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欺负人!”陈巧莲瞧着陈大文阴沉的脸色,这是她从未见识的严酷,下意识地在后头叮嘱一句。
陈大文显然是误会了,听着陈巧莲情真意切的叮嘱,以为自家姑娘看上了这个混小子,心中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一般,越看这小子越不是滋味。
曹科被一个中年糙汉子盯着,心里有些发毛,他下意识地护住胸口,生怕这糙汉子对他有啥别的想法。
“大叔,你对我有意见吗?”曹科弱弱地问道。
陈大文瞧他这怂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道:巧莲怎么看上这么一个怂包?
“我对你没啥意见,但你再纠缠我女儿,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陈大文握紧拳头,在曹科面前晃了晃,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曹科有些懵了好一会儿,直到陈巧莲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才反应过来。
可是陈巧莲的模样、神态,跟陈大文没有一点相同之处,要说这两人有血缘关系,还不如说母猪会上树来得可靠。
“陈……姑娘。”曹科鼓起勇气,拦住陈巧莲的去路。
陈巧莲皱了皱眉,微嗔道:“我爸教训你的话,你当耳旁风了吗?”
曹科一阵头大,实在不愿意将那个糙汉子和面前唇红齿白,清扬婉兮的小姑娘放在一个画面中。
见陈巧莲欲走,曹科下意识抓住陈巧莲的胳膊,由于陈巧莲只穿着短袖,曹科与她肌肤相触,不由暗叹这姑娘身子温柔。
陈巧莲吓了一跳,躲到一旁,尖叫道:“你干嘛?”
“我……”曹科下文还没有说出来,春妮、春花一起冲了出来,围着曹科就是一通指点。
曹科在镇上好歹也是为祸一方的一霸,被村里的几个婆娘堵着,想要跟陈巧莲解释也解释不清,急得他一脑门子汗,偏偏还不敢冲这帮妇女发火,免得在心仪的姑娘面前失了风度。
韩直听着动静出来,瞧见这一幕,还没开口询问,就被陈巧莲拉了回去。
“咋回事啊?”韩直问了一嘴。
陈巧莲脸一红,道:“搭理那个无赖干嘛?”
说着,她将陈大文叮嘱她的笔记放在韩直桌头,道:“我爸让我整理的笔记,你要是看不明白,我现在有时间帮你解释。”
韩直清楚曹科的为人,以为他老毛病又犯了,本想替陈巧莲出口气,但见陈巧莲的做派,根本就没有让别人插手她的事情的意思,这让韩直兴致缺缺。
“那你把陈会计的意见,跟我讲解一下吧。”韩直淡淡地说道。
陈巧莲摸不准韩直的心思,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又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既然想不通,就按照他说的办呗。
陈巧莲走到韩直身旁,打开笔记,上面除了娟秀的字体之外,还配有粗略的草图,韩直虽只是瞥了一眼,但也觉得陈巧莲下足了功夫整理。
“我先把集中养猪的好处说一下。”陈巧莲鼓足了勇气,朝后翻了一页,这才道:“我们村的猪,各家数量不一,喂养的时候有的多花点时间,有的少花些时间。咱们村眼下的重点工作在于桃树管理,各家各户再做好猪食,耽搁的时间也不算少。这是其一;”
“其二,各养各的猪,在饲料上浪费得也不少。集合到一起,由专人统一饲养,饲料上的损耗肯定要减少很多;”
“其三,各家各户都有猪圈,清理的及时还好,一旦清理不及时,整个村里淌的到处都是猪粪。天热的时候,难闻也就算了,蚊虫滋生,还容易传播病菌。把猪集中在一起,定点清理,猪粪统一处理,既有效利用了猪粪,也使环境得到极大的改善。”
“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够及时控制猪瘟。养猪最怕猪发病,猪划到集体,我们可以请专门的兽医,防患于未然。这样不仅大大减低了猪瘟的概率,也把各家的损失转交给村部,村民只要享受养猪带来的实惠即可;”
“最后一点,村里的猪圈零零散散,占地众多,严重影响村里的土地使用。如果能够将所有的猪集中到一起,上述问题就可以集中解决。此外,我们还能够大力发展养殖业,把我们村的优质猪肉,通过网络卖往全国各地!”
陈巧莲说完这些,发现韩直仍旧没有表态,也不知是自己解说的不够好,还是这些建议不合韩直的心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轻咳了一下,打破略显尴尬的氛围,试探着问道:“韩村长,您……您觉得有哪里需要改正,或者需要补充的吗?”
“没有!”韩直摇了摇头,道:“你考虑的很周全。一些我没有想到的,也做了补充。”
陈巧莲被韩直肯定,心中很高兴,但为了顾全陈大文的面子,她还是小声地解释:“这是我爸的想法。”
“得了吧!”韩直白了她一眼,道:“陈会计有几斤几两,你真以为我不清楚?以后有什么好的主意,不用通过你爸,直接跟我说就是了。”
陈巧莲被拆穿,心中并没有对陈大文的愧疚,只觉得什么瞒不过韩直才是应当的。
她吐了吐舌头,道:“那你还让我爸去看这些?摆明了是在难为他嘛!”
韩直解释道:“算不上难为他,这毕竟也是他分内的事情。”
陈巧莲噘着嘴巴,总觉得韩直言不尽其实。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高暖不打招呼就进来,瞧见韩直与陈巧莲有说有笑,眉头微蹙,不悦一闪而过,转而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开口调侃。
陈巧莲见到高暖,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里面变得乖巧无比,赶忙问好,然后借口自己还有功课要复习,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灰溜溜地跑掉。
“高副镇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韩直起身给高暖倒了杯水,不无好奇地问道。
按理来说,今儿个是周末,高暖应该享受她的假期才对。难不成为了陈家沟修路的事情,她这位副镇长也加了班?
高暖并没有伸手去接水杯,神情淡淡,言语之中不无讥讽:“附近几个村子要修路,办公室里头还有几个老油条在勾心斗角,你又给我找了一堆的麻烦,桩桩件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可不得到你这儿找找平衡嘛。结果瞧着一心为人民做奉献的韩大村长,竟然跟一个小姑娘有说有笑,这真是让我大跌眼镜啊!”
韩直并没有因为高暖的嘲讽解释什么:“昨夜一场大雨,人踩车压,路上不大好走。高副镇长不辞辛劳来这一趟,应该不仅仅是要跟我在这儿咬文嚼字吧?”
“聪明!”高暖打了个响指,道:“先跟你说一个好消息:明天财务上班,会根据你们村被侵占的土地、房屋,以及相关设施,进行详细的核算,费用最迟明天下午会打到你们村的户头上。”
“坏消息呢?”韩直问道。
高暖笑了笑,道:“你们村的这些房屋,是通过拆迁的方式再建,不存在旧房改造。所以农改房的政策,你们不能申请。”
韩直的脸当场就垮了,他大声冲着高暖说道:“拆迁是拆迁,旧房改造是旧房改造,这是两码事,你们为什么要混为一谈?”
高暖并没有因为韩直的怒吼而变色,淡淡地回道:“如果没有拆迁,就不会有旧房改造这码事,这两件事本就是一件。韩村长,你的如意算盘落空,犯不着跟我发火。还有,你气急败坏的样子,很丑!”
韩直舒了口气,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尤其在这件事上,高暖并没有过错,他相信这位副镇长据理力争过,只是政策上的漏洞并没有给她投机的机会,她此番前来,也只是告诉他结果罢了。
“他们这是要把陈家沟往绝路上逼啊!”韩直苦笑一声,看向这位面不改色的副镇长,不无惆怅地说道。
高暖乜了他一眼,道:“这就把你击垮了?”
“一分钱逼死英雄!”韩直感叹一声,继续道:“陈家沟的经济状况你不是不了解,拆了十六家房子,除了一个烂赌鬼需要钱还账,剩下的十五家,也就是十五套房子。还有我承诺赵老板的一间门面房,加在一起怎么也得百万之巨。现在你跟我说,村里不能享受农改房的相关政策,一时间我去哪找五十万填补这个空缺?”
“我觉得你会有办法的!”高暖看着韩直,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坚定。
韩直冷哼一声,道:“我都不觉得我会有什么办法!”
高暖翻了个白眼,话锋一转,道:“你之前让我找会计的事情,有消息了。不过住房问题和伙食,你得想办法解决——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是雪上加霜,但这种紧缺的人才利用得好,也是雪中送炭。不是吗?”
韩直现在反正是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痒,没所谓地说道:“来吧来吧,我住哪他住哪,我吃啥他吃啥!”
“你想得美!”高暖道:“她明天来报道,你要是亏待了人家,当心我给你穿小鞋!”
韩直闻言,只当是她的相好,冷笑一声,道:“哟,还真是举贤不避亲啊!得,我把他当祖宗一样供起来成不?”
高暖哼哼一声,没好气地回道:“你要是愿意,谁管得了你?”