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好事砸在头上,刘军生哪有拒绝的道理?
胡天一很识趣地端起酒杯祝贺刘军生找到一份享清福的工作,刘军生也笑呵呵地喝了这一杯,之前的那些不愉快,就是一杯酒的事儿。
高暖乐于见到这种场景,也敬了刘军生一杯,唬得刘军生连道使不得。高暖也没有强求,自己抿了一小口,刘军生喝不喝那就是他的事了。
待众人酒足饭饱,韩直连同陈大文、刘军生,一起将高暖等人送至村头,待他们上了车离开,这才一同回村。
路上韩直旧话重提,跟陈大文聊起那两户人在外地的拆迁户所提的具体的要求。
“要钱的叫黄贵友,俺们村出了名的无赖。村里啥情况他不是不清楚,张口要十万块钱补偿,被我给骂了一顿,甩手挂了我的电话;另一个叫杨燕青,两口子人还算实在,考虑到过年回来没地方住,只让村里依着原本的大小,给他盖三间平房,再把那点家当搬进去就行。”陈大文将情况说与韩直。
刘军生在旁听了,张口就骂黄贵友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还他娘的十万?十块都不给他个狗日的!”刘军生暴脾气上来,就差没去拆黄贵友那三间破草房。
韩直拦住了刘军生,道:“大爷,强拆的话咱们理亏。到时候黄贵友闹起来,吃亏的还是村里。”
“他妈妈的!”刘军生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对陈大文道:“你把电话给我,我跟那小兔崽子说道说道。”
陈大文向韩直取个主意,见韩直点头,他才拨了黄贵友的号码,然后把电话递给刘军生。
黄贵友出去打了半年多的工,腰包里一分钱没赚到不说,打牌欠下一屁股的账。陈大文打电话跟他说村里要修路,他家的房子碍事,需要拆掉,问他是要钱还是要房子。
这等于打瞌睡有人送了枕头,黄贵友当然要钱啊。
问清了补偿条件,黄贵友一口否决,告诉陈大文:少十万谁也别想动老子的房子!
挂断电话之后,黄贵友也很着急。他不是没想过给陈大文回个电话。转念一想,这电话只要打回去,着急就输了先机,再想漫天要价是不可能的。
这种典型的赌徒做派,让他最终耐住了性子,等到了陈大文的第二个电话。
“跟老子比,到底你还嫩了点!”
黄贵友心中不无得意,接了电话之后便开口挤兑陈大文:“姓陈的,还是求到我黄某人头上了吧?钱要是准备好了,我给你个银行卡号,你乖乖让村里把钱给我打过来;钱要是没准备好,咱也别说废话,你的时间不值钱,我可是分分钟几百块的人!”
刘军生耐着性子听他絮叨完,黑着一张脸沉声道:“你娘的小杂种,听得出老子是谁吗?”
这声音对黄贵友来说就是噩梦,他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把新买来装门面的手机给摔了:“刘……刘叔啊,您老身子骨还好哈?呵……呵呵,我哪能连您的声儿都听不出来啊?”
刘军生骂道:“妈了个巴子!我听大文说,村里要拆你那狗窝,你个狗日的玩意儿张口要十万块钱,你掉钱眼了去了?咋一点脸都不要呢?”
黄贵友被刘军生骂爹骂娘,也不气也不恼,腆着脸赔笑,但却没有让步的意思。
他打小就怕刘军生不假,但眼下他跟刘军生隔了几千里地儿,刘军生也就只能骂他两句而已,过年大不了不回去,有钱在哪都是过年,没钱在哪是过年?挪个窝挨饿受冻罢了!
退一万步说,刘军生刀子嘴豆腐心,就算动手打他一顿,也就皮肉受点委屈;可他欠钱的那帮大爷,可是敢动刀子的。那些要命的主儿,他可得罪不起。
“刘叔,您老就是说破了天,这钱该给也得给。不给钱就想拆房子,想都别想!”黄贵友吃定了刘军生,这流氓的架势一摆出来,刘军生登时没了主意。
以往在他跟前,他把眼睛一瞪,这些小兔崽子就吓得不敢出声;现在人长大了,也不在跟前了,他这把老骨头说的话,也就没人当回事了。
“你当真一分不让?”刘军生悲从心起,寒声问道。
黄贵友听这声,两腿一哆嗦,道:“我给你个面子还不行吗?让一万,九万块钱,爱拆不拆!”
说完,他“啪”地挂断电话,嘀咕道:“这老不死的,吓唬了我半辈子,还他娘吓唬老子?”
“这个白眼狼!”刘军生气得直哆嗦,要不是觉得陈大文这手机买的听不容易的,他真想摔点东西舒缓舒缓情绪。
“他让了一万,说九万块钱,爱拆不拆。”刘军生觉得愧对韩直,村里的人不给力,他面子上无光啊。
“这小子是心虚才挂了我电话,等下我再给他打一个,我觉得能再少一点。”刘军生补充道。
陈大文道:“要不要给他家嫂子打电话?老黄这人不地道,他家那位嫂子还能说得进去话。”
刘军生问道:“你有三鲜的号吗?有的话你给她打,我来跟她说。”
陈大文摇摇头,道:“没有。我打听一下,试着看能不能联系上。”
刘军生点点头,让陈大文去联系,他则一脸惭愧地看向韩直,道:“小韩呐,让你看笑话了。”
韩直道:“虽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既然能协商,那就慢慢解决。大爷,这事儿让陈会计去费心吧,咱们还是聊聊给修路的工人安排伙食的事吧。”
聊到这件事,刘军生情绪总算是缓和了不少。
做菜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这回做菜还有大笔的钱拿,刘军生怎么都没想到,在他身上竟会有赚钱这么容易的一天!
就是那些背井离乡,在外头辛苦打拼的小伙子,一个月苦下来,也难赚五千块钱吧?
“我的意见是,肉用村里供给网店剩余的,既解决了咱店面的库存问题,也让咱村的猪肉有了更多的销售途径。当然了,猪肉这块的利润,我可以让出来归村部。这样一来,村部也有更多的钱周转。”韩直道:“老爷子,您意下如何?”
刘军生看向韩直,道:“小韩呐,我都没意见。就是替你抱亏啊。猪肉生意赚头不小,你这还没到三月之期,就把猪肉的利润让出来,大爷过意不去啊!”
韩直道:“大爷你可别这么说。把猪肉的生意让出来,我不觉得自己吃多大的亏。猪肉利润是高,但本钱也高啊。让给村部,我是少赚一点,同时也减轻了很多压力啊。”
“你呀!”刘军生看着韩直,笑着打趣道:“你是真把我当老糊涂糊弄啊!”
韩直连忙道:“我哪敢啊!我糊弄谁也不能糊弄您老啊。”
刘军生道:“行啦,这事儿你跟大文,你俩掰扯清楚就行了。只要你不觉得吃亏,我一个村里人能说什么?”
“吃亏是福!”韩直笑了笑,钻办公室里把账目弄清楚,又把猪肉的成本价和当地的卖价做了一份详细的清单,告诉陈大文,以后他还要兼顾村里买卖猪肉的差事,中间的差价可一定要弄清楚,这可都是村部的财产。
陈大文苦笑着接过清单,越发觉得自己能力不足,便跟韩直提议:招聘会计!
“我这点水平,村里现在这点账都快难为死我了,再搞猪肉的进出账,脑袋都能炸掉。村长啊,咱们村真得招一个专业的会计了。”陈大文道。
韩直打趣道:“这可是你手底下的兵,去镇上瞧着合适的,你可劲地朝咱村里拉就是了。”
陈大文道:“那我也得清楚给人家的待遇吧,要不然谁愿意来?”
韩直想了想,道:“要不我给高副镇长打个电话,问一问镇上会计是什么样的待遇。咱们村偏僻不说,条件也不是很好,比镇上待遇高一点吧,不然人家未必乐意来。”
“成!”陈大文对此并没有意见。
镇上条件当然要比村里强,尤其是他们这么一个贫困村。哪怕现在蒸蒸日上,毕竟恶名在外,待遇不够,招来也留不住。
21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
高暖听到韩直要高薪聘请会计,下意识地问道:“你不会又想着镇上拨款给你养着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一个会计而已,我们村还养得起!”韩直没好气地回道:“你就说有没有这方面的高精人才,有的话哪怕是让我们给配房子,我们也毫不吝啬!”
高暖被他气笑了:“就你们村那房子,你好意思朝外送,我都不好意思朝外跟人说!”
韩直悠悠地问道:“高副镇长,等陈家沟的路修好了,镇上如果同意拨款清理河道的淤泥,村里加大卫生管理,你真不以为陈家沟的房子很容易获取?”
高暖脸上的讥笑瞬间凝固,她其实在韩直坚决不同意填河修路的时候就想过河道治理的问题,只是她没想到韩直竟然真敢提出来。
河道治理,卫生管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上加难。
陈家沟六分桃花三分水,桃花属于自然生长,河水却四通八达,就算陈家沟这一节管理好了,上游跟下游他顾得上吗?
河道清污,花钱比陈家沟的水流得还快。钱能解决的问题都是小事,但没钱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其次,卫生管理的问题。
不管是陈家沟,还是大平镇,亦或是整个z县,随手丢垃圾是普遍现象,垃圾分类、垃圾回收,在这个贫困而落后的县城几乎不存在。
在这种大环境下,你在局部谈卫生管理的问题,这不是扯淡嘛!
“韩村长,这一次你恐怕连我都说服不了。”高暖脑中电光火石,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
韩直轻笑一声,信心十足地回道:“高副镇长,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