
清晨杨絮不是很多,日头一高,小风一吹,那叫一个铺天盖地。
陈大文道:“谁说不是呢?我之前跟刘叔喝酒的时候就说过,要是把杨树砍掉,去县里找个会养桃的人,就算多花点钱,让这桃树能结出果子来,那也算是变废为宝啊!”
“没错!”韩直看了陈大文一眼,觉得此人并非如他所见的憨厚,内心还是有想法的。便顺着他的话茬道:“杨树确实得砍掉。砍了杨树,把桃树经营好,以后陈家沟能不能脱贫,就看这些桃树了!”
“卖桃能脱贫?!”陈大文表示怀疑。
他这么一说,顿时让韩直对他没了兴趣。
“少说两句!”刘军生嚷了陈大文一句,他紧跟着韩直,问道:“小韩呐,咱们村里存在哪些问题?你能想办法帮咱们解决多少?”
韩直想了想,道:“大爷,村里的问题不少,乡亲们的思想首先得转变。除此之外,首要的问题就是把路修了。要致富,先修路嘛。”
说到这儿,韩直自己先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刘军生和陈大文的脸色就跟着变了。
陈家沟很偏僻,到镇中心还有二十多里地,到县中心就更远。
这几年村里也组织了几次捐款修路,但路还是老样子,钱不见了。
韩直一到任就要修路,这在刘军生和陈大文看来,吃相就有点难看了。
想捞钱没问题,你得一步步来,现在外头的世界,节奏都这么快了吗?
“韩村长,修路的事情,能不能先缓一缓?”陈大文讪讪地笑了笑,道:“乡亲们手上吃饭的钱都没有,哪还有钱给你拿去‘修路’?要不,您先想想办法,把猪给大伙儿卖了?或者做做乡亲们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同意把杨树砍了?”
韩直听出陈大文话里的讥讽,停下身子反问道:“树,我会让大伙同意砍;猪,我会想办法帮大伙卖;修路的钱,为什么要让乡亲们拿给我去修?”
“这……这是几个意思?”陈大文被韩直问的有些傻眼,转头去看刘军生,心中摸不清韩直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